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红楼]烟出绣 > 第二卷    百足之虫    悟平生糯女终幡醒    

第二卷    百足之虫    悟平生糯女终幡醒    

    这日晨省毕,贾母叫住邢夫人,道:“你且站站儿,等我打叠些补药吃食,看看迎丫头。”邢夫人前儿闻贾母之言,只当她一时激慨,并不当真。这忽会听见要去,惊喜交加,没口子答应了。

    及到这边下车,贾赦已候在门外,先请吃茶时,贾母道:“我记挂迎丫头,要先瞧瞧她呢。”邢夫人笑道:“如此,请移步开雾轩——迎儿出阁前,和她三姨儿并烟姐儿住过那里,地方足够,铺陈也齐全....”

    说着,早已来在院中,只见正房厢房七八间,皆明窗净瓦、门户楚然。进了屋,一应陈设都是半旧的,邢夫人道:“这是从园内挪来,迎儿用惯的东西。”

    贾母微微点头,道:“这想得很周全,足见你用心。”邢夫人又得意,又欢喜,暗道:“凤丫头虽的缺贤少孝,倒真会奉承人,依她主意一摆布,老太太果然欢喜。”因笑着谦逊两句,唤绣橘荷花道:“你们奶奶醒了?老祖宗亲来瞧她哩。”一面说,一面又让众人。

    甫进屋,一股杂香夹着腥锈味直面扑来,邢夫人忙命开窗,贾母因止道:“二丫头吹不得风,仔细落下病。”

    邢夫人干笑两声,扭头见迎春挣扎着揭被起身,忙急赶两步按住,道:“老太太跟前我已磕过头了,好孩子,你且躺着罢。”

    贾母走到跟前,含泪打量。只见迎春面色蜡黄,目气沉黯,额上一根细勒子,将长发半挽半散系住,益加衬得骨突筋青。

    贾母酸楚之下,早又想起元春:那般金尊玉贵的人儿,遭厄时,却连迎春不如,迎春尚可回娘家,爹妈前哭一哭。元春却囿陷深宫,亲人难见,亦不得痛快一哭,强拖病体,还要谢赏奉恩....其中委屈,不知她怎么掺血和泪,方咽进肚里去的。这样思想,越发悲痛难当,索性搂住迎春,捣胸大恸起来。

    众人原皆掩泣,见这样,忙又止泪劝解,道:“二丫头月份小,还不妨事,调养调养,便可大安了。”

    贾母悲声道:“你们哪里知道,妇人滑胎,好比半熟的瓜生生扯离藤儿,虽是小产,却比大产更伤人哪!”

    贾赦原不到女儿内房,今日贾母亲至,他方跟进来的,闻言忙躬身道:“也是迎儿德浅,命数使然,母亲万勿烦恼.....”

    语尤未完,已被贾母两拐棍敲在腿上,指着骂道:“你还敢说哩!你结识的混账忘八,罪孽却折在迎儿身上!反赖她德浅!”贾赦见母亲发怒,只得低头认错,不敢再说。

    贾母发作一回,想了想,又悔不该当众骂他,叫他下不来台。遂拉住迎春的手,告诉道:“别信你爹的话,男人家嘴拙,心疼你,只是不会说。

    你看他现在胡子一把,想当年,人都说他鼻梁丰隆,耳朵圆厚,端得好相貌,有后福。你这鼻子耳朵最像他,挺过这个坎儿,好日子还在后头。”

    迎春仰面,瞅了贾赦一眼,又低了眉,摇头道:“孙女蒲柳弱质,怎及父亲万一。腆脸厚皮回来,只为一件事,要求老太太,老爷并太太。”

    贾母看待迎春,只比惜春高个零儿,但终归是自己孙女,从小儿襁褓里看着长大,又是小辈里头一个出阁的,岂能不疼。

    因道:“有祖母在呢,什么话,尽管说。”迎春咬牙道:“孙绍祖殴妻灭子,悖逆伦常,我要同他义绝,此生再不续复!”

    众人闻言,都吃了一吓,相觑半晌,贾赦先喝道:“糊涂东西,你不要脸,我还要哩!‘妇人义当从夫,夫可以岀妻,妻不得自绝于夫’,你是要违背律法呢,还是弃夫出逃?”

    邢夫人见了,忙也道:“傻姑娘,这如何使得?你是气急了,所以口无遮拦。明儿叫你哥哥去孙家,把那东西绑来,你痛骂一顿,打几板,出过气就好了。”

    话音刚落,绣橘荷花“噗通”跪倒,叩首不迭道:“求老太太,老爷太太为奶奶做主,奶奶再回去,恐性命难保....”

    贾赦正憋着火,一听此言,顺势发作道:“两个贱婢,可是你们撺掇主子,搅得家宅不宁?”说着,一连声命“拖出二门狠狠打死!”

    贾母先啐一口,道:“喊打喊杀,也需问明缘故。” 一面指绣橘道:“我时常见这孩子,是个老实头,还有大丫头司棋——”绣橘忙回道:“司棋姐姐身子沉重,恐冲撞奶奶,故而没往跟前来。”

    众人听说,知道司棋大腹便便,恐迎春瞧见刺眼,所以回避。贾母叹道:“也罢了。只是好好的,怎么就滑了胎?!”

    绣橘哭禀道:“那日家去,姑爷先治下酒,说要赔罪。后来提个什么话儿,奶奶答应的慢些,他就恼了,一拳捣在奶奶胸口,把我们撵到下房。谁知到了半夜,奶奶喊肚痛....挨到天将明,就小产了....”

    贾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骂:“你们是死人哪?闹成这样,怎么不家来回禀?”又问:“请得哪位大夫?吃得什么药?”

    绣橘苦笑道:“哪有什么药呢?一起头,门就被人锁了,奶奶发疼时,我们破命叫喊,却没一个理会。直到清早婆子开了门,才报给姑爷,就在街口请了个大夫,胡乱开两剂药,混过了。

    我们原要出来,或回府,或自己请大夫,偏红罗堵在那里,骂“丫头片子短命鬼”。荷花和她拼命,反被推撞在地上,擦去半掌大的油皮....”

    贾母沉着脸,问:“孩子...是个姐儿?”绣橘点点头,哭道:“我抱着,还哭了两声的,但终究太小,不到两刻钟,就气息微了...”

    众人俱听得抛泪,又问迎春道:“那狗东西不是去通州营卫守粮廒了么,还有什么事要你做?一时不应承,就发疯!”

    迎春才听绣橘之言,已哭得死去半个,见贾母问,半日方勉强道:“为什么呢,就为要带红罗去卫所,我略劝两句,他便恼了,骂我‘醋缸里的混账老婆’ ....”

    贾赦皱眉道:“前日听见吵嚷,说圣上欲发兵南征,故而稽考粮米,以作军饷之用——这节骨眼上,他还往营里带女人?!”

    迎春道:“我也这么劝,他却道仓场衙门不是正经兵营,一住个把月的,换防时才得四五日假。那些副使、攒典,个个都有女人暖脚,何况是他!

    一边说,一边吃得酒酣,就恶声恶气骂人,摔桌子砸碗碟....

    今儿又说:‘你自家怀胎不稳,跌一跤,才把孩子掉了。屋里三四个丫头都可作证,我给你留脸,才不宣扬。

    从你嫁来,我家便日夜不宁,如今又见血光,可知是个灾星!我也不敢要你,回去和你老子说,陪我五千银子,就看在娘娘和老太君份上,给你一纸休书。不然你死了,也难进孙家祖坟!’”

    邢夫人听见要银子,肠儿肚儿早绞痛起来,张口道:“黑心种子,他还敢提钱哩!我们一个子儿没有,做好做歹,随他各人去!”

    骂了一阵,方想起贾母在跟前,忙又收敛嘴脸,道:“我的儿,能救你出苦海,千金万金也该拿的。我的意思,是怕助长他的贪心,非得钱不能给,嫁妆还要抬回来呢。”

    迎春原是柔糯之人,只要还容得喘气儿,便随份静默,不抗不挣。但此刻痛失孩儿,正是既悲复悔,含恨带怨,一口气撑在胸口,反比之前胆壮神清。

    遂道:“即便不义绝,我也不和他过了!不瞒老祖宗,我昨儿原要寻死,但想起邢妹妹的话,她说托生为人不易,不可浪费经历尘世一遭。

    可怜我的姐儿....修得人身,偏却没福,这是我对不住她....求老太太允我家来,或栊翠庵,或达摩院,我只颂经祷告,盼她来世平安终老罢。”

    一席话,只把贾母又说哭了,因道:“既这么,你就在家多住些日子,也别说修行的呆话——瞧你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再吃素饭斋菜,小命儿可要不要?”说着,细细安慰许久,方带人出来了。

    下了台阶,见贾赦欲言又止,贾母恨道:“你还要再说什么?那是你女孩儿,想逼她快死么!”

    贾赦赔笑道:“儿子何尝不疼她,只是奇怪,迎儿一向柔柔弱弱的,今儿个倒顶起嘴来。”

    邢夫人接道:“老爷别生气,都是邢丫头胡说,勾得她姐姐这样.....”贾赦还在愣神,贾母倒气笑了,啐道:“好贤惠呀,他问一句毒药甜不甜,你就先抢去吃!”

    因骂贾赦道:“凭她再软弱,生死当口,猫儿狗儿也会挣扎不甘心,何况是人!二丫头经此一劫,或者改了性情,倒是她的好处——你不许逼掯她,更不许撵她回孙家!”

    贾赦躬身道:“留下容易,离异万万不可....传出去,遭人议论事小,连累娘娘就事大了....”

    贾母浩叹一声,道:“那便先在家养一阵,叫孩子宽宽心,就算回孙家,也要使个什么法儿,先降伏孙小子。”

    想一想,又对邢夫人道:“你冷眼瞧着,从家生子儿里挑两个丫头,都要本分好生养的,颜色么,只需中等上下。”邢夫人连应几个“记住了”,亲自扶贾母上车。

    谁知一日巧姐生病,下人回禀贾琏时,贾赦正和他一处,也听见了。回去便告诉邢夫人,带些孩子爱的吃食玩器,瞧瞧孙女儿。邢夫人一要讨贾赦欢喜,二要吩咐凤姐挑家生丫头,忙带了东西,坐车过来。

    在巧姐床前站了站,正欲走时,人忽报老太太二太太来了。邢夫人赶出来接住,大家复进屋,叮嘱奶妈妈一大篇话,才轻手轻脚出来,一同去瞧凤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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