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玮退后一步。

    规则里说，大楼电梯不允许外卖员乘坐，但可以按下楼层让外卖自己上楼。

    这是谁订的外卖吗？

    正当疑惑，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塑料袋摩擦地面的声音，就见冯霏霏面无表情，脚下踩着两个外卖盒走到了电梯旁边。

    就在她把手伸向电梯的一瞬间，像是碰到了一股无形的墙壁一般，忽然被弹了回来。力道之大，让她差点摔倒在地。

    赵玮瞳孔一缩，随即想到是她自己无法离开这一层。但不放心地伸手试了试，发现自己的手是可以伸到电梯里面的。

    这下放了心。

    但即便自己能触碰到外卖，也不会去主动接触外卖。

    谁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而且这个行为看上去像是给冯霏霏帮忙。

    他不肯帮忙，倒也有其他人帮忙。冯霏霏那一小分队，除了冯霏霏自己，其余人都能进入电梯。

    唐四鸣最高，胳膊也长，伸手就把外卖勾了出来。

    冯霏霏拎着外卖走到了903门口。

    赵玮明白过来：她想充当外卖员，试一试能不能敲开903的门。

    他笑了一声，摇头：这个方法大概率是不行的。第一，外卖员不允许乘坐电梯，楼上出现外卖员身份的人本就不合理；第二，即便是外卖员，逻辑上讲也不能随意进入原住民家中；第三，她还有个住户身份，假装外卖员也是住户，只要是住户就会受红色门牌号的规则限制。

    这是新住户最容易犯的错误。虽然鬼点子挺多，但还是经验不足。

    他想要亲眼盯着冯霏霏死亡，电梯来了也不进，看了两眼，忽然瞳孔一缩，惊呼：“她在干嘛？”

    冯霏霏从外卖袋子里掏出一瓶白醋，拧开瓶盖，直接泼在了903的门牌号上。门牌号瞬间被湮湿，不一会儿就有鲜红的液体顺着门流了下来。

    903的门牌号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变成了白色。

    冯霏霏深吸一口气，带上礼貌的微笑，敲开903的门：“先生，您的外卖到了。”

    903欢喜地开门，打开门看见是冯霏霏更加高兴，连忙邀请她说：“谢谢你帮我拿外卖，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儿。”

    903不等冯霏霏回答，直接连拖带拽把她拉了进去。

    江媛瞪大眼睛，就要追上去。却见斜刺里冲出一道人影，直接把门撞上，不放心似的，又把门反锁上。末了怕冯霏霏使什么法子冲出来，还亲自堵在门上。

    这人是郑杨。

    江媛被这一番操作都惊呆了，说话舌头打结：“你、你干嘛，你堵上门她怎么出来？”

    郑杨露出得意的笑：“芹花，我终于为你报仇了！”

    赵玮、郑杨还有李海跟芹花是同一个公寓的住户。郑杨暗恋芹花很久了，可芹花从未给过他任何回应。他也知道自己不是芹花喜欢的类型，自己配不上芹花，本打算当一辈子护花使者，哪里想到芹花竟然死在了特殊任务中。

    刚知道消息那会儿，他整个人差点儿崩溃了。

    从那时起，他就一门心思为芹花报仇。他查了许久，才查到一起参加金铃寺怪谈任务的成员，还没查全。不重要，有一个算一个，他们都要死！

    但他忽然全身一抖，整个人宛如一滩黄油，从门边滑落下来。

    他痛苦地张大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全身的皮肤下油锅一样沸腾起来。

    “大杨！”李海大叫一声就要冲过去。

    赵玮拦住他，示意他看郑杨脚下。

    郑杨踩在了一片血水中。

    903门口本来没有血迹，是块干干净净的地方。但刚才冯霏霏把903门牌号上的血迹冲了下来，门口多了一小摊血迹。不是从墙体大肆渗出的，没什么存在感，郑杨没注意，一脚踩了上去。

    他瞪大眼睛，扭曲着，最终化成了一滩血水。

    失去阻挡的房门缓缓打开，冯霏霏和903走到玄关。冯霏霏问：“不看看你的外卖有没有什么问题吗？”

    903无所谓地耸肩：“反正不是我点的，是我叔叔点的吧？他简直老年人玩手机，从来不会选门牌号。”

    “叔叔？”冯霏霏问。

    903朝隔壁努努嘴。

    “哦。”冯霏霏拉开一点外卖袋子：“那你不看一眼，告诉你叔叔外卖收到了？”

    903两只惊悚的大眼睛在冯霏霏脸上看了看去，如果目光有温度，冯霏霏这会儿已经被烤焦了。

    他眼睛一弯，美女的要求总是不好拒绝：“好吧。”他把头伸进外卖袋子。

    “噗嗤噗嗤”两声闷响，903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

    他再抬起头来，两只眼睛紧紧闭了起来，鲜红的血液顺着缝隙流淌。其中一只眼睛上插了一把刀。

    所有人都没想到有这种发展，赵玮立刻掏出规则，仔细读了一遍后才喃喃说：“规则没说不允许攻击npc。”

    这一回情况立即反转，唐四鸣带头，江媛和周存存跟在他身后冲了进去。三人控制住903偷拍男，从他□□里摸出一个手机。

    江媛把手机解锁，只见里面密密麻麻的图片，都是903偷拍的女生，有在公交上的、地铁上的、大街上的、还有这栋公寓楼里。

    “霏霏你看，这人像不像楼上那个？”江媛指了指房顶，示意1003那个“大眼萌妹”。

    冯霏霏按了几下，显示出图片拍摄的地点，和备注的人物姓名。但她意外地发现地点和姓名有两个：一是十楼，王雪婷；二是五楼，逆鱼。

    冯霏霏问：“这是个人名？”

    周存存凑过来一看：“啊！我认识她！她是个漫画家！”

    周存存作为一个正当年的高中生，学习之余的爱好就是看漫画。先前有一阵不想上学了，也想去画漫画，不过后来进了公寓，还是觉得平凡的生活真好。

    “我追过她好几部漫画，因为坑品极好，所以追她的人很多。但她最近连载的一部漫画已经断更好久了。”

    江媛抓住重点：“为什么断更，会不会是？”

    周存存满脸严肃地点头：“我觉得......说不定有可能。”

    冯霏霏问：“最近连载的漫画讲的是什么内容？”

    “嗯？这有什么关系？”周存存不解，但愣了一瞬，还是给几人讲了一遍。

    故事很简单，玄幻题材，背景发生在校园。主人公是个备受欺负的女生，某一天忽然觉醒了异能，发现校园里隐藏着很多怪物，从而开启了打怪之旅。

    江媛评价：“就是很中二的漫画嘛。”

    周存存瞪他一眼，两人似乎就要因为一部漫画吵起来。

    唐四鸣是四个人中力气最大的，他来牵制着903，但他双眼一直扫视着屋内，此时看见玄关有一沓纸，便指挥三人：“那是什么？你们谁过去看看？”

    冯霏霏把纸抱过来，放在唐四鸣眼前。

    最上面是几本试卷册，前两张还是试卷，翻到第三张，就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试卷册里面加了很多小纸条，像是上课传悄悄话的那种。但纸条里面的自己娟秀，看上去像是女孩子所写，说话的语气也像是女孩子：

    【好无聊，这段凤凰不是昨天讲过了？】

    【凤凰脑子太小，记不住。】

    【婷，你带姨妈巾了没有，我同桌来内个。】

    周存存作为她们的同龄人，一眼看出问题：“‘婷’就是王雪婷吧？这两份化学卷子都是高一上学期的内容，这俩人难道是同一年级？啧啧，怎么才上高中就长这么猥琐？”

    冯霏霏说：“他们俩有可能是同班同学。”

    周存存“啊”了一声，转念一想：“对哦，这明显是王雪婷跟小伙伴传的纸条，他们俩同学，才有可能被他捡到。咦！好恶心啊，捡女生传的纸条偷看。”

    江媛也凑过来，他好奇地指着好几张纸条上都出现的一个名字“凤凰”，问：“‘凤凰’是什么？”

    周存存解释：“应该是个人名，联系前后文，‘凤凰’大概率就是他们老师的外号啦。嗯，还是化学老师。”

    楼上也是，所有出现的与学习相关的内容，都是化学，这是怪谈世界的一种简化机制。世界的构成非常复杂，把门和门禁卡隐藏在正常的世界线里，找上几个月也不一定能找到。

    怪谈由人的绝望诞生，如果把与绝望无关的信息删减，找到门和门禁卡的线索就会清晰很多。

    冯霏霏在随手带的笔记本上写：化学、王雪婷、逆鱼、偷拍、凤凰......

    她的手一顿，想到903的手机。回头却见唐四鸣已经把手机检查了一遍，对她摇头：“没有‘凤凰’这个人，也没有和‘凤凰’有关的信息。”

    她好奇地看了一眼唐四鸣，唐四鸣无奈地耸肩：“好歹我也是参加过九次怪谈的住户了。”

    九次，是冯霏霏和江媛加起来的总和。

    是个好消息，也不是个好消息。

    他的次数仅次于赵玮，如果赵玮死了，他就是对方参与怪谈次数最高的住户。如果他拿不到门禁卡，他就会死。

    但如果他拿到了，江媛就会死。

    他显然也意识到这样的局面，虽不愿与赵玮等人为伍，但目前最利于自己的局面就是保住赵玮的命。

    所以他不是完全的己方队友，帮助冯霏霏的同时也在留意着、提防着冯霏霏。

    冯霏霏心里分析了一遍，脸上却面无表情：“他的通讯录里有没有一个叫‘叔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