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文/白甜贞

    面前的两个女人面面相觑,大有不想与她相认的架势啊。

    从小长在山林的年轻女人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那位十五六的姑娘以及站在她脚边的三四岁的小丫头,轻叹出一口气,挥了挥手臂,想要拉扯朱雪宜,可惜,机敏的朱雪宜向后一退,离她更远了一步多。

    见此,年轻女人的脸上也未见尴尬,她放下手臂拂了拂满是补丁的衣襟,笑哈哈地向前一步冲她们俩问道:

    诶……韩家婆娘你是怎么了?我家男人没说错吧?

    想了又想,朱雪宜鼓起勇气冲着卫兵点了点头,登记后领着她们进了军属区。

    在朱雪宜进门卫室办理登记的时候,那位年轻女人扬着热情的笑脸对面无表情站岗的卫兵解释道:

    谢谢你们啊小兄弟,早就说了不用赶我们走,我们保准是没有走错地方的,天下穷人是一家,咱们都是亲戚,这不,我家的亲戚来接我们来了吧。

    “扑哧”一下,旁观的付矜瑜差点当场乐出声,不知道那位站岗的卫兵作何感想,她是装作转头照看在身边跑着玩的孩子,借着抬起的手臂才将笑脸藏了起来。

    ……

    办好登记,一行人从大门口往军属区里头走,年轻女人走上前一把拉过朱雪宜的胳膊,好姐妹俩似的笑着介绍自己:

    我叫孙迟玉,我哥是孙进才,他和屈靖商都是机修五厂的技工,技术好,硬气的很,在厂里说话很有数的。

    看到越来越近的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房屋,孙迟玉一抬手臂,脸上的笑容咧得更大了,笑哈哈地说:

    哎呀……韩家婆娘啊,你们这里可真好,这里头真大,盖的房子这么老高,房子可真多啊。

    侧首瞅到一直忍着笑意的付矜瑜,朱雪宜也很是头疼,略微使了点劲儿胳膊也抽不出来,面带着尴尬,她温声说道:

    呃……我叫朱雪宜,要不你喊我朱大姐,或者雪宜吧。

    初来乍到的大中小三个人,眼睛都不够看的,孙迟玉四处张望着摆了摆手说:

    哎呀,我当然知道你叫朱雪宜啊,我男人在家里给我提过,呵呵呵……你别见笑啊,我们山里人都是跟着男人叫,叫习惯了。

    点了点头,毕竟是去过渔村的朱雪宜,也算是和当地的村民打过交道。她尝试调整自己的面容,转过头对着孙迟玉扬起优雅的笑容,往她身边略指了指,问道:

    那个,孙家妹子啊,你身边的这两位怎么称呼啊?

    啊?

    就是,她们俩叫个什么?

    暂时收回张望的视线,孙迟玉停下脚步,指着随她一同过来的两个人介绍道:

    嗐,我当是什么呢。她,她叫孙迟兰,我堂妹;小的这个是我女儿,屈晓晴,三岁了。

    孙迟兰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她脚上的穿的是草鞋,身上的粗布衣衫宽宽大大像是借别人的似的。小姑娘就在大门口那里冲她笑了笑,一直也不说话,捏着她的长辫子,眼睛冒光四处张望着看景儿。

    朱雪宜低下头去瞧那位小手紧抓着孙迟兰手指的身穿着粗布补丁衣衫、头发枯黄的小姑娘,心头震惊不已,这居然是那位归国而来的最讲究穿着、最讲究体面的屈靖商的女儿……还没等她回过神,又听孙迟玉说:

    名字是我男人取的,好听吧?

    呃……好听。

    可能是想起了什么,一巴掌拍到两人圈在一起的胳膊上,也不管有没有拍疼人,孙迟玉又讲:

    对了,我家男人他还说你们家里还有一个儿子呢……

    呃……是。

    这人不光自来熟,还十分热情。朱雪宜虚擦了一把汗,有些招架不住。

    ……

    凭着相处多年的默契,付矜瑜将两家的孩子领回了程家小院,由她一人领着三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去了家属楼。

    进了韩家的门,三位客人就像刘姥姥似的,看哪里都新奇,摸到哪个东西都爱不释手。

    经过一番了解,朱雪宜才明了,她们是为何而来。

    来要咖啡的。

    原来,在海南某县,位于山林里的机修五厂,工作压力甚大的屈靖商没得咖啡喝,只得日日咬着茶叶沫子画图、改图,日夜泡在陈旧的车间里,凭他一人之力硬是生生地将器具落后的机修五厂改成了一家具有生产力的工厂,无形之中挽救了上百工人的饭碗。

    每当有人挑起事端,都是孙进才出面保护的他,可能是为了感谢,也可能是为了缓解自己的出身压力,他下决心娶了一红到底的孙进才的妹妹孙迟玉,有孙进才和孙迟玉这么两尊哼哈二将保护,他在机修五厂的日子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将家里的两包点心全数拿出来,放到茶几上供她们三个人吃,孙迟玉只能在咽点心喝水的间隙里对她说上几句话:

    韩家婆娘,呃……不是,朱大姐啊,我哥他们机修五厂可能耐了,得到了县城的支持,寻到了新地址,很快就要迁厂。解放这么多年了,没有坏人搞破坏,也不用藏了,为了日后的生计,工厂不好再窝在那处山林里,关键是通往外头的路不好走,运输太费事儿。

    点了点头,朱雪宜也认同,一家工厂要是搞发展,地理位置是很重要的。

    韩,呃……不是,朱大姐啊,这个迁厂的主意是我家男人想到的哦。不过他出身不行,面子上还是以厂委那些人的名义报上去的。日子长了,他们都知道我家男人是个好的,从我家屈晓晴出生后,已经很少再批|斗他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趴到茶几上的小丫头仰起小脑袋看向母亲,孙迟玉咧开嘴笑哈哈地跟她碰了一下头,自然地端起水杯喂她喝下两口水,哄道:

    不挨你的事,吃你的啊。

    清水顺了顺小喉咙,一低头又啃去一口点心,小小的屈晓晴方出声说:

    嗯,阿娘你也吃。

    将埋头狠吃的三个人看了又看,了解到屈靖商的现状,朱雪宜心中甚是感怀:

    只要人好好的,怎么着都能过。

    可惜,她家韩育斌出海了,算着时间最快可能要到下个月才能回家。要是他在家能当面听到好朋友的消息,还不定要怎么高兴呢。

    ……

    为她们添足清水,朱雪宜的神情淡淡的说:

    孙家妹子,你们可能要白跑一趟了,我们家里也没有咖啡的。

    啊?

    不是吧,我家男人总是念叨说,他臭讲究,惹了祸,不像你家男人为人低调,没准他还能喝得上咖啡。

    听到孙迟玉的话,朱雪宜心想,真是想象不出来如此大咧不讲究的孙迟玉平时是如何与屈靖商那样的男人相处和生活的?没准人家夫妻感情很好,日子过的很不错,要不,屈靖商也不能将以前的种种细节都告诉她。

    想到早几年就收起来的那套咖啡器具,朱雪宜两手一摊,笑了笑:

    早就不敢喝了。

    为什么呢?你们生活在这么好的地方,住都住在天上,呃……高楼上,还能喝不着那什么咖啡?听罢朱雪宜的话,孙迟玉很是失望。

    以前,她家男人念叨咖啡的时候,她要奶女儿走不出家门,那是没办法。如今孩子都三岁大了,能跟着她出门了,不论如何,她也要把那什么勾搭屈靖商馋虫的咖啡给他带回去不可。

    将她们失望的表情收尽眼底,朱雪宜轻叹出一口气,从沙发上起身,淡然地看着孙迟玉说:

    你们辛苦来这么一趟,在家里住两天玩一玩歇歇脚也好,时间不早了,我去食堂打饭菜,等我回来咱们一起吃饭。

    两包点心三个人分食,根本没饱。听到一会儿有饭菜吃,孙迟玉她们三个人都笑了,孙迟兰还和屈晓晴碰了一下头,俩人继续趴在茶几上捏点心沫吃。

    向来胆大的孙迟玉起身跟在朱雪宜屁股后头念叨:

    朱大姐,你们这里也跟我家男人在工厂一样要去食堂打饭啊?和我们山林人家倒是不同,我们搁家里都是自己开火烧饭的。

    不等朱雪宜解答,四下转一圈又抬头望了望房顶,她状心自言自语道:

    不过也是,这么好的房子,要是在屋里头劈柴烧火,那不得把屋顶烧黑了,是不应该,还是你们好,吃食堂方便。

    朱雪宜想解释是由于她厨艺不精才没在家里开火,但又怕自己一两句解释不清楚,嘴唇抿了抿,倒底没吭声。出门之前,将卫生间洗澡用水的方法告诉两个大的,拿了三套不算太旧的干净衣裳随她们去折腾,轻轻带上屋门,朱雪宜便下楼去了食堂。

    朱雪宜离开后,孙迟玉、孙迟兰和屈晓晴将那三套新衣裳捧在手里摸了又摸,真不敢相信,人家居然这么轻易就让她们穿新衣裳啊。对于他们山林人家,一年又一年的也极难扯到布料做上一件衣裳呢,像孙迟兰吧,都十五六的大姑娘了,为和堂姐出这趟远门,身上穿的还是借她嫂子的衣裳呢。

    对捧在手上的新衣裳爱惜的不行,孙迟兰连忙问:

    姐,你看,这么好看的衣裳,真能让咱们穿?

    将衣裳拿在身上挨个比划了一番,这几套衣裳只大不小,孙迟玉扬起招牌式的笑哈哈,极为爽利地说:

    人家朱大姐不是说了,让咱们洗罢澡就换上新的,咱们身上的衣裳洗出来,可以晾到阳台上去。

    将新衣裳捧到脸上蹭了又蹭,粗布裤子下面还挂着空档的小小的屈晓晴乖巧地问:

    阿娘,是不是我可以穿花裙子了?还有小裤头呢。

    接过女儿手上的新衣裳,孙迟玉由衷地笑了:

    是啊,这小裤头料子真软和,走,阿娘带你俩洗澡去。

    话毕,两大一小整整齐齐地挤到卫生间,脱掉身上发馊的衣裳,打开墙上的开关叽叽喳喳的便洗了起来。

    ……

    从未站着洗过这么爽快的澡,孙迟玉她们麻利地洗罢澡,换好新衣裳,小小的屈晓靖快乐得像只小鸟,她光着小脚丫来到客厅转了又转,因为她发现只要她一转圈,身上的小裙子便会鼓起来,真好看。

    阿娘,看我,看我。

    哎呀,晓晴身上这件小裙子真好看,你阿爸说的对,小女生就是得穿裙子。这不,咱们晓晴也穿上花裙子了,是好看,你阿爸果然没骗人。

    姐,你看我,看我。

    孙迟玉从女儿身边走开,回过身上前一看,又夸赞道:

    阿兰,你身上这套衣裳也合身,料子真好,颜色真清亮。

    护着裤腰站到她们跟前,孙迟兰又惊又喜还颇有些害羞:

    姐,你身上这套也好看呢,你的裤子腰身合适不?我的这条裤子有些大,拿腰带扎紧才成。

    随意一转圈,蹲了蹲,抬了抬腿,孙迟玉看着堂妹笑哈哈:

    腰身正合适,我连腰带都不用扎,阿兰你还小呢,再长几年,等你长开之后腰身就没那么大了。

    低下头将原先的腰带扎紧,孙迟兰笑嘻嘻地低语:

    嗯,那我得好好护着这身衣裳才成,可不能穿破喽。

    穿戴整齐之后,因怕将人家家的洗手台弄脏,姐妹二人便蹲到卫生间的地上将换下来的几件脏衣裳快速地洗了出来,拧干水份晾到了阳台上去。

    一站到阳台,将衣裳凉起来的孙迟玉忙招呼待在客厅转圈圈的女儿过来,她望着远处羡慕不已地说:

    晓晴,快过来看,这楼真高啊,你看,一家一家的,都是将衣裳晾在阳台上呢,真壮观啊。

    屈晓晴的小嗓门一亮,如同快乐的小鸟一般,跑到阳台上一把就抱住了孙迟玉的大腿:

    阿娘,我来了,我要看。

    孙迟玉将女儿一把抱起来,指着远处笑哈哈地说:

    来,你看,是不是很好看,这楼高吧?

    屈晓晴:嗯,这高楼真好,阿娘,要是阿爸也能看到就好了。

    将女儿放下,孙迟玉双手搭在阳台栏杆上感怀:

    你阿爸以前就住这里,他才不稀罕看这些。

    阿娘的话,乐得屈晓晴在原地拍着小手又蹦又跳:

    哦,我阿爸住高楼,真厉害,真厉害。

    将女儿的开心看在眼底,片刻后,孙迟玉略弯下腰,对女儿交待道:

    嘘,晓晴记清楚了啊,回到咱们山林的村子里,可不能对外说你阿爸的事。

    孙迟玉的表情一正经严肃,屈晓晴就知道她阿娘所说的事情是大事,两只小手紧握着,使劲点着小脑袋应承:

    嗯,我知道了阿娘。

    旁边的孙迟兰走到屈晓晴身边,摸了摸堂侄女的小黄毛,微笑说:

    不用特意交待,我们晓晴打小就聪明着呢,回去之后肯定不会乱说的。

    戳了戳堂妹的肩膀,孙迟玉也交待了一遍:

    阿兰,你也一样,回去不能胡乱说,会给我家男人招祸的。

    放心吧姐,我的嘴有多严,你还能不放心?

    这倒是,要不我这趟偷偷的出远门也不能拉你给姐作伴。

    嘘,姐,这话你敢拿出来说啊。

    哦,对对,不说,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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