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闷响。
一团厚厚的面团被连连扔在案板上磋磨，立马扁平，一双手就着上头不断按压碾平。
那面团在力道的按摩下不断变形，先是被揉成团又是接连不断的摔面，震着案板都靠后跳了几下。
随着力道不断加大，面团的就着也越发有韧性，就着压盆地放个半盏茶功夫等面团硬些。
“檀云，你摔面的力道越发好啦。”乔颜弯身切菜只瞄了眼余光笑道。
此时，面前摆着好几个装个配菜的小碗，从左到右，端的是整整齐齐。
旁边油锅里还躺着红花花格外喜气的炒花生，乔颜，不紧不慢的洒上一勺白糖细细翻炒等到花生香出来了，拿着竹篓子捞出用以控油用，同时捞出一些泡好的花生去皮拿着鼓捣捣碎盛到小碗里。
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将瓷盆下头盖着的面团取出来按压成长团。
左手把面，掀开冒着热气的锅盖，右手把刀身一横，正对着咕噜冒泡的汤锅，嚓嚓几下，连上几刀，灵巧的一挥刀，不一会儿，一个面片如同跃出去的白鱼，就着汤锅一个溜圈，一叶连着一叶，不一会儿手上的面片变得越发薄，反倒乔颜刮面的速度丝毫不见变慢，一行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格外好看。
“要想面削的好，最重要的是手要稳要快，像这样举着太高也不好，这面团较之以往的面团硬些，因此在削面上来说也更做好啦。”
“檀云，你且先看着面。”乔颜把手上的一点面片片干净，解了身上的围兜，又有些不放心，“这火要是要是烧的大了，面用着就不筋道了。”
拿着木筷子移面片的檀云赶忙回声：“娘子放心，快些去罢。”
就着抹布擦干手上的水珠，跨了小门，赶脚碰着领了乔小小在院子里伸腿抡胳膊的乔母，抽抽嘴。
上回自她在府上推广了一波的风头，就连乔母也加入其中，进步颇快已经快速晋升到领头小队长了，乔小小倒是因为年纪小看着啥事都好奇的紧，一来一回跟着乔母身后的头也学了几招，干是做的不标准也引来不少人跟着强身锻体开来了。
总归也是好事。
探头看了一眼天色算算时辰，应是早早就过下职的点了，频频瞄向大门口也没瞅见人影。
乔母伸了个懒腰边走边说道：“近些日子你阿爹回回都在外头用，也不知身子能不能扛得住。”
乔颜突地想起来乔父每每几日就着卯初就出了门，临了归家也是没来得及的用朝食，火急火燎的往大理寺去了，偏生的回回亥时才归，就连乔颜在家休沐也没见着乔父几回面。
她有些不放心：“阿娘，这面食等上一会儿出了锅，我去给阿爹送去罢。”
大周人一天惯用两餐，等到这点盛了食盒送去大理寺已近巳时，就认着她阿爹忙起来的空头怕不是连朝食都不想用了，想起大理寺食堂备着的饭菜也只当是寻常，乔父吃惯家中美食只怕是还没吃上几口都不愿动了。
乔母起了个大早，一顿体操下来，连连打了几个哈欠，面上都带了些倦意，方一听到面食，整个人顿时打了鸡血，精神头一震兴奋的搓搓手：“阿颜，今要吃啥啊？可是宽面，还是细面，还是旁的？”
乔小小闻了风头一个溜步奔到小厨房窗口，趴着窗沿眼睛都不带眨的看着檀云转面片，顺手拉住乔颜的袖摆，面上雀跃：“阿姐，阿姐，今是要吃面食嘛。”
乔颜闻言蹲下身捏捏乔小小绵软的肉脸，咧嘴一笑：“是啊，小馋鬼儿。”
小厨房，就着案桌搬了几个小板凳放下，方便乔小小用。
说起来也好笑的紧，乔颜在前头添油拌面，偏偏乔小小个头低的只能够着灶台的边边，一张小脸还没她巴掌大小，一双透亮黑乎乎的眼珠子时不时往桌上瞟，眼瞧着等着心急偏惯喜欢拧着一副老大人的做派，配着老成的动态来，叫人看了隐隐发笑。
热气升腾，乔颜用了竹篓子捞出里头飘的白乎乎的面片一贯盛到瓷盆中。
往里头添了黄瓜，香菜，调好的酱汁，花生碎，切碎的葱花蒜末，临了舀了两大勺白糖，配上些许芝麻胡椒粉来入味，往里淋上一大勺滚烫的热油。
顿时，一众小菜辅料拌着还带着热气的面片一混入热油，只咕噜噜生出一小片气泡来，爆出一阵霹雳啪啦的动响，待声音消停，加入煮好的配菜就着木筷子拌上一拌，面叶沾着木块连连绕了几圈，浸上汁水的色调，捞起一片来，抖动着面片的震颤还拌着滴落的油汁，辣香味和油位就着面片一出筷混合在一块，香辣诱人。
今儿天寒些，合该用些热的暖暖身子，想来想去就着油泼面又能暖身又好吃。
乔颜小心的领来一个小碗来，掀开里头就着汤滚翻身的面片就是一筷子，眼疾手快的挑了几个小菜往碗里一放，旋即置到跟前的小案板上，随后掀开另一口锅，舀了一勺子热汤淋到碗里拌了拌，后一添了一碗正热的素面汤，压上一双小木筷。
随后，探头眨眨眼：“小小郎君，你的面食好了，可要我帮你端着送到小案板上。”
乔小小很是利索的摇起拨浪鼓，抿起唇正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接过时不时还怕面汤洒了去，总是走一步顿三步，废了好大功夫才走到小案板那。
乔颜面上憋笑，只默默看着不说话，自己端了瓷盆也跟在他后头跟着。
刚一把瓷盆放那，闻见味的乔母早就望眼欲穿举着筷子以待了。
乔小小把小木垫放在小案板上，面上一松，还很贴切的张大嘴巴吐了口气，偏偏叫乔颜尽数看了去。
乔颜刚举着筷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乔母却是丝毫不管两姐弟的恩怨是非，满眼盯上那油泼面，只觉得烧心的厉害，只瞧着油光盖面的色相就知道味道绝对差不了，想到这里就有些骄傲，这是自家的好闺女，试问，谁家，能在这个年纪天天就着新吃食出来的，除了她家阿颜，还有谁！
乔母已然端了碗夹了几筷子入了口，不得不说，这刀削面就着吃除了面皮筋道不说，也是好入味这点被乔颜选了去，一口下肚，偏偏弹牙的很，每一面都通透了油香辣劲，光是嗦上几口就勾的人口津连咽，光是吃了几口的乔母恨不得把瓷盆里的面条一网打尽尽数痛快的好好吃上一通。
面团特意用温水揉拍，因来出锅用着很是筋道爽口，洒上一点辣椒末既添色又添味。
乔小小虽然年纪小些，但吃饭用食的礼仪姿态皆由乔父一手包办，平日里就着吃饭也是稳稳当当，也没露出不乐意的面色来，而今看着乔母吃着满嘴留香却是有些不开心了。
低头看着自己小碗里头只飘了一层油亮的小菜，再瞅瞅那边瓷盆里飘荡着辣香味，面上一鼓有些不乐意了。
阿娘她们惯用好吃的，就我吃着素面，那边看着就比这吃着好吃。
乔颜却是吃的开怀，顺手夹了一筷子往碗里一放，就着一吸吞进口中，就着酱汁往嘴里一顿咀嚼爽快咽下，有些不尽兴的抬手就是准备一筷子。
本来吃着正香的乔颜只瞄了一眼那边迟迟不肯动筷子的乔小小，还能猜不出心事来？
“哎呀，这么好吃的面都没人吃真可惜。”
乔小小气鼓鼓的别开脸不去看乔颜，心中念叨：“阿爹说了，男儿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也。”认栽的夹起一根面条送入口中。
“怎么样，好吃罢。”
乔小小抿唇，故作镇定的咬下一口，说话老生老气的：“还成。”
乔小小的那份是乔颜专门备着的，只加了不少白糖来入味，总不能就着胡椒粉让他乱吃一通，若因一时贪嘴伤了喉咙，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谓油泼面一道，一根葱，两半蒜，三勺辣子烫油面，精髓尽数接来。
少许，檀云盛上来一勺新出锅的糖炒花生来。
里头配着的花生倒是和碗里的花生碎不尽相同，只拌了不知道多少糖来翻炒，来回搅拌就能带出不少糖粒来，还未等众人观望，乔颜已然率先下手为快。
方一出炉的花生就着烫劲儿，嚼着嘎嘣脆，吃了一勺又挖了一大勺往碗里一倒，瞬时间点缀了个样，嗦一口面条，就着花生粒，别有一番滋味。
“哎，哎，阿娘，你留点，等会儿还要给阿爹当小菜用呢。”
乔小小乌黑的眼珠子闻言轱辘转了个圈，淡然的护好碗里小堆的花生粒，专心致志的嗦自己面去了。
清晨风光正好，乔家母子二人，就着剩下的花生粒你一粒我一粒，好不享受。
就待乔母吃饱喝足牵了乔小小围着花园散步，此时，拱门那探出头一道影儿来。
是乔明文被老大蹉跎训练归家后听闻乔颜下厨火急火燎的从大门口狂奔回来。他面上顺着汗珠气喘吁吁，看见遛弯的乔母也没顾上说话，一个溜烟窜到小厨房，打眼一看瓷盆里头只剩下油乎乎的痕，顿时间心中哀凄难道：“没了，没了，都吃光了啊！”
“好不容易今天跑回来不用啃馒头了，还是没了....”
檀云围了围兜正欲拿着瓷盆去洗了，看着抱着空瓷盆鬼哭狼嚎的乔家二郎，竟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
总归还是乔小小看不下去，忍痛牺牲了自己的花生豆。
此事拎了食盒早早就出门的乔颜却是丝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