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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百足之虫    明绛珠绝爱悟真理    

    却说鸳鸯拉紫鹃雪雁回下房,一边倒茶排果,又悄使琥珀候在窗栊下,里头一叫人,二人忙提热水,取了香皂巾帕子,服侍贾母等净了面,紫鹃雪雁早跪在地下了。

    贾母如此这般叮嘱一番,又道:“除了屋里几个,此事无人知晓,你们都把嘴封严了,若传出一点风声,我必不饶!”鸳鸯琥珀听说,也慌忙一排跪下,四人叩头盟咒。贾母即命:“鸳鸯跟去潇湘馆,安顿姑娘妥帖,再来回我”。

    黛玉缓缓站起,敛衣整袖朝上行了礼,贾政亲自扶住,一直陪她过穿堂上了夹道,才转身回房。

    此刻暮雨初歇,天上地下暗沉沉地,好似笼进黑纱罩子般。雪雁提灯,鸳鸯搭伴着黛玉,紫鹃在后撑伞,防头顶树上滴落的积雨。

    原来此夹道北面是凤姐居所,靠南倒座三间抱厦厅连着后楼,再过去就是鹊栖堂了。鸳鸯三人互打眼色,脚下俱加快了步子,眼瞅离西角门只剩两丈,忽左墙内咭咭喳喳,隐约一片女子笑语,还夹杂呼唤“宝玉”。鸳鸯等见黛玉停住,望向那边不作声,都急得跺脚,又不敢催。

    站了一会,人声渐悄,内墙根下却窸窸窣窣地,好似脚步走动,又像鱼儿搅水。众人骇然相顾道:“那抱厦晚间无人,怎么会有动静?莫不猫儿狗儿乱钻,怪怕人的,我们还是走罢。”

    黛玉依旧不动,只道:“你们闻见没有?鹊栖堂的花香气,都飘到这里来了。” 众人耸鼻,果然一股甜腻幽香,时浓时淡,越垣扑面而来。须臾香散声收,只余虫唧叶飒,晚凉浸骨。鸳鸯忍不住道:“雾厚了,仔细濡湿衣裳,姑娘家去罢。”

    黛玉笑起来,道:“正是!我可不就该回家!”说毕推开紫鹃,独自在前疾行。众人忙追上扶住,黛玉皱眉道:“你们催我走,我走了,你们偏又拖延。”众人再不敢应答,小心翼翼捱到潇湘馆,黛玉既不拆发,也不更衣,默默走到床边,向里倒下。

    一时鸳鸯去后,雪雁看房中无人,小声道:“姐姐,我捏得腿都紫了,才敢信不是做梦。”探头瞧瞧黛玉,又道:“姑娘莫不伤心得痴了?可恨宝玉他——”

    紫鹃忙按住她唇,低声道:“我知道,你是为姑娘遭罪,宝玉还只顽他笑他的,所以生气,抱不平。宝玉....如今不提也罢,左右无瓜葛了,再嘴上念叨,一则外人听见,有那脏心烂肺的,恐拿姑娘名声作筏,二来徒惹她伤心。咱们只管守好姑娘,清清静静调养身子,才能说后头的事。”

    雪雁鸡啄米般点头,道:“我都听姐姐的....只是这里宝玉的东西,可要打叠还他?将来事发,他难免不来混闹。”紫鹃道:“咱们先收好,等姑娘缓过劲儿,再瞅空请她示下。”

    雪雁想了想,又道:“别的倒罢,只两个寄名符并帔带,那回抄捡园子,王大娘说是男人贴身物件儿,捧着跟二奶奶献宝呢。

    琴姑娘给蟠大爷蝌二爷绣两幅束带,宝姑娘数落她,说‘一个快当爹,一个将要娶媳妇,这些东西就不该妹子做了。虽是亲兄妹,也该避讳些’,当着许多人,琴姑娘臊得眼泪汪汪地...”

    正说着,外头婆子进来,二人便住了口。那婆子笑道:“铫子上炖的粥,火腿已全烂了。我怕姑娘嫌腌臜,一直叫春纤守着——姑娘回来了,先盛一碗晾温么?”

    紫鹃听说,便请那婆子先去,自己到茶房盛了粥。回来轻轻替黛玉褪下衣袖,又摘了钗环。出去看见雪雁两眼眯瞪着,因撵她回房歇息,雪雁不肯,道:“我在外面床上就好,晚上有事,还能搭把手咧。”紫鹃只得依她,又将自己被褥抱来,铺在脚踏上。

    跟着试试粥碗,屈一腿爬上床,叫道:“姑娘,起来喝口粥罢。”黛玉微微摇头,又问:“我陪姑娘睡可好?”黛玉又摇头。

    紫鹃无法,合衣躺进被窝,却哪里睡得着?圆瞪眼盯着顶棚,直到二更鼓响,方闻黛玉鼻息沉稳,想必睡熟了。紫鹃心下一松,眼皮便如泰山压石,再也抬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见雪雁坐在床沿上,紫鹃大惊坐起,却被雪雁按住,道:“姑娘说梦话哩,看莫惊醒了她。”

    话音刚落,果然黛玉双眉紧拧,口中吐出几句呓语,紫鹃俯身细听,道:“她说的什么河岸,什么天边?倒向戏上神仙的话。”

    雪雁道:“才刚还更奇怪,一问一答地,像和人说话。”紫鹃忙道:“都对答什么了?”雪雁经她一问,反忘记大半了,偏头回忆半日,道:“只听见临凡...勾起一干孽缘,故为众仙之首....又说谁回家在即,那些人也将消案.....都是不成句的话。”

    紫鹃道:“这么说,姑娘真要做神仙了。先前她在后山中邪祟,就此解开才好呢。”

    她二人如何疑惑且不表,只说贾政送走黛玉,深恐贾母伤感,便打岔着寻些闲话讲,因问:“迎儿回来一个月,可将养得好么?”贾母将义绝的话告诉一回,又道:“她在栊翠庵,早晚随妙玉读经,比先强多了。”

    贾政道:“听闻那东西在通州守粮,京畿粮卫属北静王管辖,将来黛玉出阁,他看王妃份上,也不敢慢待迎春——离异是万万不能的。”

    贾母道:“谁说不是呢,但二丫头吃了大苦,我不忍强逼她。再者拖一阵子,也算给孙小子一个颜色,不然还说我们护不住姑娘。”一边又叹气。

    贾政便转了话头,道:“黛玉之事,难为殷篁泉跑前跑后地保媒,暗中又提点不少。他和林妹夫是同年,正经二甲头名出身。我琢磨请他过府吃酒,席间指点指点孩子们,必定大有裨益。”

    贾母晒笑道:“还等你说呢,才他夫人来,兰哥儿已人前作过诗,讲了文章了!”贾政听说也笑,捻须道:“提起兰儿母亲,毕竟累世书香养出的女孩,比琏儿媳妇有成算。”

    贾母道:“心里有成算,只是嘴哑。也罢,可怜她孤儿寡母,又不得你太太看重,若非我设法多派些银子,你说怎么样呢。”

    贾政与王夫人夫妻多年,深谙她的心病,她总怪李氏图贤名儿,才摸出喜脉,就为两个陪嫁丫头开脸儿,一替一换往贾珠房里塞。还抱怨:“....什么清贵千金?日日巴着男人不算,又招两个狐狸精!珠儿被她们磨干精血,才当爹三个月,就撇下爹妈去了——我不骂他们克夫妨父,反当祖宗供哩!”

    贾政当年审过儿子,知道李氏对《四书》甚为熟稔,虽没做过八股,品评却极有见地。他夫妻对讲文章,贾珠还需向老婆取经。只因王夫人迁怒,又说:“女人家读书竟比男子好?我偏不信!她若把兰哥儿教出来,我的珠儿又算什么?!”因此只命李纨带小姑们纺绩玩耍。

    此刻要哄老母开怀,贾政忙笑道:“她那微识鄙见,您还不知道的?我时常叮嘱兰儿,命他好生读书,莫辜负慈母教养。”

    贾母冷笑不语,又道:“孩子们读书,最要紧的是自己通透,不然孔夫子复生,也拨不亮这瞎灯儿。”贾政忙道:“母亲所见极是。打明儿起,环儿兰儿功课我亲自过问。”

    贾母道:“你问他们便罢,宝玉可不许算在内。”贾政苦笑着应喏,此后每日早晚,果真都唤小叔侄来,轮流考问课业。又因贾环文章不如贾兰,恨得痛骂一顿,择出许多《四书集注》《书经蒙问》,命他一气儿读明背熟。自此贾环日夜难宁,赵姨娘背后咕咕哝哝,惹出多少口角纷争,实难备记。

    唯有宝玉乐得无人管束,比先前愈加肆意游荡。这日打马归家,远远望见一位魁梧官员,衣带鲜明,装束齐整,后头两名长随,也跨着高头大马。

    宝玉忙催了两鞭,至跟前滚鞍拜道:“不知老大人垂临,少敬,少敬!”那长府官马上笑问:“我才听小幺儿说,公子打王府门口走过有一程了,怎么反落在后头?”

    宝玉羞说为黛玉不搭理,今日特意淘换几样新鲜玩意儿,要使人偷送进去,遂道:“路上热得很,就停下吃盏凉茶,耽误了。”说着,大家已到门口,众家仆一拥而上,捧镫的捧镫,笼嚼头的笼嚼头,早有腿快的飞奔传报。

    不多久贾政出来,将客迎至花厅。原来今日给贾环贾兰讲书,一时兴起,要考较考较子侄们。命贾琏去东院唤贾琮,偏贾菌在那里玩呢,遂兄弟一搭儿拘了来。

    贾政规矩,探讲学问时,是不许下人打扰的。故听禀北静王府长府官来访时,客已将到厅前了。孩子们来不及散去,便由贾琏带着行了礼。

    那长府官反手一召,长随打开护书,取出一副大红洒金祥云帖,恭敬呈上。贾政暗呼不妙,忙命贾琏道:“带你兄弟侄儿进去,再使人告诉管家,预备上等席面儿,小戏也要好的。”

    贾琏答应着要走,长府官笑道:“今日擅造檀府,只为一桩天大喜事,各位小爷小哥儿不妨留下,沾沾喜气也好。”说着将帖儿递于贾政,道:“王爷素闻贤媛德名,愿结高援,以礼请允。”

    贾政忙还礼道:“下官微职末弁,蒙王爷青眼,降瑞鸾金诺,岂有不从之理?”那长史哈哈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大人何必过谦。”

    宝玉一旁听着,不禁心中纳罕,想道:“听说北静王在寻侧妃,他这意思,王妃竟从我们家出么....难道是三妹妹?!”思量一回,越想越真,心道:“果真如此,也是三妹造化。”

    忽听长府官道:“这桌上垒得满满的纸墨,可是各位文章么?”贾政笑着称是,那官儿抽出一张,念了前头几句,道:“破题扼要精准,若以孩子论,也算难得,只承题稍拘束些。”

    贾政道:“这是我侄儿所作,他新学八股,未免漏出多些个。”说着贾琮早上前作礼,长府官见清俊俊一个小哥儿,举手投足恭恭敬敬,又不拘挛,便多问了两句,贾琮一一回答。

    那官儿称赞不绝,又指一纸道:“‘匹夫不可夺其志也’ ,为何以‘三军之勇’开题?”贾政忙推贾环,见他一句蹦不出三字,刚要发怒时,门外家人回道:“贾雨村大人来了,请见老爷。”

    长府官不待他说话,先起身道:“我们自己人,何必在意虚礼?大人既有要务,请便就是。”贾政只好告罪,书房待客罢,再回来时,环兰几个已不在厅上,贾琏宝玉陪着客吃茶,攀谈些南俗风物。

    贾政便命换新茶新果子,那府令笑道:“下官来时,王爷专意吩咐,说:小姐至贤至孝,感动神灵。我亦有高堂稚女,岂不体父母儿女思亲之意?但尘寰碌碌之辈,不敢惊动仙界神灵,前儿私请了钦天监监正,选下两个万事皆宜的上好吉日,请老大人择选定了,就好起草帖子,纳采问名——若都不中意时,李监正愿亲自问卜——”

    贾政已允过北府请婚,这雁币之仪是早晚都要行的。才刚踌躇,只因贾母千叮万嘱瞒住宝玉,先撵他一次,偏被长府官拦住,便盘算再托故赶他走。这会子听到“钦天监”之言,哪还顾得宝玉,连道几个“不敢劳动”,说:“原想再去占卦,谁知接连许多事情,淹蹇住了。”

    那史令便道:“前儿老太妃、少妃进宫领宴,特特儿拜见贾妃娘娘。回来说娘娘富态了,身子骨儿也养得好。别得倒罢,就是记挂衔玉的那位幼弟,太妃忙告诉,说小爷儿文章诗词都好,王爷每提着,都赞不绝口呢——只是近来怎么不去顽。”

    贾政怎敢说贾母严命,不许宝玉再去,口中只管谦逊,又请客人吃茶,长府官道:“大人也太谦了。下官听王爷说,令郎姿禀聪敏,气质敦厚,将来列名胶庠,指日可待。”

    宝玉旁边听着,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纳闷道:“不是姑父姑母托梦,不舍林妹妹早嫁么,怎么又跑出个占神的来?”那长府官瞧他发愣,因问贾政:“令公子还不知这喜事咧——听闻公子待姐妹最亲厚,林大人又无亲儿,来日侧妃出阁,就是他送嫁罢?”

    宝玉耳中隆隆作响,好似一把刀伸入腹中,先在心上刻个“痛”字,又在肺上镌个“悲”字,肝上也写个“愁”字。五脏六腑一齐绞痛,欲要大喊大叫,忽见贾政偏头,怒冲冲瞪向自己,随即赔笑着送别那长府官。宝玉呆呆地跟着行礼,只觉一手一足都不是自己的。一时贾政面对呼唤,贾琏又摇手晃脚,转眼似被人左右夹住,旋风般拖出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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