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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百足之虫 破枷锁蛟龙归大海

    贾母见薛姨妈依允,便命鸳鸯:“把紫檀架上那个掐金圆盒子取来。”一面告诉岫烟:“这是我早年戴的几样首饰,虽然金器俗气,样式儿却是好的,送与你添添喜气。”

    岫烟忙道谢,邢忠蒋氏也感恩不尽。

    一时鸳鸯果捧了个掐金丝珐琅海棠盒回来,又拿过一本通书,笑道:“老太太,择日不如撞日,趁大家都在,定下喜期可好?”

    贾母笑道:“你和我想到一块了。你就翻翻,让二位太太选一个。”

    鸳鸯跟在贾母身边,常要对物件、理库房,时间久了,也颇识几个字。她翻了一阵,道:“今儿是三月二十五,下月好日子有三个,一个初八,一个十五,一个二十九。”说着把书递给薛姨妈:“二十九太迟,另两个,姨太太觉哪个好?”

    薛姨妈精神全无,恹恹道:“你问舅太太罢,她说哪天就哪天。”

    蒋氏也翻一回,道:“初八太赶些,就定十五罢,正好人月两圆。”言毕,大家道恭喜。

    贾母又道:“我们库房还有一些糊窗的细纱,明儿给你们送去,这一项就不用费钞。”

    薛蝌忽笑道:“我讨老祖宗一个示下:再多赏我两卷纱可好?”

    宝钗低声道:“蝌兄弟,你要新纱做什么?没得又去淘气。就算用,我们铺子就有,特特儿求老太太,人还道我们无礼。”

    贾母虽听不分明,也大概猜到宝钗意思,忙笑道:“宝丫头,你先别怪他,让他把话说完。”

    薛蝌道:“只因我有一处房舍正修葺,想寻些银红、正红的好纱糊窗户,却总没有好的。老太太既然有,我就老脸厚皮讨一些去。”

    贾母眯着眼覷了他半晌,方笑道:“猴儿!可连我也瞒过去了,老实说罢,你可是在预备新房?”

    此言一出,众人又齐齐一惊。薛姨妈只觉头骨开分,当中一桶雪水淋下,不禁双齿打战道:“什么房子?!你几时有了房子?”

    薛蝌见她瞪着眼,抖着眉,忙道:“伯娘不信怎么?就是前回我在茶铺闲坐,偶听两个闲汉说话。道是某处一所房屋,主人家急赁出手,故许了高高的赏钱,让他们寻租客。

    那时母亲病还未重,原定今年春暖上京。我想她病中,不好住在亲戚家,便要另寻房屋安顿。

    听那两个掮客说话,我就搭讪问了几句,又跟去实地瞧了瞧,难得位置大小价格都合适,就做主赁下了。”

    宝钗见他说得甚合情理,微微松口气,道:“那时婶娘要上京,赁房子很好。如今又不来,何必白费银钱?还是退了妥当。”

    薛蝌笑道:“姐姐不知道,那原主儿举家外任,房子舍不得卖,又怕空置霉坏了,故要赁出去。

    因他们赶急,自愿压下十之三四的价,只一条,要一租整五年。

    如今文契签了,花字押了,一整五年银子也给了,如何退呢?”

    宝钗想了想,笑道:“亏你是个买卖人,这都想不到。你只把房子再赁一道,松松提一二分价儿,还倒赚一注银子,可不一举两得?”

    薛蝌亦笑道:“姐姐说得固然是,但只文契写的明白,不可转租他人。那原主儿虽不在京里,他亲戚朋友却住在紧邻。我前时洒扫粉屋大家都见过,如今再换人,谁还不知。”

    薛姨妈两手撑着椅靠,好让自己不软下去,因道:“既然早有房子,怎么不和我说?”

    薛蝌讶道:“我和伯娘说过呀,就是去年中秋时,伯娘还说可请母亲住我表哥家里,怎么就忘了?”

    薛姨妈心中脑中一团乱,哪里想得起来?宝钗倒是隐约记得,道:“是了,那会说你舅家表哥屋子宽敞....你也赞好的,怎么又...”

    蒋氏忍不住道:“大姑娘,亲家太太病着,怎好长住亲戚家?请医问药也不便宜。再说,儿子在京里,妈却撇下儿子和侄儿去,外人也说闲话。”

    薛蝌赶忙道:“丈母说得是,我表哥后来又添个小子,怕和孩子相冲,所以另寻房舍。”

    宝钗又道:“就算这样,也还是家里好,大家热热闹闹,不比你两个强?到时你外头贩货,一走几月的,邢妹妹也孤单。”

    岫烟是个姑娘,当着人不好议论婚后诸事,便悄拉蒋氏衣袖,蒋氏笑道:“女婿出门,烟儿回娘家就是。”

    薛姨妈勉强抑住,不让嘲怨显在脸上,因道:“哪有个出嫁女,日日回娘家的道理?”

    邢忠正望女儿多回家,好趁机盘弄些钱钞。若为别事,断不会与薛姨妈呛声,但银钱之事大于天,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也要争上一争。

    便嚷道:“姨太太好没道理,我们正经亲家妈都说,要烟儿常陪我们!你拦着不让,还怕她往回搬银子不成!”

    薛姨妈气得双唇乱抖,又不愿自降身份与人拌嘴,宝钗素看邢忠与穷汉走卒无异,也不肯和他对言。

    邢忠见她们不响,心中十分得意,斜着眼道:“实与你说罢,我们两口子还要隔月一上门,在女婿家住几天呢。”一边问薛蝌:“我们才说定的,你不许赖!”

    薛蝌忙哄道:“我那里已备下两间厢房,专候二老。”一边朝上使眼色。

    邢忠看见,方悟过来是在贾母厅上,忙弯腰打躬赔不是,道:“我听女儿不能回家,就急了,老太太看我粗人,别怪罢。”

    贾母叹道:“舅姥爷统共一个闺女,舍不得她早嫁,恰是人之常情;嫁了人,想常常看到孩子,更为父母之爱。可怜我的....唉!”

    众人见闻,知道她想起贾敏夫妻,欲劝却都不敢。还是贾母自己笑了,说:“且说蝌儿的事呢,我又扯远了。

    你们两下都有道理,住在垂紫轩,舅老爷舅太太不好常来往。在外头呢,又不能跟姨太太亲香。不如还按我说的,让他们去观霞阁罢。”

    宝钗心转如电,想道:“他偷偷置房安舍,是早盘算另起炉灶了,其心之坚,想来不可动摇。

    目下看来,他两口不是住在外头,就是依老太太说的,搬去观霞阁。认真比较,竟还放他去得好。

    若在观霞阁,不但不能约束,他反近水楼台好借势:听说贾芸贾蔷都和他玩得好,这些人虽不比宝玉尊贵,多多少少都能带些好处。他又极会钻营,说不得几时就能翻身。

    可去了外头,就是他自己放着好亲戚不理,以后遇事求来,正好有话推脱....”

    宝钗还在琢磨,忽听贾母道:“...姨太太答应了?我立时派人收拾去。”说着便叫鸳鸯:“告诉林之孝,把观霞阁内外通打扫齐整,再寻几个女人,依新房摆设装饰。”

    宝钗大吃一惊,赶忙拦着鸳鸯,急对贾母道:“老太太别慌,我妈惯爱替小辈操心,拿主意。岂不知儿大不由娘,何况是伯娘。

    如今蝌儿要成亲,新居自然由他说了算,他既已寻下房舍,何必多此一举,再劳烦府中上下。”一面暗捏母亲的手。

    薛姨妈素知女儿有智谋,虽猜不透她的用意,只好勉强道:“宝丫头说得是,年轻人自有主意,不用我白操心。”

    宝钗笑向薛蝌道:“蝌兄弟,恭喜你得偿所愿。还有什么难处,尽管说。”

    薛蝌笑道:“多谢姐姐,等我短什么,自然和姐姐要的。”

    诸事既定,天已黑沉,众人俱便告辞,不在话下。

    鸳鸯送他们到夹道上,看各自都走远了,方才回来。贾母独坐灯下,见她来,问道:“可都走了么?”

    鸳鸯答应,一面走到身后,轻轻替她卸去簪环。看那雪白发髻,前一年还夹掺些许黑丝,目今半缕也寻不见了。

    贾母闭着眼,缓缓道:“可有什么要问的?只管问就是。”鸳鸯笑道:“老祖宗既说,我就大胆了。您一向不理薛家,怎么忽巴剌管起他们事来?”

    这句话恰问在贾母心坎上,自三月来,王夫人不知听说什么,总明里暗里打听黛玉消息。若让她探得一点儿,无论北王求娶与否,两个玉儿都绝无可能了。

    提起水溶,也是一桩怪事。他隔三间五地请贾政过府,却把婚事半字不提。贾政摸不透他的意思,只好也装糊涂,且先混着。

    贾母心中,总盼某一日北王改弦易张,孩子们尚存一线生机,或能再续前盟。

    当今之计,是要寻出一两件事,拖住王夫人。贾母做婆婆的,又有元春宝玉,迫王夫人称病不出,已然做到头儿。想再加绊子,只有王家薛家。

    王家远水不解近渴,薛家倒懂眼色,自己先把柴架好,只待擦点火星,一把燃起来。

    所幸蝌烟还不和王氏姐妹一路,成全一对鸳侣,也算为黛玉积福,还能让薛姨妈慌了手脚。

    她一慌,自然要找王夫人帮忙。可此乃薛家家事,王夫人帮无可帮。既不能帮,薛姨妈定要日日纠缠。

    那报信的人还说,王夫人使过薛家许多银子,还信誓旦旦要拉扯宝钗薛蟠。拉扯宝钗呢,是败过一次的,如今薛蟠再不能....且等他们猫儿狗儿互咬。

    鸳鸯见贾母不答,倒后悔问出这话,正要悄悄退下。忽听贾母道:“我是因为黛玉。我帮了邢丫头,只盼黛玉也得这么个人,助她遇难成祥。”

    鸳鸯日日随身近侍,岂不知贾母人前开怀,背后愁叹?她心中虽有疑影儿,却万不敢提说,只得服侍宽衣盥漱,一夜无话。

    且说薛姨妈进屋,扑倒在床上恸哭起来,宝钗因见天晚,也在这边过夜。见她哭,忙扶着轻生安慰。

    薛姨妈捶胸顿足,道:“那豺狼放出去,转头就把我们咬死呀!苦命的蟠儿,你怎么和他争。”

    宝钗挨近坐下,一边替她擦泪,口中道:“左右都关不住,是任他进羊圈呢,还是撇去荒凉地方儿。”说着细细解释一番。

    薛姨妈听她说的入情合理,渐渐止住哭,嗤笑道:“你这一说,我还想起来。那梨香院是停过死人的,老太太让他们住在间壁,也不忌讳!”

    宝钗见母亲不哭,方才稍安,及听见这话,一把握住她手,道:“几时停的?停的谁?我怎么不知道?”

    薛姨妈还当她害怕,安慰道:“大约前年腊月,琏二爷的一个侧室,就是珍大奶奶的妹子,人都唤她尤二姐的那个,得了痨病死了。

    琏二爷求你姨妈,借了梨香院停灵五日,方往外头烧埋。你那时....去你三舅舅家,偶染风寒,你舅母留你住几天,所以恰好不在。”

    宝钗张口结舌道:“那我回来怎么也没听说?”

    薛姨妈嗤笑道:“又不是哪个牌名上的人,听说那两个小姨是珍大奶奶继母带过来的,后来做了琏二爷小妾。

    老太太不喜她,谁还放在眼里。她死了,也只几个族人吊唁,再宝玉陪哭一场,等一抬走,谁还提那晦气事呢。”

    宝钗面色发白,冷笑道:“好!好!一个个真会算计!”薛姨妈见这般,复又惊慌起来,连问何事。

    宝钗咬着牙,恨声道:“梨香院停过灵,老太太根本不会让人住进间壁,遑论是新人新房呢。不过拿这个做饵,引我们上当!”

    薛姨妈目瞪口呆,道:“她不怕我们答应了,她反下不来台?给新人住那腌臜地方儿,人不背后骂死?”

    宝钗心中一团乱麻,听母亲发问,只得道:“正像妈说的,尤二姐什么人物儿,过去这么久,谁还想得起来。就想起来,他们也有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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