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红楼]烟出绣 > 第三卷    茫茫大地    慈夫人聘媳全爱子    

第三卷    茫茫大地    慈夫人聘媳全爱子    

    众人听闻贾母王夫人亲临,都忙出房迎接。贾母心中原存着三分侥幸,想宝玉闲极胡闹,藏起玉哄丫头顽是有的。及进了院,见人人慌张,个个惶恐,方信通灵玉果然丢失。

    李纨凤姐亲自动手,挪过锦褥引枕,铺在正面炕上,探春扶贾母坐了,王夫人便坐在临窗的圈椅上。贾母气喘吁吁,含泪问宝玉:“好孩子,你觉得心里怎么样?身上可有不好?”宝玉笑道:“丢了个东西,又不是挨打,能有什么不好。”贾母落泪道:“那是你落草时衔下来的,有你精魂在上头.....”

    宝玉只是笑,道:“说起那个哑物儿,我昨晚上做了个梦,梦见它变成个大石头,口吐人言,说‘你家不日将有几场大事,我不忍历见,暂别去也’,这会子想必已经躲远了。”

    王夫人又咬牙,又忍不住发笑,道:“你为她们开脱,也想点子可信的话。她们服侍不好是一,闯下祸隐瞒是二,若非我碰见环儿兰儿,从他们嘴里问出来,这会子还蒙在鼓里!”众丫头跪在地下,都道:“太太要杀要打,我们再无别话,只求先寄下板子,等寻着玉再杀不迟。”

    宝玉忙道:“太太别生气,是我不叫告诉的。”王夫人冷笑一声,还要再说时,贾母先道:“现在找玉要紧,再迟些,被人夹带出去,罚他一万个也没用!”

    王夫人心中恨极,却不好强辩,抬眼看见李纨凤姐,遂问:“你们一个前管家,一个现管家,可有什么主意?”

    凤姐退后半步,只拿眼瞅着李纨,李纨低着头,细声道:“不如命人关了园门,并鹊栖堂大门,许进不许出,再仔细检搜一回。”

    王夫人道:“也罢了,只是你们怎么吓唬环儿兰儿的?两个哭哭啼啼,大喊小叫....倘或偷玉之人见撞破了,为脱罪索性砸了它,一家子可活不活?”

    李纨也知自己挂着管家的名头,如今玉丢了,责难是免不了的,故已打定主意,万事顺忍求全。谁料王夫人扯出贾兰,还扣下那么大个屎盆子,不禁又委屈,又慌张,抢道:“兰哥儿是个好孩子,他不会....”

    那王夫人因受贾母呵斥,正憋下一肚子火,要拿儿媳们出气呢,哪还容她分辨?遂将手一摆,扭头唤凤姐道:“凤丫头,你说!”

    凤姐答应着,道:“不如叫人写了赏格,外头大街上贴去,也别说是衔下的玉,只说爷们心爱的东西,寻着有重赏。”一面偷看李纨,见她喉头微动,似在将剩的半截话咽下去。凤姐叹口气,欲要说些什么,终究摇摇头,再不言语了。

    末了还是贾母发话,唤进贾政贾琏,命他们安排小厮各处贴帖儿,又派人往城中当铺、金银玉铺寻访。

    于是一传二,二传三,半城人都知道“荣国府公子丢失一件爱物儿,正画了图影儿张告示。若寻着送去的,赏银一万;带信儿找到的,赏银五千”。更有两府中一干痴心发横财的仆役,草从里、水边上、树坑砖缝儿中,日夜偷摸搜寻。

    只有宝玉无知无觉,仍旧饿了吃,困了睡。贾母王夫人放心不下,天天亲临看视。这日从鹊栖堂出来,贾母摇头道:“我看宝玉言行,问一句,答一句,全不似往常伶俐。想必他身边邪祟作怪,原先有玉压着,不显,如今丢了,他就呆傻起来。”

    王夫人亦自担心,忙道:“就怕时日久了,他越来越痴。不如给宝玉娶亲,喜事冲一冲,或许能好。”

    原来八月十六日,女眷循例觐见元妃,闲谈间贾母道:“上回绣《群仙献寿图》的那个孩子,我已命她再绣幅药师如来,供在观音像旁,保佑娘娘平安。”

    元春便提着王子腾夫人,道:“我倒不忙,那孩子若得空儿,绣个屏风给舅母做寿礼。”又问:“昨儿的中秋节礼,宝玉喜欢么?”

    王夫人正暗盘算,两副累丝镶玉莲池鸳鸯项圈锁,一个单与宝玉,一个单与宝钗,不用说,这是元春执柯,将亲弟表妹凑做一对儿了。

    先道宝钗不称意,一为嫌她出身市侩,次则希冀元春得子,宝玉定姻贵女贤媛。如今宝玉相亲不成,掉头再瞧宝钗,竟也不是一无是处。

    何况嫡亲外甥女儿,又端庄,又雅重,总比贾母插手,再寻个“黛玉晴雯”样儿狐狸强得多。不如顺桥过河,元春高兴了,又狠狠气那老婆子一回。想着忙道:“自然喜欢的,才刚在临敬门外,他已朝上磕过头了。”

    贾母听她母女对答,便知双宝联婚不容更改。这时节见王夫人如此说,便寻思着,若宝钗真能招回宝玉的玉,也不枉自己昧心,亲手断了两个孩子的好姻缘。因道:“使得,你度量着和姨太太商议,不过日子催紧些。”

    王夫人笑道:“下月十八就是上上等儿的好吉日,新房现成的,家具也是新打的,略微添些衣饰器具,即可完婚。”贾母点头道:“该有的排场还要有,不可太过简陋。”

    王夫人满口应承,家去请过薛姨妈,老姐俩头并着头,直商量了小半日功夫。第二天午饭后,薛姨妈亲去园里唤过宝钗,一五一十将迎娶赶前的事儿告诉她。因道:“你姨妈说,时间太紧,恐怕委屈你。故行迎期礼【注1】时,除寻常鹅酒筵席外,另送一份大礼。”

    宝钗听说,先红了脸不答,次后呜呜咽咽,面隅垂泪起来。薛姨妈搂住女儿,道:“道:“我昨儿瞧过宝玉,说话行事即灵醒又沉稳,竟比先更出挑。你别听那起人混说,什么痴傻呆滞,都是嫉妒咱们得了好姻缘,气不愤故意挑拨。

    何况‘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你这会子过去,替他一压灾,引出那块玉来,你就成了功臣,那时要什么不得呢。”

    宝钗拭泪道:“既已纳币,我就是他的人.....改日子的事,妈妈做主就好,不必问我。”薛姨妈忙道:“早间你姨妈说时,我已经应下了。”回思王夫人指天画地赌咒的那些话,发嫁女儿的心思益加热络,随即唤过薛蟠,叮嘱道:“你妹妹嫁妆还差几样?不拘长短,先使人置备了来。”

    薛蟠近日和宝蟾被窝里打架,三回倒有两回吃败仗,偏薛姨妈时常逼勒,说:“大姐儿哭得响亮,人都说,是个小子托生错了的。依我主意,等媳妇出月子,你们该商量再添一个才好,观音娘娘送错一回,次回必不会错....”

    薛蟠有苦难言,赌气道:“我又不是那边大老爷,会看不能吃。我是怕孩子们隔太近,将来不好管教,等姐儿再大一大,保管给您养一窝孙子来。”

    恨得薛姨妈骂:“黑心种子,嚼子塞了你的嘴,里头长出狗牙,惯会胡沁!”左一句“不中用”,右一句“没气性”,吹进金桂耳中,隔窗叫嚷一阵,薛姨妈反怯缩了,只暗地埋怨儿子“软骨头,难振夫纲”。

    薛蟠两头受气,只得躲在书房,不然就出门吃酒。今日烂醉回家,听见催办妹子嫁妆,遂哼哼哧哧道:“妈也太实心,原定妥的日子,往前改了三四个月。有那使坏心的人,怕不背后说歹话?”

    一句话,气得宝钗伏枕大哭,薛姨妈按住儿子要撕嘴,骂他:“没知觉的孽障!娘娘亲自保媒,有谁活够了,敢乱嚼舌根?”

    薛蟠牛瞪双眼,磕绊道:“别哄我了,珍大哥两口儿才是媒,怎么又跑出娘娘?!”薛姨妈恨道:“你没看到那金项圈?独你妹妹和宝玉一样,难道不是娘娘赐的?”

    薛蟠歪倒在椅上,冷笑道:“宝玉上回议亲,娘娘还赏了玉环哩,不也没成么....哼,幸而没成,我家才轮到这好女婿....”口里说,鼻子里就如拉风箱,一声高一声低扯起鼾来。

    薛姨妈见宝钗哭得泪人儿样,忙挨身坐下,柔声道:“好孩子,你别哭,看他醒了酒,我怎么拿棒子锤!”宝钗志向虽高,终究是十八九岁,柔思缱绻的春闺女儿,配得这样门第高、相貌好、性情温柔,婚前又熟识的俊朗公子,心中总是如意的——故早拿定主意,怎么趁燕尔双飞时,好生劝转宝玉读书,助他上进....

    议婚之初,蘅芜院那几个婆子常歪派磕牙儿,道:“左挑右选,还是捡人剩的吃”。莺儿文杏听见,如何肯依?于是两下争骂,仇怨越积越深。

    宝钗亦不止一回闻得这样烂话,既入耳,便刻心,渐渐酿成一股心病。后使人往潇湘馆送过几回吃食,谁知黛玉总淡淡地,末后直说不必再去,宝钗听见,自觉没意思,也就不再多事了。

    闲话少叙,只说十月初八这天,王夫人送来吉服并各色金玉头面、钏镯佩饰、绸缎彩纱、荔枝龙眼等小果八品、香椽木瓜等大果八品、四季衣服八套,都盖着大红喜纸,满满当当堆在桌案上。

    薛姨妈见另有架黑漆描金官帽椅样大镜台,上头母子奁配玻璃梳妆镜,下半截是五层抽屉带彭牙腿子。欢喜不尽道:“这镜台子我们姐妹一人一架,你大姨妈的是凤戏牡丹纹儿,这喜上眉梢纹儿是你二姨妈的,赶明儿把我那个百蝶穿花的寻出来,凑一对儿与你做嫁妆。”

    说着取过泥金双帖儿,命薛蟠添上“允吉登嘉”。又将宝钗给贾政王夫人做的鞋袜,并腰带、钞带、袜带装饰妥帖,预备次日回盘之礼。宝钗见她忙忙碌碌,家下人也闹嚷着拿东搬西,俱都一脸喜色。偏自己不但不欢悦,反而夜里帐内暗哭。

    如今再说岫烟,先时那药师如来已勾出一层莲座,贾母忽命先绣幅四扇屏风,明年三月里于王子腾夫人贺寿用。岫烟起了两三稿,才定下《百鸟闹春》一套。于是重新裁布描绣样,鸳鸯又新送来许多丝线,晴雯先按深浅颜色排好,挨次挂在壁上。

    岫烟原怕晴雯不自在,不欲她回大观园。晴雯笑道:“我一没烧糊洗脸水,二没砸破炒菜锅,做什么不去?姑娘要绣挂屏,我上个绷子分个线,也算为姑娘分忧。至于那些人,我不出院子,不见她们就是。”

    岫烟笑道:“你说得很是,倒是我想窄了。”遂带晴雯进园,果真绣活儿上轻省好多。才绷好架子,篆儿笑着跳进屋,道:“二姑奶奶向奶奶道谢,说日后念《金刚经》,就用奶奶绣的那篇。等她念完经文,还邀奶奶姑娘瞧林姑娘呢。”

    岫烟道:“恰好,把静莲那几首新诗带上,林姐姐见她长进,一定高兴。”篆儿道:“提起林姑娘,我才打翠烟桥过,碰上几个北府媳妇子,大约又去潇湘馆送瓜果。那穿戴气派,不知道的,谁不认她们是夫人奶奶。”

    晴雯道:“毕竟是王妃,随手使唤的人,也比寻常人家主子有体面——听说那两座专种四季蔬果的田庄,是北静王妃的私产呢。”

    篆儿忙道:“他们都说,只因王妃说,人的脾胃最不易改,林姑娘北上十几年,肠胃想必还是南边的。那庄上暖洞子烘得好,各色南北果子都丰盛,特特儿挑了尖儿,头一个送老太太,第二就送潇湘馆,连大太太,二太太都要往后靠呢!”

    晴雯笑道:“果然你是个‘包打听’!不过正妃侧妃间,总要一头儿压一头儿的,与其结交亲密,还不如不远不近,各不相犯的好。”

    岫烟道:“也要看各人性情,遇着刁恶刻薄的,你不招他,他偏招惹你,那也只好先发制人。唉,林姐姐吃亏在没有父母,老太太在一日还好,万一有个山高水低,谁能为她做主呢....”

    晴雯愣了片刻,道:“我看《抱妆盒》【注2】,那李美人只因得皇上宠爱,又生了太子,刘皇后便嫉恨她,使人将太子诓出宫刺死——其实太子登基,也是先尊刘皇后,次奉李美人,并不妨碍什么。”

    岫烟见她若有所失,遂笑唤篆儿,道:“你再往栊翠庵一趟,就说我吹了风,头疼,二姑奶奶明日得空儿,再会齐她去潇湘馆。”

    篆儿依言出门,不多时即回转,道:“半道碰见绣橘姐姐,她奉二姑奶奶的话,也说病了,约奶奶改日探望呢。”

    众人闻言都笑,宝琴里间听见,扒着集锦槅子,探头道:“我正想林姐姐果子吃,偏你们又不去。”岫烟因宝琴思母之情稍减,近日也肯偶尔玩笑,这会子见她打趣,有心哄她乐一乐,便道:“嘴馋你就去,我们不拦着。可惜那熏鱼子和糟天目笋【注3】,也不知腌够天数没有。若它们修为不够,便被林姐姐开坛祭庙,功德可就难圆满了,岂不是你的罪过。”

    宝琴合目捻诀,摇头道:“可惜,可惜!我掐指细算,正是明日吉时才好飞升。”岫烟拉过宝琴,笑道:“这促狭鬼,你明知水府来人,老太太必往潇湘馆坐坐,我们才不好去,偏这会子作怪。”

    原来北静王妃遣人来拜,黛玉也有款留吃茶的,也有寝疾不见面的,只每次打赏不断。

    贾母人散后,常亲至潇湘馆,哄着问这个什么味,那个可好吃。夸赞过北府好处,又借机教导王侯内宅的忌讳规矩。

    黛玉见八十多岁的老人家,这样千方百计为自己宽怀,又这样为自己操心,此番苦意,实不忍平白辜负。遂收拾愁容,勉力承欢,也不在话下。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