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编

    陈霖霖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草丛中探出了个毛茸茸的脑袋,她心中大喊不妙,转身就要跑,却被脚下的芦苇杆绊倒了。

    “哎呦……”

    “汪汪汪……”小家伙窜到陈霖霖身上,死死咬着她的草鞋,将陈霖霖撞了个满眼星。

    “我还说哪里的狼呢,原来是个刚断奶的小卷毛,把嘴松开,从姑奶奶身上下去。”她捞起芦苇杆就往短腿狗身上砸,吓得小家伙嗷嗷叫,滚汤圆似的跑了。

    “哈巴狗,再来惹我,小心我把你炖了。”虚惊一场,陈霖霖扑打下身上的泥土,转身继续摘芦苇。刚走两步,小家伙又蹦过来了,这回是叼着她的裤脚不松口。

    陈霖霖恼得不行,伸手要打卷毛,低头瞬间,看到了小家伙颈部被猎犬撕咬后的伤口,血淋淋的简直不忍直视。

    卷毛松开口,大眼泪汪汪地盯着陈霖霖,关注她的举动,看陈霖霖没有赶自己,便开始肆无忌惮地用灰绒绒的小脑袋蹭陈霖霖的裤脚。

    陈霖霖滚了下喉咙,抱起小家伙轻放在背筐里,“行,本姑娘今天就大发慈悲,收你回去做看门的,要是你不听话,随时把你赶出去。听到没?”

    “汪汪汪……”

    正午的阳光毒辣,陈霖霖砍了个竹竿做拐杖,背着满筐芦苇杆往家赶。

    趁阳光正好,陈霖霖将摘来的芦苇切剪煮沸,泡在仅剩半瓶的药水中,再用纸巾包上晒干。一套流程下来已是半夜了。

    陈霖霖寻了一块干净地,在干木板子上搭了块布,放上枕头,她扶起陈母上半身,再找来一支蜡烛照明,将最后一副药煎好,给陈母服下。

    “咳咳咳……”随着急促的咳嗽声,陈母缓缓睁开眼睛。

    陈霖霖将碗搁置一边,拍打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娘娘,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

    陈母靠着她的肩膀,拍打她的手背让她安心,嗓音微弱,“傻孩子,娘怎么会抛下你不管呢。”

    陈霖霖扶她起来喝杯水,但陈母双腿无力,完全动不了。

    陈霖霖登时哑声,她想到了白天大夫说的话,陈母是磕到了头,就算醒了也会有后遗症。

    陈霖霖瘫坐在地上,两眼空洞,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头,无法呼吸。

    陈母清楚自己的身体,泣声道:“我这苦命的孩儿啊,让你跟着我受罪了。”

    陈霖霖拭去眼泪道:“没事的,娘,不用怕,大夫说你这是暂时走不了路,等过些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你放宽心,好好养身体。债款交给我,咱们不是还有这场子嘛,没事的。”

    陈母终于说出了实情,“霖霖,这草编场早就破产了,你爹当时就是缺少活动资金才去赌的,现在还拖欠着不少人月薪呢,值钱的东西都被债主刮走了,现在就是个空壳子,没人愿接这烫手的山芋。”

    陈母越说越激动,咳嗽不止,陈霖霖拍打着陈母的后背,“娘,我不要卖场子,我是想要编织草编拿出去卖。”

    陈母诧异地看着她,只见陈霖霖拾起一棵稻草,纤细的手指灵活而飞快的动着,昏黄的灯光下,一只蝴蝶栩栩如生,似乎瞬间便要飞离少女的指尖。

    陈母接过蝴蝶,仔细观摩,“你何时学会的这个,我也没教过你啊。”

    陈霖霖道:“以前闲来无事自学的,娘,这小物件不算什么。如今天气热了,我也可以编点草席和蒲扇,肯定是有人买的。万事事在人为,那些债款不足以压倒我们。”

    陈母慈爱地看着陈霖霖,眼含泪水,道:“我的女儿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

    晕黄的房屋内,母女俩相互依靠,陈霖霖换着编织稻草形状给陈母看,十分温馨。

    直到夜半时分,待陈母熟睡后,陈霖霖才将干好无损的芦苇在角落抽出来,用棉布擦拭干净。

    她盘坐在地上,用刀片裁去多余的枝叶,将芦苇杆平放在桌面上,对折系好一一编织。夜晚燥热,陈霖霖拭去额头汗珠,全身心沉浸在编织品中,没有片刻停歇。

    初阳,温暖的阳光顺着窗户投进来,陈霖霖看着自己一晚上的成果,十分满意。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大功告成啦。”

    陈母今早状态也好,许是昨晚的两副药起了作用,已经不咳嗽了。陈霖霖把做好的蔬菜汤给陈母喂下去,嘱咐道:“娘,我要出门做生意,你在家躺床上休息别乱动,我卖完就立马回来。”

    陈母看着陈霖霖面色苍黄,心中苦涩,哑声道:“你放心去吧,我在家里等你。”

    “好。”

    陈母的病耽误不得,虽说目前是用药止住了,但双腿也是真得残了,陈霖霖多少是不放心的。她不敢远去,只能在最近的街道上摆摊。

    清河镇在京城的乡镇中不算富裕,百姓们追求的也都是实用和便宜。陈霖霖在地上铺上垫子,将背筐里的编织品一一摆好。

    斗笠,草鞋,芦苇筐,渔具,包……都是日常生活编织品,应有尽有,陈霖霖站好,四处张望吆喝道:“大伙儿快来看看啊,新编好的草编,款式多样,价格便宜,快来看看啊。”

    “呦,这不是陈家大小姐吗?本事可大呢,前几日还说要送我去官府来着。”

    乍然听到李大勇粗旷的声音,陈霖霖沉下脸,连忙将编织品装到背筐里。

    见陈霖霖缄口不言,李大汉一脚跨过摊铺,捏着陈霖霖的手腕,道:“把你这里的东西都包起来,老子全都要了。”

    陈霖霖死死盯着他,突然轻笑,冷声道:“好啊,您稍等!我这就给你包好。”

    陈霖霖半蹲下来,把编织笼递给李大勇,男人一把夺过来,“算你实相。”

    开盖的瞬间,卷毛闪电般地从街边跑过来,李大汉来不反应,手背被扯下了块肉,他疼得嗷嗷叫:“哪来的畜牲,找死。”

    李大汉甩开卷毛,一脚踹翻陈霖霖手中的篮筐,编织品哗啦啦撒了一地,这一举措也吸引了行人的驻足。

    “你这人,要买东西就买,不买东西就走,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是啊,不管你有什么恩怨,都不应该在街上欺负一个姑娘家。”

    李大汉疼得额头冒冷汉,就连开口说话都困难,眼前模糊,路人见他毫无还手之力,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觉,疼得他直叫哎呦。

    “等着,你给我等着。”李大汉便摇晃着身子,捧着肿成猪肘一样的手跑了。

    虽不会要人命,但也能让李大汉吃点苦头,陈霖霖心里畅爽,陈母的仇今日算是报了,回去好好奖励卷毛。

    提着菜篮子的大婶道:“小姑娘,你下次摆摊不要在这条街了,去清河镇的西街,那里人多你也好卖东西。这儿啊,都是些地痞流氓,虽说都是虚张声势,但你一个姑娘家手无缚鸡之力,还是要多注意的。”

    陈霖霖道:“多谢大家出手相助,主要是我娘她身子骨不好,急需药草治疗,我在这儿做生意也方便回家照顾她。”

    众人纷纷赞赏陈霖霖的孝道,看着她一身补丁衣服,面色苍黄,一看就是奔波劳碌多日未得休息,不少妇人为之心酸,偷偷抹了把泪。

    “小姑娘,这些都是你编的吗?”大婶半蹲下来打量篮筐。

    陈霖霖道:“是的婶婶,这些都是我自己编的,用专门药水浸泡过,不会招虫的。”

    大婶将自己手中的菜篮子和陈霖霖的篮筐做对比,发现这编法她从未见过,惊呼道:“大家快看看这箩筐,编织流畅,最后缝织处理的也利索。姑娘年纪不大,手艺却是一流的,应该是从小就练习的吧。”

    她略带欣赏的眼光看着陈霖霖,“我许多年没见过这么完美的编织品了,芦苇杆滑没有稻草好掌控,但是存留时间长,姑娘为了二者兼顾,煞费苦心啊。”

    陈霖霖将筐子用手帕擦拭干净,双手递给大婶,问道:“婶婶,莫非也是做编织品的?”

    大婶付给陈霖霖五十文钱,捧腹笑道:“我啊,年轻的时候做过一段日子,后来上岁数了,这手指、眼睛啊,都不灵活了,也就不编了。不过婶婶识货,一眼就能看出你这草编非比寻常,价格也好。”

    围观者一听这话,纷纷向前探身,仔细瞧瞧。

    “既然王婶子都说是好东西了,那给我斗笠吧。”

    “给我也来个,我要鱼竿,帮我包好。”

    陈霖霖道:“各位别抢,都有都有……”

    陈霖霖边打包边说道:“大家买回去可以先在阳光下暴晒几日,芦苇自然散出来的木香,有安神注眠作用。最近天热,我正在生产草席呢,不过还需要些时日。如果各位有需要的,可以先定下来,到时候做好我给各位送过去。”

    话音一落,众人又纷纷围上来。

    “我定一个。”

    “给我也写一个。”

    “……”

    待人们全部离去,陈霖霖细算将手中的账簿,算上草席的定金,足足有十贯钱。

    看着卖光的篮筐和沉甸甸银碎,陈霖霖心中万分喜悦。倘若每日生意都能如此,细数三个多月,债款就能还个差不多了。

    今日收获满满,陈霖霖将挣来的钱卖了几副药,又买了点米粮、被褥,瞧着远方炊烟袅袅,已是正午时分,陈霖霖踩碎一片影子,回家去了。

    “娘,我回来了。”陈霖霖蹦蹦跳跳地进了门,却没听到陈母应声。

    “娘,娘……”

    陈霖霖推开内屋的门,原本应好好躺着的陈母已不见踪迹,陈霖霖乍然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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