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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茫茫大地    解闷郁蝌兄插浑科    

    岫烟宝琴家去,将今日所遇诸事一一告诉薛蝌,宝琴道:“前年元宵宴上,袭人母亲没了,没到前厅伺候。老太太说她拿大,和主子讲什么孝不孝的。如今要嫂子带我进园住,竟是我们也讲不起孝了——我们回来二十多天,梅家没一人上过门,明儿说来人吊唁,必定府里从中使了力。依我说....和梅家的事就算了罢,省的为我一个,哥哥嫂子跟着受拿捏。”说着扁了嘴,眼泪直在眼窝打转。

    岫烟在她头上敲两敲,笑道:“小人家儿,心操多了,仔细长不高。此前我答应过老太太,只要她们用得上,几时刺绣我都应承。倒是要给母亲上柱香,请她宽恕媳妇不孝之举。”

    薛蝌道:“要找错儿,还轮不到你们两个,都怪我势单力弱,无论娶媳妇还是嫁妹子,都要借旁人的力,沾旁人的光。

    老太太这样,我心里也不舒坦。但想一想,就当欠了他们的钱,现在人家讨债,你不咬牙还么!一笔笔还净了,或者反过来借给他钱,那时又是新的光景。但别人起头愿意借钱,我们就该感激念情儿。还有一句‘人在矮檐下,不得不得头’.....”

    岫烟一把揽住宝琴,笑道:“如何?我说他会这样说罢,你还淌眼抹泪的,又是瞒着不告诉了,又是不许梅家人来了.....”宝琴羞赧一笑,道:“以前大伯娘借此事推延你们婚期,这回老太太又借此事拘我们进园,所以我怕哥哥知道,大家没意思。”

    岫烟将手往她面前一摊,道:“不用东拉西扯的,把赌彩儿给我再说。”宝琴又气又笑,道:“果然嫂子小气,一句玩话,还当真了。”岫烟要逗她高兴,越发扯住不放,口口声声道:“你不给,我就搬你妆匣子去!”

    宝琴被缠不过,只好从头上拔下枚珍珠压鬓,往岫烟手中一塞,道:“多大人了,还欺负妹子,不羞,不羞!”薛蝌一旁看着,心中酸甜苦涩,轮番过了个遍。见她们嬉闹,故作怒容道:“好呀!你们两个一气,敢拿我下注!晚间罚你们个东道,轮流替我筛酒。”

    三人说笑一阵,愁云渐散,郁雾又霁。岫烟因提起潇湘馆见闻,薛蝌苦笑道:“大姐还是老样子不改,说好听叫绵里藏针,难听呢就是‘杀人不见血’ 。她既觅得良缘,就算不是篡夺争强来的,也该避避嫌疑。这样戳人心,那不明底里的人还要赞扬她哩。”

    岫烟点头道:“就是算准了林姐姐无法和人说道,只好吃个哑巴亏。只盼那王爷是个好的,林姐姐嫁给他,比嫁给宝玉强十倍,那才扬眉吐气!”说着,大家叹息一回,各自散去。

    岫烟先往灶间,定来明日请客的点心酥果,而后回房收拾衣包。正翻检,薛蝌从外进来,道:“一早一晚凉了,厚褂子多带两件。”一边帮岫烟整理,忽衣服中抖落一个小包儿,拾起瞧时,原来是件青鸟衔莲碧玉佩,遂道:“这东西瞧着面生,怎么没见你戴过?”

    岫烟接过,复仔细包好,放进衣箱,笑道:“这是三姐姐送的,我一向不戴了,所以夹在旧衣里。”薛蝌见她如此珍重,虽知在她看来是探春所赠,仍欢喜得像她知道是自己送的一样,道:“这个素净,可以带进园去。”

    岫烟摇摇头,道:“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添是非呢。”薛蝌不解何意,正要问时,门外篆儿禀道:“回姑爷,姑娘。大奶奶养下一位小姐儿,大爷高兴得什么似的,差人来报喜。”

    薛蝌见妇人家生产的事,便道:“请到前厅让茶,你姑娘一会子过去。”说着,岫烟来在前厅,先道了喜,又问:“大嫂子可好?妞妞有几斤?”

    那婆子笑道:“母女平安,小姐儿六斤六两,一出胎包儿就哭得震天响。”岫烟笑道:“会哭才好,身子壮实哩。”一面命晴雯接过那婆子手上的喜蛋,道:“我们热孝中,就不给妞妞添布了。”

    那婆子道:“园里姑娘们一人凑了一块布,太太说,就缝个襁褓,算作百家衣好了。太太还吩咐:奶奶姑娘后天进园,大后天小姐儿洗三,请二位去观礼。”岫烟笑道:“那日客多,我们素衣净袜的,去了不成样,请妈妈转谢伯娘,恕我们失礼罢。”那婆子应喏辞去,不提。

    次日早饭毕,果然两个梅家女人上门,请过安,先到许氏灵前祭拜了,捧上一封银子作奠仪。薛蝌岫烟答谢毕,请到外厅吃茶,媳妇们取出四色礼物,岫烟命收了,又拿大封儿赏她们。

    因问:“二位嫂子贵姓?我瞧着面生得很。”女人们笑道:“我们都姓李,是太太屋里的人,上回到公府请安的四位妈妈,她们都在老太太跟前伺候,所以奶奶不认得。”

    岫烟便问:“老太太好?太太奶奶姑娘们好?”那两个女人欠身笑道:“都好。原该一早来,给爷、奶奶和姑娘请安,谁知四爷上月大病一场,老太太说,怕到府上冲撞了,这才一直拖到现今。”说着又问宝琴:“老太太惦着呢,要我们代为道恼。”

    岫烟这才命人去请,俄顷来到,两个媳妇子忙起身问好,一边上下打量,见宝琴穿着月白葫芦暗花大边袖的短衫,下系挖云纱镶底玉色褶裥裙,越衬得身量高低适匀,纤浓合度。耳上腕上无一配饰,只云鬓间点缀几朵穿珍珠配银的牡丹钗环。额发下一湾黛眉,一双清眼,好似春山横压秋水,令人见之生喜。更兼通身的气派,又矜持,又和煦,言语举动进退合宜。

    两个媳妇一面点头,心中暗叹可惜,一面问了安,笑道:“去岁春闱,我们小爷未取中,正被太太拘着温书呢。等到后年,就该再进一场了。”

    岫烟揣度其意,是宝琴守孝三年,梅子鹤恰读两年的书,等孝满了,刚好成全喜事。不觉替宝琴高兴,正欲试探再问一问,又听说道:“琴姑娘今年有十四罢?若叫我们老爷看见,该说‘长成大姑娘,已经认不出了’!”

    岫烟“嗒”地将茶盏一放,笑道:“可不是?这样大孩子了,还爱在哥嫂跟前撒娇儿!”又道:“记得上回贵府妈妈说,小爷儿二十岁就中举了?等参加春闱,做了贡士老爷,也才将将二十三四,阿弥陀佛,远近亲朋谁不赞他文曲星下凡,谁不羡慕我们琴儿有福气。”

    那两个媳妇见岫烟水泼不进,又怕话说冒失,将来传到主子耳中,要嗔怪:堕了书礼人家的清名。何况今日来,不过投石问路,左右还有两三年空档儿,且看薛家起落再定终章。

    便揭过此节不提,只赞茶香,果子松脆,又说到梅翰林外放时,一路上的奇闻趣事,岫烟也插科讲些江南俗风。又坐一回,两个女人告辞要走,岫烟也不深留,只唤过薛蝌,将客送到大门外。

    回到厅上,宝琴却不在那里,晴雯道:“姑娘在屋里弹琴呢。”岫烟笑道:“我们也去,品茗听琴,足见高雅。”夫妻们来在西厢,隔着多宝阁架子,便见宝琴坐在琴桌旁,那边一个乌木福纹小香几上,正缭缭焚着梅花清玉香。二人隐在帘后,侧耳听她抚琴。先一段《醉渔唱晚》,岫烟尚辩得分明,后次又弹得什么,竟一些儿也不识得。

    正要悄问薛蝌,薛蝌忽大步赶进去,笑道:“你嫂子不放心,拉我来看你,谁知一进门就听见你弹这个。”因对岫烟道:“这是妹妹自创的曲儿,叫个《逍遥乐》。她烦闷时,最爱弹琴排解,先不管什么《高山流水》《平沙落雁》,只一奏出此曲,那便是郁结打开,心胸通扩了。”

    宝琴啐他一口,道:“你要讨嫂子高兴,也不犯拿我磨牙儿。我想着,我们进京来,原为托赖大伯娘,借公府之力嫁进梅家。所以哥哥甘愿替大哥当跑腿儿,我就处处哄着捧着大伯娘与姐姐。

    就如哥哥所言,这是我们希求人家,也是应当的。但如今这门婚事变成个破毛掸子,老太太、二太太、大伯娘、梅家老爷太太,谁都看不上,还都想拿去使一使,等用尽了,就往犄角一扔,谁还在意呢?”

    薛蝌忙道:“话不是这样讲,人生在世,无外乎你用用我,我使使你,只要彼此乘除相当,大约还是好事。譬如我和你嫂子,我们顺顺当当成亲,也是靠了老太太帮忙。自然,老太太帮我们,一则有她自己的益处,二则你嫂子那幅绣屏,是解了他们燃眉之急的。

    不过你说得也对,老太太用这事堵着大伯娘,大伯娘又借此拿捏我们。还有梅家,他们举棋不定,也是看中了荣国府和王家的权势。

    如今行况,我们借老太太、二太太劝服梅家,老太太二太太也借他们和伯娘大姐打擂台。”

    岫烟宝琴都不解道:“这话怎么讲?”

    薛蝌笑道:“倘或梅子鹤与琴儿结亲,就是贾家压过梅家,且大伯娘和我们都欠下公府好大的人情儿;不然就是压不过,老太太、二太太还在大伯娘跟前失了脸面。

    一正一反,既关系大姐成亲后,在夫家抬一头还是低一头。再想深些,是非宫里宫外两位娘娘的名头也不好听用了?再者梅薛两家下定已久,京城里知晓的人家亦定不少,听见梅家不顾贾府情面,执意退亲,那些人又会如何盘算?

    故对梅家而言,最好的莫过我们服软,或说守孝三年,耽误人家哥儿了,或说齐大非偶,恐夫妻难谐了....利利落落退了亲,他们好名声有了,也不受人胁裹了。

    刚退亲时,众人大概还夸我们仁义,时日一久,人人便只记得薛家背盟。至于内情,更是各人舌头上一滚,什么脏的臭的不能编造?

    当先两家联姻,是因为父亲救了梅翰林性命,他感激,又看我家事业兴盛,和父亲也合得来,这才提议缔结秦晋。此事除了我,舅舅、表哥,父亲京中一位朋友,梅翰林自己两位亲戚,大家都亲眼见证的。”

    岫烟冷笑道:“怪道他们不愿先出头!又想得好处,又要保名声儿——尽显他们脸大哩!梅家那位哥儿,年纪也不算小,要急,该是他们急。我们自管守我们的孝,梅家等不得,便自出头做恶人,等得,也拖他三年再说,即便三年后终不成就,我们也没什么愧对人的。”

    薛蝌亦道:“他们先前出外任,半个音信也不传给我们,主张得就是一个“拖”字儿,他们能拖,我们自然也能。”又笑向宝琴道:“母亲临终前交待我,梅家那样没诚心,琴儿强嫁过去,也要受磨搓的。她让我们上京再探探,实在难行,索性一别两宽,嫁娶自随。”

    岫烟笑对宝琴道:“这下放心了罢?你放不下梅家,多份子因为母亲,她心心念念盼你完婚,若不能,岂不辜负了她?但无论嫁与不嫁,她都一心只望你好,纵使不进梅家门,只要你过得舒心畅快,母亲在天之灵,只会为你高兴....”

    一席话,说得宝琴又哭又笑,道:“都是嫂子招我,明儿眼睛红肿了,看我跟哥哥算账!”薛蝌笑道:“这也奇,她招惹你,你寻我做什么?”宝琴笑道:“这样她才会心疼,我就报了仇了!”

    岫烟啐一口,扑上前就要拧嘴,宝琴跑到薛蝌身后,只叫“哥哥救我”,薛蝌帮这个不是,护那个也不是,只好闭眼拦在中间儿,当靶子任她们捶了几捶,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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