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文/白甜贞

    家里做的饭菜,程军洋和程军海吃得肚饱,吃完了又去打谷场看吉普车,一群孩子们转着圈玩。没办法,除了这个还算好玩一点,剩下就是看庄家地了。地里的麦苗全被厚实的雪覆盖着,入眼尽是一马平川。

    这一天下来,程军芯最忙活了。她跟着几个哥哥姐姐玩一阵,跑到爸爸身边又玩一阵。玩归玩,论谁要喂她什么东西,尽是摇头不吃的。

    程可则将一道香菜凉拌的木耳藕片里洁白的藕片夹出一片,放到清水里涮了涮,才哄着怀里的女儿伸出小手接了过去。

    “首长,您家这小丫头,模样长的可真俊。”

    “古凡你少叨叨,这还用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么俊俏的模样指定是像妈妈,俺说的是吧首长?”

    程可则还没答话,站在他怀抱里小大人样儿的程军芯率先点头作了回应,她看向李三童说:“叔叔说的对。”

    此言引得全场人大笑不止,这小丫头果然与众不同,见到这么多生人,一点不怯,不愧为军人家的孩子。

    在她第一次跑进来时,程可则仅一个轻微的示意,人家没有丝毫扭捏,转身面向众人便脆声声地喊“叔叔们好”,反应尽是落落大方,一看就是有好的家庭教育。

    “首长,不是还有两个大小子吗,咋不叫过来一块吃席?”

    “他们俩跟着家里的一堆孩子疯玩呢,不用管他们,饿了会回家找吃的。”

    咽下嘴里的一点莲藕片,程军芯倚着爸爸歪头答道:“我大哥二哥都在打谷场玩呢,替叔叔们看管汽车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是好样的,是棒小伙子。你哥哥们不在,但是你在啊,过来,叔叔给你一个红包。”说罢,李三童的手便伸向衣服口袋,想来,是真的有准备。

    “来来,叔叔这里也有。”

    “过来,过来,叔叔这里有。”

    ……

    如此这般,程军芯跟在爸爸身边玩了半天,收获颇丰。

    夜深之后,便让奶奶接回家搂着睡下了。

    只是,小军芯在夜里睡的仍旧不踏实,哼哼唧唧呓语了几句什么,当范素芝翻身拉开灯绳凑近了没听太清楚,轻轻拍了拍她便接着睡下了。

    晨鸡报晓,大年三十,不便再留客。

    欢欢闹闹地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餐,按照军人的作风将现场收拾妥当之后,声势浩大的一队人在村里人的围观下,与程首长郑重敬礼告别,与程家上下告别。

    像来时一样,吉普车一辆又一辆的匀速驶离,不久便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而隔了一个晚上见到爸爸,程军芯没有厥小嘴巴,反而笑成了一朵花。父女二人在村口相遇,程军芯松开哥哥的手,蹦蹦跳跳的扑到程可则怀里撒娇去了。

    而能让程军芯笑成一朵花的事情,除了数红包,还是数红包了。

    程家的孩子里数她最小,昨天和拜访爸爸的那些叔叔伯伯们打过招呼之后,他们就像围追赌截打游击似的,每个人都会寻空儿找机会向她塞红包,爷爷和爸爸怎么拦都不行,嘻嘻……

    被奶奶接回去之后,她将新得的红包包搂进怀里数了又数,里头装了多少钱没数,连两个亲哥哥想帮忙拆红包数一数都不得行。

    小姑娘盘腿坐到炕头上,成堆的红包包撒到炕上,这谁见过。

    爷爷奶奶、伯伯叔叔、哥哥姐姐们全围过来看,程军芯小财迷似的将每一个红包包仔仔细细地收起来,一手搂到怀里,一手摸到头上,拆下一条绑头发的飘带,反正她的头发已经油得不能再油了。

    她将那些红包捆到一起,又从炕沿出溜下来穿下棉鞋,半披散着头发踢踢踏踏的小跑到厢房,一股脑的给装到爸爸的行李大包里,只等回到海岛家里,她要上交给妈妈保管嘛。

    ……

    由于今儿是大年三十,送别宾客之后,程家上下都忙碌了起来。一堆小孩子们又是没大人管的情况,全数交给了程至勇,由他带着去玩。尤其是杨家的三个娃,够他忙乎的。

    从这时起,程军洋、程军海和程军芯才算真正的见识了老家这边的许多传统,他们仨第一次在老家过年,第一次全家人凑到一起包饺子,嘻嘻闹闹的好不开心。不知几时沾了一脸面粉的程军芯心想要是头发没有那么痒就更好了。

    一盖帘又一盖帘的饺子从堂屋搬去了厨房,堂屋这边收拾干净摆开了餐桌,厨房那边的饺子也煮熟了。

    当厨房大锅里的饺子煮熟盛出了锅,谁也不先动,而是要先上贡给祖先,这等场面程军洋他们仨也是头一回见。

    程怀林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带着全家,到家里各处摆饺子上供奉。

    他将饺子先摆到堂屋门口的贡桌上,程家长孙程至兵立即上前插香,程至勇负责点香点蜡烛,在爸爸程可则的示意下,程军洋和程军海齐刷刷走上前,各自往地上的火盆里撒下三只叠好的纸元宝。

    看到纸元宝在火盆里燃尽,程怀林又带着他们转至家里的下一处神龛前。

    年夜饭就是饺子,主要是白菜粉条馅,零星有些肉沫。全家人围坐到一起,边吃饭边聊天,一人一碗饺子,想吃大蒜的吃大蒜,桌子上没摆什么菜,碗里的饺子吃完了再续,管饱。

    晚饭后,三叔程以则给孩子们准备了许多小烟花棒,这让程军芯玩的非常开心。她挥动手里的烟花棒,绚烂的花火燃起,乐得她蹦蹦跳跳的转圈圈,在这会儿,她感觉天气越冷,天色越黑,越好玩。

    至于大年三十晚上的守岁,家里人究竟有谁坚持到了最后,反正程军芯不得而知,因为她歪到爸爸怀里睡去的时间最早啦。对于小孩子来说,听大人围坐到一起聊天,最好催眠。

    ……

    村里的公鸡又打鸣了。

    果然还是炕上暖和,从让奶奶带着睡了一晚之后,程军芯便开始宿在了炕上,没别的,就是暖和。

    大年初一,刚睁开眼睛,两份红包便递到了眼前。程军芯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下意识便接下了红包。小嘴喃喃地说:“谢谢奶奶。”

    “给咱们小军芯的,爷爷给一份哩,奶奶也给一份哩。”

    “谢谢爷爷奶奶。”

    “乖哩,乖哩。”

    自起床,程军芯便开启了红包收到手软的模式。大伯父、大伯母、三叔、三婶、姑姑、姑父,都给了她红包。

    给长辈磕头拜年说吉祥话,小军芯开心的捧回了一沓红包。

    等跳到程可则面前,小手先伸到头上挠了几下,歪起小脑袋朝他挤了一下眼睛娇声声的问:“爸爸,我给你拜年了,给我红包吧。”

    “好,给你一个,少不了你的。”这小丫头还会玩作弊啊,不错,聪明。在程可则眼里,他女儿哪样都好。

    “嘻嘻,爸爸给一个红包,我又多了一个,哦哦哦。”说罢,就要跳到别处去寻找俩哥哥,显摆显摆嘛。

    “别跑远了,爷爷准备带着咱们到村子里的族亲家里磕头拜年了。”

    “啊?还要磕头啊?”爸爸老家这里为什么过年要磕头,程军芯不明白,就连爸爸都给自己示意要听话,她便也只好依从。

    “小娇气,你才磕了几个啊。”将女儿的小脸托到掌心,仔细看隐约发觉小家伙好像瘦了点。

    “好几个呢。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磕了好几个呢。”

    这孩子嘟嘴撒娇的小模样简直不要太像他媳妇儿,闹得程可则展颜尽力安抚,“好,你乖。把你的红包放屋里去,一会儿出门跟紧爸爸,别乱跑,知道吗?”初一村里人会来个乾坤大挪移,全家出动,在族亲之间相互拜年,一个村的,倒不必携带礼品。

    “知道了爸爸,这就去把红包放好。”

    闺女一蹦一跳的去了厢房,眼见她背后的长头发不再飘逸,已然都打了绺了,这孩子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头发怎么还油腻成这样了呢。对此惊诧不已的程可则也是没眼看,他闺女难道就是媳妇儿偶尔说过的油性头皮不成?

    能怎么办呢?

    他们父子四人加上程至兵从海岛一路来到泰州,谁也没正经洗过一个澡,也没空洗洗头发。

    不一会儿,小闺女从屋里跑出来,程可则立即张开手臂截住她,双手齐上阵拉住明显油腻的长头发给挽到头顶去,歪歪扭扭的扎成了两颗油丸子。

    呃……就么顶着吧。

    天太冷,没条件。

    初一在家和村里磕头拜年收红包。

    初二姑姑一家来走亲戚拜年,又是磕头收了几个红包。

    初三爷爷奶奶家的小辈上门来拜年,程军芯又得磕头拜年说吉祥话,顺便收了几个红包。

    初四大伯、爸爸和三叔一道挎上食篮,按爷爷奶奶的交待到几处亲戚家里去拜年。连双胞胎都没让跟去,只有彻底晕菜的程军芯依偎在她爸爸身边跟着走了数遍规定程序,顺道收到了几个红包。

    过年就是这样吗,小膝盖不要了吗!不!红包不香了,反正都没拆开看过,程军芯想妈妈了,想!想!想!

    除了程可则宿在小学校那天晚上,前前后后每日一问照例送给程可则:“爸爸,我想妈妈了,我们还不回家吗?”

    这样的对话,直到初四那天傍晚,程军芯才得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答复:“回,过了破五,咱后天就动身。”

    “哦哦哦,太好喽,要回家喽。”

    “奶奶,奶奶,我爸爸说后天回家去喽。”

    “小样儿哩,高兴了吧。”到底有带着孩子睡了几晚热炕的情分,这孩子现在和奶奶范素芝很是亲近。

    “高兴。”

    “奶奶,我的头好痒,帮我把头发辫子洗了吧。”小手伸进头发里,都感觉能出油了,程军芯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为啥呀?你这头发干净着呢,用不着洗哩。”在他们这里,十天半个月轮不上洗一回头发哩,烧水费柴费煤不说,还容易感冒。

    “我哥哥说他们头发痒,我的也好痒啊,要长虱子了呢。”双胞胎几天前就嘀咕说头皮发痒了,程至兵也觉得头发发痒,只是他们到底大几岁,不如小妹妹面子大(不知脸皮厚)。

    “哟,乖乖过来,奶奶给看看。”

    “呀,还真是,头发根底下白乎乎的一层。”范素芝在小孙女头发上找到一个小东西,两手一挤“磕啪磕啪”的响。那声音听得程军芯打寒颤,好隔应。

    程军洋和程军海更是听得脸色大变,只想躲避,但又想旁观,一时在妹妹周围徘徊不定。

    “奶奶,我看看你的,你头发上有没有?”

    “不用看,奶奶|头上有,经常要拿篦子篦头发哩。”拉下小孙女伸上去的小手,范素芝笑眯眯的答复。

    “啊!那我爸爸头上有没有,咯咯咯~我去看看。”

    “那还真没准儿哩,呵呵呵。”在他们北方,人的头发缝里爬虱子非常常见。太阳好的时候,常能见到三五个人围到一起,一般由大人带着孩子,坐到太阳光底下,拨开头发逮虱子、篦头发,这可能是一种比较原始的社交吧。

    从屋里寻到院子里,没找见人。程军芯才想起,爸爸程可则刚出门,这会儿不在家,村支书程泰家里来了一波亲戚,差人来喊他过去喝杯酒,说是请他过去点个卯就能回来。

    程军芯受不了头发上有东西爬,太隔应人了,说剪就剪。

    程军芯嘟着小嘴端坐在板凳上,哀怨地看着围观(看戏)的几个哥哥姐姐,让奶奶给贴着头皮剪辫子。头发根上白乎乎的一大片,只能先剪再剃,不一会儿,一个光头小姑娘便出现了,锃光瓦亮的。

    剪完头发,程军芯的小白手摸到头顶来回搓了搓,光溜溜地……幸好她是一滴眼泪没掉,要不怎么哄得住她嘞。

    接着大堂姐便从热水盆里捞出一条热毛巾呼到了小光头上,仔细地一擦,头顶上什么东西都不见了。

    干干净净的,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头发上爬虱子哩。

    当程可则迈进家门,怀里蹦进一个小光头的时候,他不由得抽了两下眼角,原来的长头发小姑娘这个样子回去,应该怎么向他媳妇儿交待,嗯?

    闹不清楚程可则的心思,程军芯还蹦着跳着要看爸爸的头发,全家也就她敢了。

    只见她拉下程可则弯下腰凑近她的脖子,两只小白手凑上去那么一扒拉,咦,也是白乎乎的一层。之后又跑去俩哥哥那里反复的挨个检查,这下好了,谁也不用嫌弃谁,一人一头虱子。

    给小孙女推光头发,范素芝收起两长辫子,准备过些时候卖给转村吆喝收头发的人,孙女儿这把长头发又黑又亮,怎么着也能卖出七八块钱哩。

    当范素芝刚把剪刀和推子收起来,笑呵呵的程怀林又把推子给拎了出来,目光对准了几个孙子,还总往二儿子身上打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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