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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百足之虫 虚受禄岫烟愧新妆

    贾母待岫烟出去,笑问鸳鸯道:“我说她要走罢?你还和我犟。”

    鸳鸯早知岫烟不会留下,不过见贾母神伤,借此事哄她玩笑,遂道:“还是老太太看得真。

    想想邢姑娘才来时,单薄得可怜。她跟二姑娘挤在缀景阁,随哪个婆子丫头都能给脸色。

    后来托老太太福,又献绣,又搬家,那起子人见了,才赶着献殷勤。邢姑娘倒还和和气气地,只不见亲热。”

    贾母点头道:“可是!若待她好的,不好的,她心里都一个样儿,那好的也不值。”

    鸳鸯道:“邢姑娘这一去,准有人笑她呆傻:好容易熬出头,却不想着沾光儿。”

    贾母笑道:“世人多是‘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更有一等人,她自己捧高踩低,还当人都和她一样。遇上这种,不理会就完了。”

    鸳鸯忙道:“老祖宗不也这样?您自己开明通达,还当人人都是?”一语逗得贾母大乐,不在话下。

    待到午错,张丰果然套车来接,众姐妹亲亲热热,直送到私巷口方回。

    车至家门前,静莲晴雯正在院中石桌旁,拿红纸绞喜字儿。听见轱辘响,都掷下剪子赶出门外,一个打车帘,一个摆轿凳,同声道:“给姑娘道喜!”

    岫烟亦点头问好,进到内院,见地下铺着红毡,上面横七竖八摆着镜台、卧榻、大小屏风,各色椅子绣墩,并漱盂、痰盒都有。

    静莲伸手搀扶,道:“姑娘小心脚下,别绊着。”晴雯见岫烟看这些东西,忙道:“喜铺才送来的,太太让收进屋里,晒妆那天再摆出来,还没收完呢。”

    话音刚落,蒋氏带着张丰家的也从厢房出来,一边扑打身上的灰,道:“烟儿快来,看有什么要添的,再去买。”

    岫烟跟到厢房,只见炕上桌上堆满大小器物,吃惊道:“怎么这许多东西?妈妈哪来钱买的?”

    蒋氏喜笑颜开道:“是我们姑爷,一早骑马来请安,说知道我们不得闲,已让碧海小哥儿帮着跑去喜铺,定下嫁妆了。

    这是现成的,先送来,另有一些已下订,不日可得。”说着递过一张红纸帖儿:“诺,你瞧瞧单子。”

    岫烟跺脚道:“妈真个糊涂!哪有男家置办嫁妆,再抬去男家的理儿,倒叫人看轻!

    我这两年卖络子荷包攒下二十来两银子,二月里唐夫人要绣账幔床帘,又付了老大一笔定钱,今儿我统带来了,一并都给妈妈。”

    蒋氏忙拦道:“傻孩子,我还不知这个道理?只因姑爷说,你爹今年过生日,偏他去了南边,也没磕个头,这个钱只当补孝敬岳丈的贺礼。

    我想他一片好意,一味推却反见外了。再说他用的是你爹的名儿,外人也不知道,不会笑话,反而你嫁妆少了,人才瞧不起。

    他还嘱咐了:别人问起来,就说买一半赊一半,省得人疑惑,多生事端。”

    岫烟没了话,前思后想,似乎这样最妥当。只是未过门,便使夫家的银子买嫁妆充脸,怎叫人抬得起头?

    她是个万事不萦心的人,别人刻薄她,虽然一时气恼,却不记挂心上;别人厚馈她,或客客气气推辞,或大大方方接下,记下恩情儿,过后还报。

    独独面对薛蝌,时常带羞含愧,忽喜忽瞋。好比此刻:既感激他顾全爹妈体面,又怕他错认自己虚荣,又怪他事前不先商量....左思右想,怔怔滴下泪来。

    蒋氏数够九套杯碟,一抬头,见岫烟默默垂泪,便道:“别人有这样好夫婿,喜欢都来不及,你还恼。放心,以后下攒钱,慢慢还他便是。”

    岫烟亦知薛蝌好处,方才不过钻牛角尖,一时转不过弯子。听见这话,也觉没好意思,展颜一笑,揭过了。

    此后几天,岫烟便在家做针黹,喜服早预备下的,如今只绣盖头。

    静莲晴雯带着篆儿收拾被褥,絮棉花,缝里子,忙得不可开交;蒋氏又给女儿裁制四季衣裳各两套,料子虽不顶好,家常穿也够了;张丰两口儿贴红字,四处除尘,还兼着采买的活计;只有邢忠斗虫观花,自在逍遥。

    这日临睡前,蒋氏问起陪嫁丫头,道:“....篆儿是从小使惯的,自然跟去。静莲晴雯你再挑一个,以后也多个人手。”

    岫烟笑道:“她两个都留下,篆儿一人便够。”

    蒋氏道:“那怎么行?嫁了人,就是当家奶奶,吃穿事务、人情往来,事可多着呢。没一两个帮手,支应不来的。”

    岫烟道:“她们一个触了二太太逆鳞,一个为姨太太不容,所以出府。如今再回去,可不寻是非?

    我这几天看来,静莲脸儿圆了,笑也多了,比起上月竟换了个人,晴雯也不似先前尖刺。可知她们这里过得舒心,何必平地生波呢?

    再说张大叔两口儿年纪大了,不好很使唤他们,爹又着三不着两的。也就剩晴雯静莲,为人处事顶顶出色,又忠心,又能干,有她们陪伴妈妈,我再没不放心的。

    还有一节,她两个我都没想长留,过几年寻个般配人家,或帮衬些银钱,叫她们自立门户去。”

    蒋氏奇道:“晴雯还罢,静莲是跟过人的,怎么出嫁?”

    岫烟失笑道:“寡妇还嫁呢,只要本人愿意,怎么不能往前走一步?”

    蒋氏道:“倘或她们自愿留下呢。”岫烟道:“只要自己思想明白,那也好得很。”

    蒋氏便笑起来,道:“我算瞧明白了,你就没把她们当丫头呀,竟帮她们脱困来了。”

    岫烟亦笑道:“她们都对我有恩,自当涌泉相报。再说人家辛苦做活,月钱却少得很。说起来,还是咱们占了便宜。”

    蒋氏低头想了半日,斩截道:“那就留下静莲,带篆儿晴雯去!静莲是怕撞见薛姨妈不好,晴雯你只让她在双归巷,不遇着贾家人,就得了。

    以后她想嫁时,我放了身契不说,还给她置份妆奁。”岫烟见她执拗,且听此话在理,便应了。

    又过几日,嫁妆愈发齐备。碧海又上门,说已按新房方位地步打好一张拔步床,过两天抬来。邢忠蒋氏欢喜非常,死活拉住,留他吃茶吃果子。

    碧海打千儿道:“谢亲家老爷亲家太太赏,只我这会子要去东升楼,请厨子并定当日的酒水果馔;再要往方椿家一趟,买几盆应景鲜花;新帘幔,红地毡子也还没取,实在不得闲儿。等这几桩忙完了,再求老爷太太的赐罢。”

    邢忠蒋氏相顾讶然,都道:“怎么只有你们忙?姨太太不管么?”

    碧海道:“大太太卧病在床,不能理事;大姑娘照顾太太,另要打发大爷南下,也不得空儿,诸般事体俱由二爷张罗。”说着又行个礼,一径去了。

    蒋氏邢忠对视一眼,齐齐啐了一口,不在话下。

    转眼已到四月初二,蒋氏备下数样贺礼,叫过岫烟道:“你天天躲在屋里绣嫁妆,明儿你姑妈五十大寿,请我们去呢,你也趁空散散。”

    邢忠道:“快成亲了,乱跑什么,还在家里的好。”

    蒋氏撇嘴道:“烟儿在那里,比家来的日子还长呢,且见面的都是日日玩耍的姐妹,有什么打紧!孩子拘了这么久,也该松泛松泛。”

    岫烟一则记挂宝琴;二则邢夫人整寿,不去不好;三则经月不见迎春,甚为挂念,借此机会正好见面。

    遂道:“我听姑妈说,还要请台南戏班子,唱动几场大戏,再有新酿的稻香酒....”见邢忠不为所动,又自言自语道:“噫,她们还说要给我添妆,倒不知送些什么...”

    邢忠赶忙道:“既然有好戏,我就带你见见世面去,也使得。”岫烟答应一声,扭头对蒋氏偷笑。

    次日清晓,一家三口乘了车,先往荣国府来。原来贾赦纳了苔绿,不上一年就厌倦了,后来再买的两个丫头,照样新鲜一阵,便丢过脖子后不提。

    这会子既无新人,邢德全又不知何处替他淘换来几把名扇,郎舅两个整日嘀嘀咕咕,很顽到一处去。

    又因贾母看重岫烟,且近日愿给邢夫人体面,贾赦便顺水推舟,把她五十寿辰做兴起来。

    奈何邢夫人缩手羞脚惯了,怕会见外头堂客露怯,执意只设几席家宴。贾赦虽嫌她小家子气概,但自己有酒吃,有戏看,也就不管了。

    邢忠一家来到花厅,见处处筵设翡翠,屏开芙蓉,说不尽风光堂皇。邢夫人锦衣绣带,满头珠翠,正坐在上首说笑。

    拜寿毕,邢忠便和德全同去前厅吃茶,只留女客在后头坐席。

    过不多时,二姐三姐夫妻也到了,先向邢夫人贺寿,又对蒋氏岫烟道喜。岫烟瞧三姐气色尚好,脸上也带着笑,不由放下心来。

    正说话儿呢,人报二姑奶奶同姑娘们来了。果然,一阵香风侵鼻,又闻环佩叮当,就见众姐妹簇拥一人走近,盈盈下拜。看时,那人荔腮樱唇,发髻团梳,不是迎春是谁?

    厮见已毕,邢夫人便命她们里间说话,等开动戏在出来。大家又拿褥子的拿褥子,设靠背的设靠背,七手八脚扶迎春坐下。

    迎春笑道:“不过几个月身孕,就这样金贵起来。”众人都道:“姐姐怀了小外甥,你不金贵谁金贵?”

    迎春红了眼笑,又袖中掏出两寸见方一只小盒儿,对岫烟道:“妹妹大喜,我怕不能去了,这个算我恭贺之仪,妹妹切莫弃嫌。”岫烟赶忙接了,道谢不止。

    又谈将些闲话,凤姐也赶来了,道:“好容易里头外头忙完,过来瞧瞧二姑奶奶,顺道撤口茶吃。”

    探春指迎春道:“主人家在这儿呢,你要吃茶,先给什么好处?”

    凤姐笑道:“三丫头也这样坏了,好处自然有。”一面问迎春:“你带了几个人?要如何安置?”

    迎春神色黯了下去,低头道:“司棋也有孕,所以没来。今儿一共跟来四个人,就让她们下房吃茶罢,绣桔让她自去找玩伴。”

    凤姐道:“我看那个老婆子眼生,可是孙家的人?还有一个小丫头,像是我们家的,再那个穿红梳妇人头的,她是谁?”

    迎春摇头不答,凤姐使个眼色,探春便招手儿,呼唤大家出去。凤姐道:“邢妹妹,你留下陪你姐姐。”

    岫烟知道自己要出阁的人,听听妇人家常无妨,且也担心迎春,便点点头,挨着她坐了。

    凤姐道:“现在没有人,你有什么委屈烦难,只管说。”迎春嘴一憋,险些哭出声来,想起是邢夫人好日子,忙又忍住,因道:“那位叫红罗,是....他纳的新人。”

    凤姐冷笑道:“我当什么人物儿,谱儿摆得比正经奶奶都大,原来只是个小贱蹄子。

    姑爷也胡闹,他给岳母贺寿,还带个屋里人,什么意思!他近日待你如何?瞧在肚子那块肉上,也该让你三分。”

    迎春道:“就是为肚里这块肉,我才忍着哩。不怕嫂子妹妹笑,我早就搬到偏院了。”

    凤姐气得直戳她,道:“你是他三媒六证,明媒正娶的大房奶奶!好歹有点刚性儿。我想起来,那个小丫头子就是以前你跟前服侍的,叫个什么莲花,听说也被姑爷收用过的。

    你管不住那个什么罗,还奈何不得莲花?她可是你的陪嫁丫头,身契都在你手里。”

    迎春道:“莲花身契叫大爷要走了,如今跟着红罗,早不是我的丫头了。”

    岫烟听得胆寒,正要说话,忽然外头道:“开戏了,请奶奶姑娘出来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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