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名狼藉

    朝堂上的裴大人,那可是君子的典型,清风朗月又明察人心,若说这两年谁最得圣上信任,非他莫属。

    梁道恒虽远在金州为官,但既在朝中,自然听过裴倾的名字,这样一个人,他是怎么都不能将之与“渣”这个字联系起来。

    “夫人,此话怎讲?”

    陆南霜仍为下晌从沈明嫣那听来的话愤愤不平。

    “昨日我们见他与那位姜嫣姑娘甚是亲密,我还当他是真待那位姜姑娘好,谁知今日和姜姑娘聊过才知,他原来暗中不过逢场作戏,将女子当作附庸。”

    梁道恒满脸写着不信:“许是那姜嫣诓骗于你,朝中谁人不知裴大人不近女色,一心为新政奔忙,若非此次见他,甚至连姜姑娘这号人我们都不知,怎么会是把女子当作附庸呢。”

    陆南霜轻哼一声:“那不过是他手段了得,隐藏得好罢了。他许是个好官,却并非一个好男人。女儿家闺名最为重要,姜嫣姑娘虽出身商贾人家,但也是清白身份,他将人带在身边,平白为姜姑娘惹来非议,结果却并不给人应有的体面,这不是渣滓这又是什么?”

    梁道恒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况且昨日裴倾的模样他们都看在眼里,能与徐茂存相谈甚欢之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那传闻中的两袖清风总要打个折扣。

    而他与姜嫣过从甚密也是事实,若非顾虑姜嫣,想必昨日徐夫人就要用她的老手段塞人在裴倾身边了。

    这样再听陆南霜这么一说,于姜嫣而言,裴倾可不就是个负心郎?

    “这里头许有你我不得而知的隐秘之处,还是莫要妄自揣度,近来行事仍需小心才是。”

    陆南霜摇头:“别的事或有隐秘,此事可是我们看在眼里的,我不过是为姜嫣妹妹打抱不平,她生得那般好,又有那样好的性子,不该栽在这么个人手中,我总要劝劝她的。”

    梁道恒叹了口气:“你就是这样,一点见不得别人委屈,这些年你劝了的姑娘得有多少,两只手可数不数得过来?”

    旁的知州夫人或者联络一地贵妇,或者居于內府相夫教子,陆南霜却不同。

    这些年在金州,她早有贤名,可这贤名却不是温良贤淑,反而是救了不少姑娘。

    有爱而不得寻短见让她给劝回来的;有丈夫养了外室寻死觅活,让她劝得和离另开府第的;还有沦落风尘却攒了银子想赎身从良的乐妓,因受东家刁难,由她相助得了自由的……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她极为热心,金州的姑娘们便也极念她的好。

    只是梁道恒却有些无奈,他一怕陆南霜操劳,更怕的却是她因此被那些女子身边的人给惦记上。

    如今她又存心想帮姜嫣,那姜嫣身边可是裴倾,他岂能得罪得起?

    陆南霜却摇头:“我劝的到底杯水车薪,我这人并无那么大的本事,可见了一个总要尝试尝试,便说夫君你,这些年在金州是什么样,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可你又何曾有一日放弃过?”

    梁道恒不说话了。

    陆南霜所言不错,也许她心里放不下那些姑娘,就如同他实在放不下金州的田地税务一般。

    他难道不知徐茂存是块难啃的骨头?可若让他当真与之同流合污,他却做不到。

    “你放心吧,那姜姑娘亦是个明事理之人,不过是缺些契机,反正那位裴大人席间都与徐茂存一道,想必也并不在意外头虚名。”

    “你又有主意?”梁道恒问。

    陆南霜点点头:“不只有救姜姑娘的主意,或可还能帮上夫君你一二。”

    *

    “公子,建川的信。”

    裴倾甫一回到居所,谢罪便迎上来,将一封无字信笺呈上。

    “除信之外,还有一个消息,不过不是和我们有关。”

    “谁的消息?”裴倾一边展开信,一边问道。

    “杜大人的父亲听说了杜大人来金州代择皇商,启程往金州来了。”

    “啊?那杜大人的好日子可是到头了。”裴礼撇撇嘴,摇摇头。

    谢罪看向他:“这怎么说?”

    裴礼叹气:“你没去过建川,不知那位杜老爷的脾性,他对杜大人那可是要求严格,如今杜大人时不时与姜姑娘一道查看酒坊,逛金州的大街小巷,若让杜老爷知道了,得将他一顿好打。”

    门庭之见,在那些老辈眼中还是极为重要的,说杜老爷因为杜元良来金州公干所以前来不太准确,以裴倾之见,恐怕真是杜老爷听说了杜元良和姜筠之事。

    “他的事他自己会处理。”裴倾将信阅完,搁在灯上引了火。

    “陈长逸说,徐茂存做了两手准备,看来我们也需早做打算。”

    谢罪立时将杜元良抛在脑后:“还按之前那样不行吗?”

    “行倒是行,但效率低了些,我这就修书一封,你替我送去青州汇远,汇远知县是我与颜均的同科,他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是。”谢罪答道。

    他领了命,转身就要离开,却不想,裴倾忽又开口:“沈明嫣呢?天黑了,可曾回府?”

    谢罪又转身道:“沈姑娘从梁府离开后,与姜姑娘乘马车到东街了。”

    “东街?”裴礼疑惑,“天都黑了,去东街做什么?”

    谢罪面无表情:“这两日调查,有我们的消息说程家有人在相看铺面,昨日我去接信,路上瞧见了姜姑娘身边的丫鬟和一个男人见面,兴许是姜姑娘打算买铺子吧。”

    裴礼瞪大眼睛:“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昨日怎么不说?”

    谢罪莫名其妙地道:“又不是徐茂存的消息,你也没问。”

    裴礼一噎,感觉这人没救了。

    “怪不得让我还她自由。”裴倾自语。

    “公子的意思是,这铺面是沈姑娘要买的?”裴礼先转过这道弯来。

    裴倾起身:“备马车,我们也去东街看看。”

    *

    大梁宵禁算不得严格,虽已入夜,但这东街上却仍旧热闹。

    与白日不同,入夜了会有很多杂耍艺人出来摆开摊仗,颇有种年节时的热闹氛围。

    沈明嫣出了梁府就见到了姜筠的马车,紧接着就被这丫头拉到东街上来。

    她一路倒很是兴奋,喋喋不休地说着各样事。

    “这铺子虽是在街角,却是挨着的两间,你想做什么地方都足够,不过我与表哥商量,还是像原先一样开个小馆子最是吸引人,往常人们都从东街的一头逛到另一头,等走到你的铺子那里时,刚好肚子饿了。”

    沈明嫣一边看着她说,一边很是配合地笑着点头。

    姜筠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安排甚好:“表哥说今日天色晚了,怕你瞧不清楚,奈何今天晚上五湖楼开戏,是难得的热闹,所以今日我们先大略看看,去五湖楼瞧热闹,若你还想多了解些,可等明日再去瞧一次。”

    “好。”她说什么,沈明嫣就配合地应什么。

    这般姜筠便更热情:“对了,还没告诉嫣姐姐我表哥叫什么呢,他叫程延,因他小时候身体不好,便取了这个名字,取个‘延年’之意。”

    正说着,便感觉马车晃了一下,停了稳当。

    姜筠立时掀开车帘往外瞧,瞧见一个身影后挥手道:“表哥,在这呢!”

    沈明嫣跟着她从马车出来,但见街市人潮内,有一年轻公子朝她二人走来,身量颇高,样貌周正,待走近了,倒是彬彬有礼:“在下程延,这位想必就是姜嫣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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