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九楼之前要先去一楼。

    住户刚才只在楼道里找线索，没有注意电梯间，此时站在电梯前，周存存叫道：“等下！这个楼道里怎么只剩下一部电梯了。”

    爱福大厦里原本有两部电梯，一部是客梯，另一部是货梯。此时客梯的位置变成了平整的墙壁，他们来时乘坐的货梯还在。

    江洄选择这栋大楼，就是因为有两部可以乘坐的电梯。这样，万一某一部出现问题，他们可以乘坐另一部，也算是给自己找一个后路。

    现在，后路消失了。

    赵玮想到什么，立即去查看原本在客梯旁边的楼梯间，一推开门，他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楼梯间还有，但里面立了块牌子，写着“施工中，不得入内”。

    赵玮对这种施工工地是百无禁忌，但此时，他守在楼梯间门前，不敢往里迈一步。

    “退后，都退后！远离这里！”他对自己的两个同伴说，自己也一步步往后挪。

    “怎么了赵哥。”王希不听劝，凑过来看。但只往里瞟了一眼，他就险些跌坐在地。

    楼梯间里确实是在“不得入内”，实际上，住户也无法入内——

    楼梯间里没有任何楼梯，只有大片大片的黑，宛如一口不见底的井，让人看一眼就要跌落进去。

    赵玮“砰”地一声关上楼梯间的门。现在，他们只剩下一部货梯。

    “所谓‘特殊任务’肯定不会让人好过的。”冯霏霏忽然来了这么一句，随即，她迈进了电梯，一直按在开门的按钮上。

    赵玮紧随其后。其他住户见状也纷纷进入电梯。

    电梯门合上，一楼的按钮亮起。

    九楼下面是八楼，但这电梯不知道有什么大病，八楼之后显示了二楼。二楼再之后是六楼。

    虽然电梯整体来讲是下降的方向，而且这一次，并没有进入异世界之前电梯颠簸的猛烈。

    于是住户有了几分思考的空间。

    王希最先说出规律：“咱们来的时候，电梯的顺序是4、2、6、2、10、5，每次电梯运行的顺序也总有2、4、6这几层，这其中肯定是有关联的。8、9两层很可能和这几个数字有运算关系，比如2加6等于8。”

    “但这能说明什么呢？”赵玮问。

    王希不能解释：“可能跟门和门禁卡有关？用楼层推测出门禁卡，就是管理员所在的位置？”

    赵玮不语。

    这时，电梯来到了一层，发出“叮”地一声。

    冯霏霏立即按下开门的按钮，电梯门打开。冯霏霏的手放在开门的按钮上不松开。

    赵玮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层是这栋大楼的最底层，也就是连通外界的那一层。这一层会不会有出口，能不能连通到外界？

    但四周一片黑，楼道里连灯也没有，手机射出微弱的光，但很快就被黑暗吞没了。若想要找大楼出口恐怕就要走出电梯仔细看。但规则不允许。

    却在这时，黑暗中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冯霏霏立即按下关门的按钮，却在电梯门关上的前一刻，挤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

    “呼呼！终于赶上了。九楼谢谢！”说话的是个男生。他穿着一身破旧的棉衣棉服，半长不短的头发像是抹了一层油，腻在头顶，根根分明，把中间的头皮露出一大块。

    跑动太过激烈，他撑着膝盖大喘气。

    电梯缓缓向上移动，他抬眼看了下电子显示屏。

    就在他抬起头的一瞬，所有住户远离他几分。这人从背影来看就是个普通的邋遢青年，但看正脸，却叫人惊悚地说不出话。

    他的五官没有一处长在正常的位置，没有一个五官形状正常。

    头顶着一个硕大的酒糟鼻，一张樱桃小嘴赘在鼻尖上，像个瘤子。剩下的脸部面积都被两只巨大的眼睛所占据。更惊悚的是，这两只眼睛的位置不固定，随时可以在这张脸上移动。

    江媛心里想：我要是长成这样就去自杀。

    他立刻对着光滑的电梯内壁观察自己，发现自己还是原本的模样，松了口气。

    忽然，他的余光瞥见一抹鲜红的身影，出现在电梯内壁上。但还没等他看清，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就在住户打量这人——从长相上来看，应该是异世界大楼里的原住民——这位原住民也在打量这些外来的住户。

    原住民的眼睛在脸上动来动去，引起住户生理不适，很多人扭过头去，避免自己遭受精神污染。

    叮——

    电梯到达九楼，电梯门缓缓打开。

    住户不敢和原住民抢，非常有礼貌地让原住民先行。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转身下电梯时，忽然响起了“咔擦”一声——相机快门的声音。

    声音正来源于原住民，此时他伸出手掌对着住户，掌心出现一只大眼睛。

    【电梯里不能拍照，如遇到楼里有人拍照，应尽快要回照片，否则无法离开本楼层。】

    王希问：“他拍了谁？”

    话音刚落，只见冯霏霏周身笼罩起一层白色的光晕，她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被定住了。

    “嘻嘻！”拍照的原住民笑了一声，撒开腿跑出电梯。

    江媛立刻追出去，却在追上之前，被原住民拦在门外，单元门在江媛鼻子前“砰”地一声关上。

    赵玮跟了出去，抬头一看门牌号：903。

    王雪婷楼下。

    电梯里，唐四鸣离冯霏霏最近，他关切地问了一句，冯霏霏渐渐缓过来，摇头。

    她从电梯里走出来，站在903门前，抬头一看，门牌号是红色的。

    903无法进入。

    江媛急得变了调：“怎么办？他偷拍了你的照片，咱们必须得把照片拿回来。”

    赵玮三人看着这场景却幸灾乐祸，李海拱了拱郑杨的胳膊：“郑哥，看来不用咱们出手，怪谈就能把这女人收拾了。你说她倒霉不倒霉？”

    郑杨看着她略显惊慌无措的背影，嗤笑一声：“倒霉，当然倒霉啊。这是她应得的报应！我甚至觉得是小芹给她的惩罚。”

    这么一说，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芹花还在的错觉，双眼茫然地在昏暗的楼道里四处寻找。

    九楼的楼道是开着灯的，不过灯光暗淡，电灯泡一条一条的，像是线路老化，接触不良。楼道里不知谁家的垃圾袋排起了长队，一个个散发着熏人的臭味。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不要随便跟人说话，你是不是有跟男人说话的瘾啊你！”

    902房间里忽然传出一句电视台词，紧接着，稀里哗啦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

    1002的奶奶说过，楼下是一对小年轻，总喜欢把电视的声音开很大。

    “这声音都快全楼公放了，这是十几年前很流行的一部讲家暴的电视剧吧？是楼里隔音太差，还是他们家住了俩聋子？”李海吐槽。

    冯霏霏看了眼门牌号的颜色，过去敲了敲门。

    根本没人理她。电视剧的声音完全盖过了敲门的声音。

    “拿个什么物件砸一下？”江媛出主意，他在楼道杂物堆里寻找，可垃圾的味道太过刺鼻。

    “等下，不用。”冯霏霏忽然伸手一拉，门自己打开了。

    江媛愣了一下，冯霏霏解释：“声音这么大，很可能门没关严。”

    她朝里面探了探头，观察了一眼玄关，屋子主人听见声音走了出来。

    这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寸头，家居服，外面围了个围裙，借着昏暗的灯光，可以看见围裙上沾满了血迹。

    他不满地皱眉：“怎么回事？怎么随便往人家里跑？你们是什么人？”

    冯霏霏有条不紊地说：“我们是民意调查委员会成员，来咱们这栋楼进行调查，前几天已经贴出了告示。我们敲了门，但您没关门。”

    男人一愣，走到门边拧了拧门锁，小声念叨：“又坏了，质量太差劲了，你们这物业也不管事，怎么当的？”

    他往前一凑，众人看清了他的长相。在见识过1002怪物奶奶、1003眼睛女生和903以后，住户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此刻，仍旧有人被他吓得踉跄了一下。

    他的五官倒是没有古怪，其实上，他脸上根本没有五官，就是一张白纸一样的大脸。没有嘴，刚才的话不知道是从哪里说出来的。

    李海和王希倒吸一口冷气。

    冯霏霏却镇定自若，拿出笔记本，装模作样记录起来：“您的邻居投诉您电视声音开得太大了。我们刚才也是，一出电梯就听见了您家电视的声音。咱们老旧居民楼隔音效果都不太好，音量太大，对您听力也不好。您看是不是可以把声音调小一点？”

    “哦，我这不是在厨房做饭呢，切菜声音太大听不见电视。”他发现冯霏霏的目光落在他围裙的血迹上，便说：“宰鱼呢。”

    “您家就您一个人住吗？”

    “啊？哦，不是，我太太也在。”提到“太太”，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好像忽然出现了一丝表情——警惕、不安、烦躁。

    他“盯”着众人看了一眼，语气变得警惕起来：“干嘛你们？说自己是民意调查委员会的，我刚才也忘了，你们有证件吗？”

    证件是不可能有的。

    男人瞬间翻脸，推着冯霏霏往外走：“出去出去！非法闯入民宅，我要告你们。”

    冯霏霏没他力气大，也不跟他硬碰，在被推出去前伸脚顶住了门，让他关不上。

    902男人伸手从围裙上摸了一把血迹，那血迹还没干，被他抬手一把抹在了门牌号上。

    原本白色的门牌号瞬间变成了红色。

    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露出了冷笑。下一刻，门砰地关上，冯霏霏回到了楼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