少女神色温柔,面带笑意,可男人却有些失措般躲开了她的视线,适才喧嚣的氛围顿时变得有些沉默。时光无声流逝,好在槐夏及时出声打破了僵局。
“姑娘,您怎的就把红绸挂在了这里?”
“无妨,若是我所困之事叫人为难,我就算挂到天边也是无用的。”
既然陆祁渊有意回避,她便也无事般移开视线,半真半假的说完这句话,就同二人告辞,与槐夏回了禅房歇息。
“姑娘,我怎么觉得公子刚刚有些不对劲?”
回来路上,槐夏一直在想方才陆祁渊的样子,不仅与他行礼没有反应,就连平素深邃清明的双眼,竟也有几分怔愣,这副模样,分明与今晨的苏予初一般无二!
“大致是一时不防,被人扳回局势了罢。”
“???”
槐夏觉得自己愈发听不懂姑娘的话了,且至今她也未曾搞懂二位主子究竟是何的关系。
虽然苏予初与她一样都叫着陆祁渊公子,可显然她们二人是不一样的,且松岩也对少女带着一丝尊敬;可他们相处之时又都十分有礼,又不像有着其他别的关系。
思来想去,槐夏觉得自己的思绪越来越乱,索性在心中暗暗发誓,
“趁着这几日与姑娘同住,我定是要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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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我们看了一日,仍未发现任何有关大师的线索。”
昨晚的那间茅屋内,陆祁渊已恢复如常,与二位下属仍在寻找着怀安大师的踪迹,可几人却面色凝重,显然毫无收获。
“苍竹也未传来消息,想来应该仍在外寻找。”
陆祁渊在听完二人的话后,未至一言,此刻他坐在屋内简易的椅子上,目光凝视着前方,似在沉思些什么。
半晌,他敛眉沉声道,“去拜见莲源大师。”
莲源正是这清音寺的住持,这间草屋便是他亮明真实身份后莲源所告知的,而今众人思绪受阻,他只好再寻求大师指点迷津。
可不想二人到后,守门的小沙弥竟把他们拦至门外。
“贵客请回,师父今日与人讲经,无法招待二位贵客。”
“劳烦小师父告知莲源住持,我等有要事想请住持帮忙解惑,望小师父通融一二。”
“贵客见谅,师父今日定是无法与您相见,”
“你!”
沙弥坚决的模样令松岩有些焦躁,刚想出声呵斥便被陆祁渊拦下,接着便听见小沙弥从容不迫的说出下半句话。
“不过,师父早知贵客会来,便留了一句话让我转达,”
“凡事当局者迷,切莫急躁!”
最后一句小沙弥还是看着松岩说的,这让他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不过好在有了新的线索,也未曾再与之计较。
“谢过小师父了,劳烦向莲源住持告知,李某离开之时定会捐出香火供寺中师父修行。”
“公子,住持的话是何意?”
二人离开后,松岩在心中反复思考这句话究竟有何深意,可一时无果,只能求助的看向自家公子。
可他没想到的是,陆祁渊兀自沉思半晌,之后说出的话却使他万般惊讶,
“去把秦初带到草屋来。”
“!”
午后之时,寺中的香客已所剩无几,烈日照在清灰石阶上,仿佛披上一层金色的外衣。
一对男女正在阳光下快步行走着。
此刻苏予初一头雾水,方才松岩将她从禅房叫出,且未带上槐夏,只她一人,随着松岩来到今日参观之时都未曾注意的茅草屋旁。
“不知公子叫我至此所为何事?”
松岩听到少女问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因他自己也不知陆祁渊此举何意。虽说经过这些时日他对苏予初的戒备已逐渐放下,可若说直接公子打算把他们所行之事尽数告知,那他定然也不会同意!
可主命难为,他只能先行将苏予初带至此地,随后再见机行事。
“公子在内等着姑娘,姑娘进去吧。”
甫一进门,茅屋内景象便一览无余,少女四处看了看,实在不知缘由,便不解的看向此刻站在窗前的男人。
“不瞒姑娘,这些时日想必你也看出我并非单纯玩乐,为以后行事方便,我也给姑娘交个底。”
陆祁渊声音淡淡,仿若将要说的话并无多么重要,可松岩的一颗心却随着他的声音瞬间提起,双拳也暗自紧握起来。
“家母有位挚友,经年云游,已经很久未曾有过音讯,直到不久前偶然听闻他遇到危险,母亲终日担忧,这才令我游历之时也帮忙打探挚友下落,当初在遥宁村山脚下偶遇姑娘也正是因此。”
听完此句,松岩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下,不易察觉的松了一口气。
而少女听后面色带着一丝了然,像是先自己消化一番,而后便如男人所愿的疑惑发问,
“原是如此,不过公子叫我至此,可是此事我能帮上什么忙?”
他所说之话,其实苏予初并未全然相信。她的确看出这对主仆有事瞒着她,包括之前试探得出的暗卫所在皆能证实。
可当下他们却并非是能分享机密的关系,她只能装作无知一般小心应对。
“姑娘果真聪慧,我的这位世叔,平日最烦扰的就是被人看管,以至根本不给我们留下半分线索,我也是万般艰难才寻至此处。这间草屋便是世叔曾暂住之地,我已观察一日,却什么都未曾探得。”
听陆祁渊说到此处,松岩才仿佛醍醐灌顶一般。
“当局者迷,切莫急躁”说得不正是他们几人这一日的状态吗?!公子让他叫来秦姑娘这个不知情的“外人”,恐怕也是想听听从他人角度是否能看出其他线索!
果然,松岩这边心思刚起,就见陆祁渊视线从窗外落置神色疑惑的少女身上,幽幽开口,
“在下想请姑娘以生人视角,看看这屋内可藏有别的玄机?”
此时正值一日中最热之际,阳光透过窗照在少女瓷白的脸上,显得整个人格外圣洁安宁。
今日她已与男人不知对视过几次,而这次终于再无一人闪躲。
半晌,苏予初恢复成一贯的温柔神色,看向男人嘴角扬起,
“公子有求,秦初定当尽力。”
几人在行何事槐夏一概不知。而这边苏予初自午时被松岩叫出直至傍晚才回到了禅房,就连吃饭时槐夏都未曾和他们遇见。
不过主子的事她也不敢置喙,见苏予初回来便忙上前询问她是否用过晚饭,得到肯定后才主动去帮她备水用以梳洗。
此刻陆祁渊也带着松岩和消失一下午的松垚回到所住禅房内。此刻他双眸微垂,似在思索什么。
“世子,您觉得秦姑娘的话有几分可供参考?”
“几分如今尚未可知,松垚,你明早便赶往盛宁,先行打探一番。”
“是!”
松垚走后,松岩见天色已晚便也跟着退下。此刻屋内只剩陆祁渊一人,夜晚静谧,少女方才的模样涌上他的心头。
三个时辰前
苏予初说完那句话后,开始打量起草屋内的物件,只是神情中带着一抹忐忑,像是唯恐不能给男人分忧。
陆祁渊和松岩见此纷纷退至门外,把空间尽数留给少女。
“公子,您的这位世叔,可是有些,不拘小节?”
待把屋内各处皆观察一遍过后,苏予初像是有了一些初步的定论,她回身看向男人,语气却不那么笃定。
男人却并不意外她会问出这句话。这间草屋自怀安走后就被莲源住持关闭,且并未让人打扫。而他与下属怕抹掉线索自是也不曾动过分毫。
因此待苏予初探看之时便不难发现,屋中各处其实灰尘遍布,少女所说“不拘小节”已是怕惹得他不快所用之词了,因为在他看来,屋内环境着实不堪。
“正是,世叔为人不受这些所累,因而此处较为脏乱,姑娘除了这些可还看出别的?”
“公子不知,我所看出…并非因此,而是因这两处细节。”
苏予初说完,便走到床榻旁站定,接着说出自己的判断。
“公子这位世叔,不知是何故应当总是在屋内用膳,因而桌椅四周存在饭菜汤汁未及时清理所致的深浅痕迹;再看床榻之处,若是寻常男子居住,恐怕也只是上身所躺之处汗渍较为明显,可这座床榻头尾却皆是如此,想来居住之人行事随意,并不拘泥于常规。”
陆祁渊二人听完后,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见这两处皆如苏予初所说一般。可单单这些今早松岩也看见了,却并未觉得异常。
“秦姑娘是觉得这有不妥?”
男人先于松岩问出心中所惑,说罢就见少女看向她,声音依然软糯,却带着笃定。
“我只是觉得,既然这位长辈行事如此,应当是不会在意世人对他的评判,但他却选择住进寺院且居住于此,可见他果真不想被人发现行踪。”
“而且不知二位是否发现,房中并无油灯或是蜡烛之物,公子这位长辈如若不是每日歇息时辰过早,便是眼力极佳。”
“公子想得知的是长辈行踪,可小女不是道士,自是无法算出。只是若凭借这几点拙见,若是我,定会选择一个人烟稀少且昼短夜长之处作为下一游历地点。”
松岩此刻已经被苏予初侃侃而谈的分析震慑住,久久不能回神。
而说完这些的少女却面色微微涨红,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出最后一句,
“这样既能更好隐匿自己,又可自在行走,我未曾远走过,不知世间可有这样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