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甜贞

    至于如何安置小林林的问题，那天在老林的那间牛棚里，程可则细细的盘算过。

    从上次媳妇儿回家调侃说靳二芬还是习惯称呼自家孩子的小名儿，程可则就敢断定于大舟尚未给他家的孩子正式上户口。

    在乡下、在渔村的孩子有没有户口并不妨碍适龄的孩子上学，有很多人没有习惯去办理什么户口。待他返回后，由他出面去找于家，说服于大舟尽快去一趟派出所给几个孩子集中办理户口，也正好顺理成章的在户头上落下孩子们的大名。

    此举能一并将小林林的户口解决掉，而小林的爱人于佳，凑巧和于大舟同姓，就当小林林是随母姓，起名叫于军林。

    听到程可则提供的方案，老林没停顿犹豫且只问了一句：那家姓于的渔民会不会有问题？

    程可则当时就摇着头对他说：没问题，是很好的人。甚至可以说相互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密，而于家最小的女儿目前就养在军区里。

    如此正好，老林听罢这话郑重地点点头，红着眼框拍了拍程可则的肩膀，言道：程小子，我林家小孙子就托付给你了。

    ……

    他刚这一进门，吓得人家孩子抱着小脑袋蹲到地上不言不语，程可则心疼的不行。

    小林林安静的窝在付矜瑜的怀抱里，他想伸出手去抱抱他但又不敢动他，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对媳妇儿说了一下情况，一路上这孩子都很安静，给吃就吃给喝就喝，不吵也不闹。他观察过，这孩子晕船，一路躺睡过来的，没精神，很蔫儿。

    小林林的头发干巴得都打绺了，一摸他的头发，小家伙就怕得使劲攥着付矜瑜的衣襟。

    孩子的姿态表现得这么害怕，付矜瑜轻轻的点点头，越发的轻声对他说：

    行，我先给孩子洗洗澡，再喂他喝些红糖麦乳精缓一会儿，就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这孩子太瘦了。

    小林林就这么的被带到了程家，媳妇儿抱着孩子一顿操持，到家连衣服都没来及换的程可则，上前帮着递东西，夫妻两人小心的伺候着给孩子备温水清洗。

    付矜瑜抱着小林林握着他的小手在澡盆划水，感觉他适应了温水才将孩子整个慢慢放到温热的水里，就算是这样着，小林林挺着僵硬的小身体还是安安静静的。

    由着付矜瑜拿着棉布轻轻地擦洗小身子上的污垢，看着身下的温水由清变黑了，小林林的表情才有了一些松动，由里到外放松的小身子不再那么挺着，小嘴巴抿了抿，看了看伺候他洗澡的一男一女，到底还是没吭声。

    从头顶洗到小脚丫，从污水洗到清水，顺手给孩子把头发推成了板寸，换了三盆水才算把小林林清洗干净。

    之后，付矜瑜用一块柔软的大毛巾将他松松的包裹起来，来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指导程可则帮着准备了一奶瓶喝的，她接过奶瓶先在手背试了一下温度，喂小林林喝了多半奶瓶浓稠的红糖麦乳精。

    温热的奶瓶吸嘴刚要递到他嘴边，小林林的两只小手立马张开捧起，小家伙就这么枕在付矜瑜的温暖的臂弯里咕咚咕咚吃起来。

    这孩子明显是饿狠了。

    喝完多半瓶红糖麦乳精，还抱着奶瓶不撒开，也许是肚子里有食物，愈加放松的小林林半躺着睁大眼睛开始四处撒摸屋里的摆设。

    养了仨孩子，付矜瑜有经验，不能一次性让孩子吃太多，低下头对视上小林林的眼睛，她轻柔地哄道：

    小林林真棒，这么快就喝完了，婶婶带你出去转一转好不好？等咱们回来，婶婶给小林林吃很好吃的小饼干，好吗？

    说着，刚要将小林林交给程可则帮着抱会儿，她好去卧室给找几件小衣裳，也不能总用大毛巾裹着呀。

    可程可则刚要凑近，还没伸出手来，孩子一扭小脸就躲到了付矜瑜的臂弯里。夫妻两人相视一眼，变为口头指导程可则去房间给找出双胞胎小时候的衣裳。摸了摸小林林新推平的毛茬儿，她微笑着柔声问：

    程可则，这孩子该和咱们算什么辈份啊？叫叔叔婶婶成吗？

    卧室里翻箱倒柜之余传来的男音，几乎震裂了付矜瑜的美好微笑：要是让小林夫妻俩喊咱俩哥嫂的话，小林林就得喊大爷大娘。

    什么？

    哦~No！

    付矜瑜呆愣的表情过于惊讶，她这小模样，倒把走出卧室的程可则给逗乐了。把小衣裳交出去，他坐下宽慰道：

    我们老家的小孩儿喊大爷也叫大伯或者大大，喊大娘也叫伯母或者伯娘。你看你想让小林林怎么喊？

    从程可则的手上接过几件小衣裳，她挑了两件适合小林林这个身量穿的，温柔的给孩子换上。把他提供的那几组称呼在心里过了一遍，方说：

    要不就让孩子叫你大大吧，不过，能让孩子叫我伯妈吗？

    看来，伯母和伯娘她都是接受无能啊，程可则憋着笑，看到孩子躺在沙发上穿好了小衣裳便逗道：

    行啊，这有什么不行的。来，小林林，让大大抱抱。

    无视他伸出来的双手，小林林一轱辘就滚到了付矜瑜的腿上，揪着她腰间的衣襟不撒手，小家伙厥着小屁股脸朝沙发这就算躲起来了。

    轻轻拍一拍小林林的小屁股，程可则笑道：

    臭小子，明明在我身上待了好几天嘛，忘记是谁把你抱到大船上的了？

    人小林林心想就是你这个程大大把我抱到那个大船上，我才头晕难受的好不好！

    轻轻的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臂，笑骂一句“讨厌”，付矜瑜抱起小林林先哄着孩子去卫生间撒了一泡尿，才抱着他出门走去军区医院。

    ……

    带小林林到军区医院检查完身体，人家医生一看就说这孩子严重营养不良，经过检查，军区医院儿科的柳医生不无欣慰地表示：小林林很幸运，虽然瘦小严重缺营养，但他的大器官都是正常的。

    从医院出来后，想着带他到海边转转，看看风景什么的，主要在海边玩耍的孩子们也多。

    令她没想到的是，人生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小林林吓哭了，他以为又要上船，那种飘在海上的晕眩感让他太害怕了，当下就嚎哭得非常大声，两只小手死死地攥着付矜瑜的衣襟不撒手，两只小脚丫还使足了力道紧紧地贴到她的腰间。

    这是得多害怕海水啊。

    意识到有问题，付矜瑜赶紧抱着孩子往回走，逐渐离开海边。在看不到海水之后，哭得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小林林慢慢的平静下来，小脑袋耷在伯妈香香的脖颈处，由嚎哭渐渐转为抽泣。

    从海边回来后，小林林彻底赖到了付矜瑜的身上，平时走哪儿抱哪儿，困了要圈在她怀里睡，睁开眼醒来就得粘在她身上，一定要她抱着，放地下保准就哭，并自此开启了小袋鼠状态。

    以前，仨孩子在还小的时候，只要给一些玩具，都能坐在客厅软垫子上单独玩一阵儿，可小林林不行，除非是她抱着他坐在那里一块玩，否则他是绝对不一个人玩玩具的。

    ……

    大孩子们放学，没有先回家，倒是先去了家属楼那边闹腾了一阵儿，从朱雪宜家里疯玩回来的仨孩子，回到家看到多了一个小弟弟，纷纷问妈妈这是谁。

    程可则从书房走出来坐到沙发上，付矜瑜把孩子们叫到身边，抱着小林林对他们说：这是于伯伯家送来的弟弟，他叫于军林，以后他就和咱们生活在一起了。

    程军海倚在沙发边角，疑惑地问：于伯伯家怎么还有一个弟弟呢？

    呵……心细的小儿子，付矜瑜表情未变微笑着说：是啊，于伯伯家孩子多，养不过来，你们看于军蕊是不是也养在韩益跃家里？

    程军洋点点头答道：嗯，可不，雪宜婶婶说韩益跃是臭小子，不香，婶婶可喜欢韩益筠和于军蕊了。

    程军芯凑过来打岔，拉着大哥的手说：婶婶也喜欢我。

    程军洋摸了摸妹妹头顶上的小卷发辫子，他那板正的小脸说：那当然了，你们仨都是女生嘛。

    喔~喔~那我今天晚上要和姐姐妹妹一起睡。程军芯高兴得原地转圈圈。

    程军海走过来，摸了摸妹妹头顶另一个卷发辫子，问道：那你刚才干什么跟着哥哥回来？

    小嘴巴一嘟，程军芯娇气地对二哥讲：人家刚才没想到嘛。

    三个女孩儿在岛上就挤在一起睡，养成习惯了。下岛之后，回到军区家属院，两家的孩子经常串着睡，今天睡程家，明天睡韩家，没个准儿。

    孩子夜里睡觉有伴，就不会粘大人，付矜瑜乐得轻松，立刻答应她：行，在家吃饭，晚一会儿，妈妈或爸爸送你去婶婶家里。

    喔~妈妈最好了。程军芯拍着小手提了一个小要求：妈妈，妈妈，我还要带好吃的小饼干去婶婶家吃。

    付矜瑜：行，吃过饭，妈妈给你装一小包。

    ……

    这不，家里多了一个小弟弟，有爸爸坐镇，听妈妈一解释，双胞胎倒没觉得什么，就是程军芯看到妈妈一直抱着小林林，连妈妈在做什么活的时候，小弟弟都粘在她身上不松手，这让程军芯多多少少有些吃味。

    果然不一会儿，放下手边的玩具，程军芯尖着小嗓门扯着妈妈的胳膊喊着闹着，她也要坐到妈妈的腿上去，一时把小林林吓得不轻。还是程可则一把将女儿撑到头顶，陪着玩了一会儿，父女俩说了好一会儿悄悄话，才说服她那是新到家里的小弟弟，身为姐姐的她要爱护弟弟才行啊。

    一听自己是姐姐，已经上了幼儿园的程军芯立马就变了态度，除了妈妈给她缝的自己从小抱着睡觉的小布偶不能让出来，还说要把自己喜欢的玩具让弟弟随便玩。

    但是，小林林看到冲进来的几位哥哥姐姐，小脸儿很是紧张。付矜瑜哄着他说由双胞胎、程军芯陪着他一块玩一小会儿也不行。

    ……

    当晚听到程家新抱来的一个小弟弟的消息，第二天朱雪宜就带着爱笑爱叫的于军蕊和韩益昀过来串门，闺蜜俩一说情况，朱雪宜便知晓了。

    到了程家，韩益昀和于军蕊一点不见外，两个小姐妹坐到书柜旁边的软垫上拉开一箱小玩具就开始过家家。

    付矜瑜哄着小林林下地找小伙伴去玩，懂事乖巧的韩益昀还走过来试图要牵小弟弟的手一块过去那边玩，可人家小林林缩回小手不给碰，小脸躲进伯妈怀里，直接无视高他许多的韩益昀，就连身量差不太多且同龄的于军蕊也不搭理。

    这下，把付矜瑜愁坏了。

    小林林这样的反应不行啊，朱雪宜带着孩子走后，付矜瑜只好又抱着小林林去看了医生，说了说孩子过于粘人的问题，之后又给孩子检查一遍。

    上一次过来检查的时候，付矜瑜就介绍说小林林是渔民的儿子。对此，儿科的柳医生判断说：

    孩子频繁的更换生活环境，对他的成长是会有一定的影响的，尤其是离开母亲之后，短期之内他的身边没有固定的成年人陪伴，他一时找不到精神依赖，会产生害怕的情绪，算是一种正常的反应。

    柳医生摸了摸紧紧依偎在付矜瑜怀抱里的小林林的一只小手，小家伙立即就将那只小手缩回藏了起来。他带着微笑又说：

    如今，这孩子来到军区，接触到你之后，自然的将你当作了他最信任的人，所以才会粘着你，他这是典型的幼儿缺乏安全感综合症。

    解决的办法就是尽快让他熟悉当下的生活环境和陪伴对象，建议你平时多带他到处转转，等时间再长一些，经过他自己反复确认周围的人和物都是安全的，也就是说，等他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了，他的敏感情况就会好了。

    医生的话，是需要让小林林完全的脱敏才行，了解了这些，付矜瑜感谢道：

    好的，柳医生，谢谢。

    柳医生起身从他身后柜子里的玻璃瓶中倒出一颗宝塔糖，喂给小林林，小家伙倒是没拒绝、张开小嘴巴就含了起来，小腮帮子都鼓了起来，香甜的味道让小林林抿着小嘴巴不断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

    柳医生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没有什么大问题，递上一本《小儿养护防疫》小册子，他又说：

    嫂子你不必着急，对小孩子这样的情况只能先坚持一下，也就这刚开始的一段时间你会辛苦一些，过些天就好了。要是再有新的状况，你再抱孩子过来。

    这样的小册子她家里摆着两本，不过她还是又接了过来，跟前面仨孩子一样，以后按周期带小林林过来打疫苗就是了。付矜瑜抱起孩子起身告别：

    行，我这就回了，柳医生再见。

    柳医生：不客气嫂子，来，我送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