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这位被称作于兄的公子,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心中不满太盛,这最后一句出口竟尤为洪亮,不仅身旁苏予初等人被他吸引了视线,就连大厅内其他人也不由得看了过来。

    他对面那位锦衣公子见状忙向四周点头致歉,怕于兄说出更不敬的话语,忙拉着人离开了。

    “几位客官是来金阳游玩的吧,刚才那位喝醉酒的,是金阳城有名的富商于员外之子于行安。他呀,明明家中钱财无数,可偏偏有个当官的梦想,从小便勤学好问。”

    “可也巧了,就在三年前,于公子参加会试时被一大官看中,直接举荐到京都做官去了,于员外当时知道后,整整办了三日的流水席!可也不知怎的,前些日子,这于公子竟满脸愁容的回到了金阳,整日来我们这喝酒。唉,我看这做大官,还不如我这平头百姓自在呢!”

    小二来收拾隔壁这桌的残羹时,便看着几人探究的看着那二位公子的背影,便热心跟他们解释一番。

    而听见他的最后一句,几人均未做出任何回应,只做无事般继续用饭。

    槐夏倒是有话想说,可在坐诸位都算是她的主子,主子不说话,她自然不敢多言。就这样,众人在沉默中用完了这顿饭,饭后休息片刻,便准备继续游逛。

    路上,苏予初脑海里全是那二位公子和小二的话,是以连李渊朝她看过来都未曾发现。

    “可是身子不舒服?”

    “姑娘?姑娘!公子与你说话呢!”

    槐夏见苏予初整个人神色恍惚,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李渊与她说话也未回应,连忙小心的碰了碰她。

    “……并无,只是还想着方才店小二和那二位公子的话,一时有些出神,公子见谅。”

    “哦?不知他们哪句话引起了姑娘的沉思,不知可否说出来,说不定在下能解答一二。”

    男人深邃眼眸直视着少女,仿佛蛊惑一般,想让她说出心中所想。

    “我是在想,那位于公子好生愚钝,如若是我,定然只会选择万千家产。”

    苏予初认真的神色令李渊一怔,似是未曾想到少女竟是这般答案,随即便轻笑出声,

    “秦姑娘当初连我致谢的银两都不曾收下,如今却能说出这番话,不知是姑娘被这外面的世界所迷了眼,还是并未说出真心话啊?”

    “若是知晓有今日,当初公子所赠银两我定是不会推脱的。”

    前一句自然是用来搪塞男人的话,而这后一句,却是苏予初肺腑之言。当初为与他产生交集拒收银两,可她如今却两手空空,万般皆要依赖他人。

    李渊看着少女良久,未从她面上找到破绽,好似这确是她心中所想,于是便挪开视线,看向前方。

    “我倒觉得那位小二哥说的不对,当官的当然要比普通百姓自在的多!之前在海珠若不是!”

    槐夏看两位主子不在说话,便把自己的憋了半天的话说出口,尽管她并未说完,几人也听懂了她的意思。

    她来自强权统治的海珠城,父兄也因此惨死,可想而知对于这类官员的怨恨。

    “他说这话并非毫无道理,不过这话在金阳说说便罢,日后若是到了别处,便莫在言语了。”

    能来到金阳城的多半身份不凡且对今上带有不满,所以这些话放在这里可能显少有人理会,可若是换做他处,恐遭人做出文章。因而经松岩提醒后,槐夏也知自己失言,便也不再开口了。

    几人随后又逛了城中几个有趣之处,顺便就近用了晚饭。

    晚饭过后,苏予初以为就要回客栈休息,却不想李渊并无此意,众人随着人群一路前行,不多时便走到了槐夏说过的断桥之处。

    天色渐晚,附近的商铺果真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有兔子老虎这等动物形状的;还有各种花朵状的……大大小小,颜色不一,且此处断桥下湖水清澈,此刻映照着月光与灯笼的影子,放眼望去,确是一副美景。

    “哇!”

    槐夏孩子心性,早就被吸引了目光。更别提断桥四周还有诸多新鲜摊位。

    苏予初看出了槐夏的想法,可李渊并未开口,她便只能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他。

    “去玩吧。”

    男人本以为是她自己想去,可在他开口之后,却见少女只是欣喜的让槐夏去玩,而自己却仍站在原地。

    “松岩,去看一下别出事端。”

    松岩走后,此地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槐夏如今是你的侍女,你随意差遣便可。”

    李渊和松岩并不需要女子侍奉,槐夏一开始便是他找来照顾苏予初的,可这两日观察下来,他发现少女并未真正将槐夏当做自己侍女。

    “公子莫要取笑我了,秦初只是一名普通村妇,得公子垂帘才有幸亲眼看见这山外的世界,自己未曾亲自侍奉公子已是不该,如今怎敢再受旁人侍候。”

    苏予初神色愧疚,像是不知如何报答男人才好。

    “你……”

    “这位公子,给爱慕的姑娘买一盏花灯吧。”

    李渊本想让苏予初不必如此,却不想被一位老妇打断了未出口之话。

    “婆婆,您误会了,我与这位姑娘并非如此关系。”

    “哎呀,二位既已来到这断桥游会又何须否认呢!这断桥旁的花灯可是很灵验的!情郎买了花灯,姑娘在湖边放了二人便能和和美美,你看那姑娘们都在放呢!”

    二人顺着这位老妇的话看过去,果然发现身旁尽是些年轻男女,而女子手中大多都提着一盏花灯。

    李渊这才得知,这所谓的断桥游会,原是定情男女约会之处!

    这让他一向自若的脸上也不免出现一丝慌乱,正要再向老妇解释,不想身旁的少女竟兀自出声。

    “谢谢婆婆,就要那个铃兰样式的吧。”

    “这就对了吗!你这公子,模样这般俊俏,却还不如一个姑娘家大方!”

    李渊在老妇嘲讽的语气中给花灯付了银两,待人走后,他看向认真把玩花灯的少女,语气带着一丝质问。

    “秦姑娘,这是何意?”

    “我见这花灯与这衣裙呼应,便自己做主了。不过一个花灯,公子莫不会舍不得吧,与其浪费口舌解释,不如用来观赏美景,公子说呢?”

    苏予初看向男人,神情自然,倒是李渊被她注视的有些不自在,先行移开了视线。

    他们并非定情关系,自是不用放走花灯,少女便一直拿在手里,直到槐夏和松岩回来。

    二人也并不知这花灯的意思,槐夏只当是苏予初看中才买下的。而松岩却看出主子的神情好似有些异样。

    “好了,不早了,回去吧。”

    松岩听李渊声音自然,便不在怀疑,只当是自己多想,便与众人一起回去了。

    月光如水,透过窗洒向屋内。

    苏予初拒绝了槐夏侍奉,自己梳洗过后坐在床边,看向那只铃兰花灯。

    今日羡仙楼内,那位于公子和小二的话全记在她的心中。

    虽然她这十三年从未离开村子,可从连春眼中化不开的烦忧也不难看出,若非李贺残暴无度,她也不会终日忧虑以至忧思成疾。

    而这位于公子也恰巧证实了这一点,他久在金阳苦读想实现心中抱负,却在远赴京都后发现一切并非如他想的那般。

    掌权者无道,以至官员纷纷呈习上意,每日只想着如何媚上自保,不思自身应有职责。

    “怕是京都早已泥泞不堪,再难找出一片净土。”

    李渊不会想到,少女仅仅通过今日所见便已判断出京都如今形式,并且,未有半分惧意。

    而他这边,同样收到了暗卫传回的消息。

    “于行安,金阳城最大米铺老板于任之子,家底殷实,读书刻苦,于四年前乡试中举,三年前参加会试,名次未知,便由礼部侍郎左庭举荐,成为从六品员外郎,可却因不向上‘供岁’,受人排挤,直到半月前辞官返回金阳。”

    李渊听到“供岁”二字便知晓了于行安辞官缘由。

    京都自李贺当政后便混乱不堪,朝廷任用官员便不在靠才学功名,而是看你财力如何,每年供给上级的银钱越多,那你这年便安然无事;如若不然,那就等着麻烦上门,同僚排挤。

    这便是“供岁”之意。

    “这位于公子怕是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平白凉了一颗赤诚之心。”

    松岩看完之后发出这番评价,李渊同样是这个想法,不过他比松岩想的更深,

    “怕是乡试之后,他便已经不是自己,他们选中的,不过是商贾之子罢了。”

    这日之后,因着李渊仍有正事尚未完成,众人便在金阳住下。白天他们主仆早出晚归,只留暗卫保护两位女子。而她们不知暗卫存在,尽管拿着松岩给的钱袋也不曾远走,只是每日饭后在附近转转,一连几日,四人几乎没任何交集。

    直到这日,成衣店老板让人送来苏予初做好的衣裳,而李渊也恰巧在客栈内,槐夏便央着苏予初穿上试试。

    她推脱不得便无奈的进屋换衣,可不想她刚刚穿好,屋外就传来槐夏焦急的声音,

    “姑娘,来不及了,公子说有急事,现在就要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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