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红楼]烟出绣 > 第二卷   百足之虫    顺水推舟熙凤脱赘      

第二卷   百足之虫    顺水推舟熙凤脱赘      

    那王夫人自岫烟设宴,一直留心打听,至晚间听说黛玉病了,早默念几千声佛。又吩咐袭人,劝宝玉少出门,更别提林姑娘生病的话。

    原道以黛玉质禀,这病必一天重似一天。谁知过了些时,反听说渐渐好了。王夫人心中纳闷,恰值贾母探视黛玉,便一同跟了来。到潇湘馆一看,黛玉略清减些,精神却还好,亦无十分伤心断肠的模样。

    王夫人素恨黛玉,怪她引诱宝玉不上进,忘记娘。今番她神色如常,王夫人又替儿子叫屈,满心闷闷不乐。及到这院里,看凤姐头发不乱,衣服也穿得好

    好的,分明也是个装病的,因此越发不喜。

    娘儿几个说回琐碎,就有小丫头回:“吴大娘、戴大娘要和太太交厨房账,现在门外候着。”贾母先问:“可是吴新登媳妇?我隐约听说过,是管院内收支账的,那戴家的又是谁?”

    王夫人道:“就是仓头儿戴良的媳妇,现经管两个厨房的米粮肉菜。”

    贾母叹口气,道:“她男人在外仓,她又管着内厨房,两口子私支冒领,倒不好处。”

    王夫人天生怕钱目数册,一听对账,已然头大如斗,再被这一问,登时张口结舌,混语道:“一笔笔都有数,想必不会出纰漏。”一边说,一边瞅凤姐儿。

    凤姐暗自苦笑,只得道:“钱物虽从外头库房仓房走,但取银子收东西,都要核准对牌批呈,还要签字画押,日日结账。各房除过总管,另有两个副管,他们也分理一摊子事,三下对峙,互为督监,也就无碍了。”

    贾母缓缓点头,向王夫人道:“你既有事,就先家去罢。”王夫人因才提“小厨房”,猛可间想起几桩事,笑道:“一点子碎账,晚间料理不迟。”挥退那丫头,又对凤姐道:

    “凤哥儿,你病了,这话原不该说。但园里小厨房,夏天闭,冬天开,浪费人力,糟践钱粮,不如裁撤为是。

    再有那个柳枫媳妇,我听说很不好,她管厨房时,灶下总丢东西,米碳也常不齐,偶然姑娘们想吃什么,她不殷勤服侍,还要另外讨钱——她是你提上来的,能干自不必说,但不该倚人仗势,来逞主子的强!

    柳家那个女孩儿,也是祸根!不过生得略齐整些,就打扮得花红柳绿,四处惹是非,还妄想进园子当差!”

    凤姐由王夫人开口,便知来者不善。当初设内厨房,曾有两个管事备选,其中秦显家的是司棋婶娘,算邢夫人的人,另一个赵顺时媳妇,又和王夫人陪房郑华对了亲家。无论推谁掌事,必定鸡声鹅斗,不得安宁。

    那柳家的行事利落,见一知十。且自元妃归省,便一直在梨香园做活,“邢王”两头儿不靠,最为轻省。

    只是这话不好明讲,凤姐便笑道:“柳家的两三代俱为庖厨,最擅南北精细菜,又做得一手好汤水好面果子,伺候姑娘小爷最为恰当,所以派她去...”

    说着,将“姑娘们饭菜计入公中,另要吃食另出钱,这是起头就定的规矩。三妹妹多赏的钱仍记在她私账上,过后环儿要吃的,折给他拿走了”等语说了一遍,又道:“....至于柳五儿,还没正经差使,也没定房头,想必太太听错了?”

    王夫人原恨凤姐“装病”,故借机排喧,叫她吃个教训。谁知她机言巧辩,反衬得自己无故生事,想了想,冷笑道:“虽如此,里头熄火清家伙,把碳、菜、账条子归到大厨房,也要好一顿乱——我们已忙得脚打头了,哪有功夫管这个!”

    邢夫人最爱看王夫人吃瘪,见她绷紧着脸,心中畅乐,遂道:“宝玉挪出来了,可还剩五六位姑娘,撤了小厨房,她们今冬就要顶风喝雪出来吃饭,如何受得。二太太嫌烦,我命王善保家的帮衬两天,如何呢?”

    王夫人瞧她言笑嘻然,恨不能生出利爪,将她面皮扯碎,“哼”了一声道:“不过白说说,这点小事,我自支应得来的。”

    邢夫人一晒,并不理会,因扭头对贾母道:“上回烟丫头请客,她姐妹都爱一道‘尖藕糕’。那东西,出锅半刻钟便要走味儿,幸而厨房近,才没出差错。烟儿奉上礼物,巴巴儿谢我,我不领情,说:‘你二嫂子借你厨房,还是孝敬她罢’!”

    贾母闻言便笑了,凤姐连道不敢,肚里自思忖:“邢妹妹真个上道儿,不枉我助她一场。唉,若非家道艰难,谁愿暂闭那内厨房呢,费心劳力,全为省抿子开销....”

    正胡想,就听贾母道:“那点心黛玉也赞过,说很得苏州风味。”一边笑问凤姐道:“你养了一程子,可觉好些?”

    凤姐原有“挂绶”之念,听如此说,便顺水推舟道:“提起病,我还有件事,要讨老太太并太太们示下。”

    贾母便问缘故,凤姐强笑道:“承老祖宗看重,命我打理家事。奈何我不中用,这一躺倒,三五年恐难痊愈。我再恋权不放,竟不是替老祖宗分忧,而是埋祸了!”说到最后,已带哽咽之音。

    贾母当初应允琏凤婚事,实因凤姐之父与王夫人不和,凤姐又爱展弄才干,将来扶持她,可以制衡王氏。倘若她们联手,东院还有一邢氏,妯娌姑侄婆媳彼此掣肘,也不怕二王翻天。

    所幸体察数年,凤姐管家尽心尽力,待自己也算孝顺。连她的病,也是打这十数年操劳气恼上来。她是个聪明人,既当着邢王二人解佩辞印,可知去意之坚。一味强留,只会使其平白生埋怨,反不利日后之事。

    如此度量,因道:“你一番话,说得我也心酸。既这样,便将家事放放儿,三年也好,五载也罢,总有大安的时候。那时再给我添个重孙孙,才叫高兴哩。”

    凤姐先还计算,想老臣乞骸骨,皇上还三推四拒,以示恩遇呢。再府里上下千余口人,自己乍然丢手,怕要六月穿棉袄,乱了套了。因此已预备贾母驳回,再如何请辞的话。

    谁知贾母一口应许,心安之余,由不得自嘲自恨,道:“傻子!真当离了你,人就不活呢!枉你自诩精明,这些年劳心伤神,不过替旁人垫脚儿....”

    正不自在,忽闻王夫人道:“既养病,不如搬到大太太院里。这屋子挨着园门,吵得很,人总睡不宁静。”

    凤姐一听这话,怒火登如扯了风箱,一燎几十丈高,待开口时,贾母怫然道:“你既知道她病,还要她大动干戈挪地方?!他们成亲时,这院子已拨给琏儿了,做什么要搬走!”众人见她动气,都忙垂了头,站身起来。

    贾母呵斥一通,见王夫人木立当地,寒着脸一言不发,邢夫人凤姐俱使帕子盖着嘴,不过一个偷笑,一个暗哭。贾母冷笑不止,扬声便寻贾琏。

    贾琏才刚回房,见一屋子女人对口舌,唬得安也不敢请,又不敢擅离,只好躲进巧姐屋里。这会子听召唤,忙一溜小跑过来。

    贾母嘱他道:“你媳妇养病,不许惹她生气,更不许问她拿东西。我那里还有上好燕窝,并一尊白檀药王菩萨,明天使人送来。打今儿起,凤儿份例菜从我房里出,要什么食补药补,只管和我说。”

    凤姐一路听着,再瞧瞧贾母花白的鬓发,眼角沟壑重犁,不由得想:“老太太疼我十几年,真心做不得假,以太婆婆论,她已算极好的了。”

    又听贾母道:“前日翻箱子,寻出一对猫儿戏蝶小玉牌,那是我八九岁时,我太祖母赐贶的。巧姐既爱猫儿图样,就拿给她玩罢。”凤姐再耐不住,抖唇唤声“老祖宗”,哭得调不成声。贾母拍着她的手,亦不停拭泪。

    祖孙两个对泣一回,还是贾琏劝住了。又看邢、王脚下长荆刺似的,实在窘相得很,便赔笑请她们外屋吃茶。正乱呢,忽见鸳鸯快步进屋,回禀道:“锦乡侯三太太过府,求见老祖宗。”

    贾母心中一沉,撑着鸳鸯便往外走,一边问:“客来了多久?谁在陪着呢?”

    鸳鸯赶忙搀住,低声道:“大奶奶带兰哥儿去请安,就碰上了,这会子兰哥儿在背书,三太太喜欢得很。”贾母微微一顿,回头道:“你们对账的对账,养病的养病,还有个迎丫头要照理,各自便回罢。”众人答应,分头散开。

    这里贾母搭着鸳鸯,经夹道往后院去,心里只七上八下,疑惑道:“果真北王求亲,虽是侧妃,也要公侯宰辅做媒,方衬其身份....难道“纳妃”之事作罢,严三夫人是为宝玉做冰台的?”不禁合掌念佛,道:“天可怜见,成全两个玉儿才好。”

    一路忐忑,早已过了正堂,其时厅中众人俱已迎到阶下,一位容长脸、远山眉、高挑略显丰腴的夫人越众上前,口称“世伯母”,矮身便拜。

    贾母一把携住,笑道:“都要做婆婆的人了,还这么淘气不改。我心急见你,就从后院子绕来了,失礼勿怪。”

    严夫人满面堆笑,道:“您这样说,就是安心和我生分。小时候我怎么缠着敏姐儿,和您讨吃的来?在我心里,老太太比亲娘还亲。”贾母听到女儿,不觉复又感伤,勉强应和两句,遣李纨母子先去了。

    吃过一循茶,严夫人笑道:“我最不会奉承人,不过兰哥儿小小年纪,出息的玉树兰芝般,又聪敏,又勤奋,可知家学渊源。”贾母笑道:“我那李亲家是国子监祭酒,要说渊源,也是随他。”

    严夫人想了想,道:“可不是?我们老爷也提过李太爷,赞他敦厚谨恪。又说平生所见学问最醇博者,还该推先盐课林如海大人。”

    一边稍探贾母神色,道:“前年我见过林姑娘,真真儿有画难描,无花可比,更兼那风姿气度,仙女下凡犹输三分。老祖宗,我有心讨杯媒人酒吃,可使得么?

    贾母手心一片潮汗,强作镇定道:“你做伐,自然是好的,不知说的哪户人家儿?”

    严夫人笑笑,伸出葱管一根玉指,凌空虚虚写了两笔。贾母愣愣看着,只觉那钩画之迹如利斧钢刀,直刺心头,忍痛片时,方道:“....这孩子年小,身子又弱,何况父母见背,家业弊零,万万不敢仰攀。”

    严夫人亦晓几分内情,心内叹惋,却不好说破,只得含糊道:“王爷一团美意,老伯母何必过谦?”贾母摆手道:“哪里是谦,不过玉儿婚事我一人做不得主,需等她舅舅们回来,大家议论。”

    严夫人见这话活络,暗地松了口气,笑道:“伯母心疼孙女儿,所以慎重,正是常情实理呢。”停一停,又道:“说来也是好笑,我前些年说合过亲戚家两对儿孩子,竟被传成月老临凡,连北静太妃也听说了。

    特特儿唤了我去,强压做保山,我推辞,太妃生了气,说:‘你们两口儿最会做媒的,还赖呢!’我左思右想,只得老着面皮来了,得罪之处,老伯母万勿见责。”

    一席话,就如连阵霹雳,直打在贾母顶头。呆坐半日,携住严夫人道:“好孩子,不枉你和敏儿好一场,我深领你的情。” 严夫人看她眼饱珠泪,不禁也跟着心酸,款款劝慰一番,告辞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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