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永昭三年,正值仲夏,天刚破晓。

    随着“哐当”巨响,陈氏大宅的朱红大门被人撞开,一行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大院。

    为首的那人身材肥大,手提铁锤,嘴上叼着烟卷儿,吞云吐雾,正对着手下们大声吆喝,指指点点交代什么任务。

    宅门前停靠了三辆大马车,吵闹声引来一群好奇的围观群众,其中有人认出了来人。

    “这不是长乐赌坊的李大勇吗?”

    “惹上他可不是什么好事,马车都来了,陈家是出什么事儿吗?”

    “听说陈老爷在长乐赌坊赌了几天几夜,人都没回来,扔下一屁股的债,丢下娘俩跑了!”

    “造孽哦,他自己潇洒做甩手掌柜,这可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陈家千金咋办哟!”

    ……

    陈氏内宅粉墙环护,绿柳周垂,四面抄手游廊,花团锦簇聚,往里望去正是陈氏千金的花门楼。

    床上躺着一名四仰八叉的清秀女子,红唇皓齿,嘴角边还挂着一丝晶莹剔透的液体,似乎在吃什么好吃的。

    陈霖霖穿越了,穿越到古代一家草编场老板的独生女,父母宠爱,不用操心任何事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管躺吃躺喝,跟条咸鱼没什么区别,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

    此刻,她面前一桌山珍海味,色泽分明的鲍鱼比她拳头还大,红彤彤的油焖大虾体形硕大,白白嫩嫩的豆腐晶莹Q弹,红润油亮的烤鸭口感香甜脆爽……

    她,身为21世纪的“卷王”草编手艺师,人生格言是“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在连续工作36小时后,她成功卷死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看着满桌珍馐,陈霖霖笑出了声,老天对她太好了,实现了临终遗言——如果有来世,一定要好好做一条躺吃躺喝的摆烂咸鱼。

    陈霖霖拿起一个油滋滋的大红虾,张大嘴巴。

    啊……

    嘭嘭嘭!

    陈霖霖一哆嗦,手里的大虾掉落在地,她猛地一睁眼,黑色眸子冒着火焰,蹭地站起来,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打扰她享受美食。

    “谁啊?”她语气火药味十足。

    “哟呵,居然有个美人儿。”李大勇猥琐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陈霖霖。

    女孩单薄里衣下身姿曼妙,那一双瞪着圆溜溜的桃花眸子异常明亮,柳眉如弯月,肤如凝脂,目若秋水。听说那死赌鬼有一女儿,没想到是如此标志的美人儿。

    李大勇扛着大铁锤,走到陈霖霖面前,摸索着下颔盯着陈霖霖隽秀的脸蛋,在咂摸着什么,半晌后开口,“你爹呢?”

    陈霖霖看着对方那快要流出来的哈喇子,眉头紧皱,嫌弃道:“你谁啊?”

    李大勇哼笑两声,拍着胸脯子道:“大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李大勇是也,今儿个来是找你爹还钱的。”

    什么爹?

    陈霖霖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她是由妈妈抚养长大,根本没见过她爸爸。

    余光一瞥,才发现周围的环境不对,轻纱幔帐,古香古色的装饰,这不是她家啊,难道这梦是真的,她真的穿越了??

    李大勇伸出手,在呆愣的陈霖霖面前晃了晃,“长得这么漂亮,不会是傻子吧?”说着便伸手想捏她那白皙小脸蛋。

    陈霖霖回过神来,登时拨开咸猪手,“滚开!”

    李大勇也不恼,嘿嘿直笑,“小辣椒,我喜欢。”转身便对着门外大喊,“来人啊,给我统统搬走。”

    刹那间,几名大汉涌入房间,纹样精美青花瓷离开它的底座,红木衣柜被两名大汉吭哧吭哧搬出去,珊瑚红珠挂坠连同帘帐一起被扯下,桌面上的首饰胭脂被一扫而空……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劫,陈霖霖大喝一声:“住手。”

    那些大汉无动于衷,自顾搬东西,过了一会,房间之物所剩无几。

    陈霖霖转向李大勇:“你们再不住手,我要报官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些破玩意根本不够你爹欠下的赌债,”李大勇放下铁锤,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算盘,拨弄几下,笑眯眯地:“算上整个宅子,用你抵债,勉强够了。”

    陈霖霖朦胧记忆里,陈家的草编场生意每况愈下,陈老爷子为了拯救草编场,不惜去贷钱,后来不知道听谁的蛊惑,拿着借来的银子去赌试图翻身。刚开始赢了一些,后来越赌输得越多,任谁劝了都没用,债务也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高,最后连草编场都搭进去了。

    如今人也失踪了,陈霖霖欲哭无泪,她不是来做咸鱼的吗?怎么还摊上这样的爹。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自个去找他。”陈霖霖义正言辞道。

    “你没听过父债女偿吗?”李大勇收起算盘,抓着陈霖霖往外走,“没钱就拿你来抵债。”

    陈霖霖一介女流,拼死挣扎,却挣脱不开人高马大李大勇的束缚,一路大喊:“救命啊!救命……”

    忽然,李大勇猛然回头,一大铁锤正向他砸来,说时迟那时快,他瞬速倾斜身体,一掌推开来势汹汹的妇人。

    陈母重心不稳,一个踉跄,扑向长廊柱子,祸不单行,大锤落下那一刻重重砸在她的右脚上,瞬间倒地不省人事。

    “娘!”陈霖霖奋力推开李大勇,冲过去扶起陈母,头上鲜血划过陈母的脑门,沿着脸颊流下。

    陈霖霖大惊失色,叫了几声“娘”仍未有反应,抬头怒视李大勇,“是你杀了我娘,你这个杀人凶手,来人啊,杀人了……”

    李大勇面色惊恐,杀人是要坐牢的,见妇人鲜血直流,他颤声道:“是…… 是她自己撞上去的,关我什么事。”

    他环视一圈,好在没有其他围观者,松了一口气,“这次暂时放过你,若还不上你爹欠的债,就等着去花楼抵债。”

    临走前还不忘威胁她,要是敢跟她爹一样躲起来,就找人灭了她,哼哼几声吆喝手下离开。

    待李大勇身影消失,陈霖霖马上背起陈母,路过前院时,随手抓一个拿着行囊的家丁问大夫家在哪儿。

    家丁甩开她的手,紧紧抱着怀里的花瓶,愤愤道:“哪来的钱看大夫,你们还欠我们工钱。”

    丫鬟家丁们在搜刮李大勇剩下的家具、瓷器,没有人理会他们。陈霖霖心里凉了半截,这个家恐怕要散了,顾不得那么多,先救人要紧,背着陈母出门,一路询问医馆方向。

    好在医馆位置不算远,陈霖霖气喘吁吁地背着陈母赶到了医馆。

    她来回踱步,不时望向诊疗室,脸上的汗迹未干,写满了担忧,陈母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感情她深有体会,就算是穿越来的,她也不希望陈母有事。

    良久,诊疗室的门帘被掀开,老大夫一脸严肃出来。

    陈霖霖大步上前,问道:“大夫,我娘怎么样了?”

    “姑娘,你要有心里准备,” 大夫摇头叹气,“虽说命是保住了,可四个脚趾恐怕废了,能不能醒来也要看她的造化。”

    陈霖霖晴天霹雳,拽着大夫胳膊,恳求道:“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治好我娘。”

    “你放心,我先开几服药,你拿回去给她煎服,”大夫坐下写药方,写完后递给陈霖霖,“一日三次,饭后吃,三碗水煎为一碗,另外,伤口不能沾水,要定期回来换药,不然感染就麻烦了。”

    陈霖霖摸索全身,一个银子都没有,幸好脖子上挂着一小块玉,摘下给大夫,“大夫,我只有这个。”

    大夫看白玉成色不错,“也行,我给你抓药。”

    陈霖霖望着医馆门口发呆,看着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李大勇肯定会再来,到时候如果知道她娘还活着,肯定会拉她去花楼抵债,陈家回不了了,可又能去哪儿,原主一出生就住在大宅子享福,而她才做了一个梦而已,已经从富家千金变成了负债千金。

    恍惚间,陈霖霖想起自家的草编场,那个地方应该早被李大勇洗劫一空了,不过草编场不像宅子,值不了几个钱,也许能在那儿落脚。

    陈霖霖拿着大夫开的药,背起陈母,依着原主的记忆,顺着京城西街走。清河镇多河流窄道,泥泞的小路十分难走,足足一个时辰,陈霖霖才背母亲赶到。

    她推开陈旧的木门,一股霉味顺着门缝涌出来。如她所想,场里确实没人,草编木架被破坏殆尽,半成品草编物到处都是,一阵风吹起地上的芦苇,一种凄凉感油然而生,这跟她以前在电视上看的破庙没啥差别。

    算了,好歹能遮日挡雨,总比流落街强。

    将陈母安顿好,陈霖霖找来罐子,生火煎药,好不容易喂完陈母喝药,她才坐下来思考今后该怎么办。

    娘亲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就算醒来,大夫说脚趾保不住,也会落下残疾,何况康复之前也要继续看大夫治疗,亲爹不知道躲哪去了,还得防着李大勇。

    陈霖霖长长叹了口气,她不能等死,现下必须救母亲。

    望着眼前滚动的草编球,陈霖霖灵光一闪,有了,她可以捡起自己的老本行——草编。

    怎么说也是非遗传承人,什么草编品没见过,菜篮、动物、收纳箱,哪个不是她的作品。

    说干就干,陈霖霖撸起袖子,将草编场的半成品捡起来,挑出那些受损程度最小的,只是这地上的芦苇已经被折断,几乎没有能用的,她得找新的芦苇。

    清河镇,湖泊河流较多,盛产芦苇,草编场附近肯定会芦苇地。

    陈霖霖出门,走了半盏茶功夫,看到一条河流,河边清一色随风飘扬的芦苇,长得比她还高。

    不一会儿,陈霖霖手里已经满满一扎芦苇,枝节根根分明,白绿色杆子看起去非常有生命力,将手里的芦苇放下,再多采摘一些。

    窸窸窣窣!

    陈霖霖动作一顿,侧耳倾听,不像是芦苇被风吹的声音。

    沙沙沙……

    不会有狼吧?陈霖霖神色紧张,盯着某处的芦苇,那里芦苇大幅度晃动,仿佛有某个大型的东西正在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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