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侯

    “驸马回来了!”

    “快,快些禀告殿下——”

    管事走过来,正打算从主屋把明熙请走,已经到了用膳时间了,长公主既然没有留食,他让明熙还是早些回去自己的院子,不然厨房一些紧俏菜就要错过了。

    明熙还没来得及回应,两人就一起听到了越来越近的声音,有人急匆匆地从门口跑来,是提前来报信的小厮。

    驸马?

    管事马上迎上去,抓住小厮的手臂就问:“驸马爷怎么就来了,他现在到哪了?”

    他一拍大腿,对着小厮恨铁不成钢地讲:“之前怎么跟你们说的,怎么没拦着呢!”

    小厮大口地喘气,表示自己个冤枉得很,“驸马都不让我们通报,一下就要闯进来,几个兄弟在门口也拦不了多久,想着您的吩咐我就先来报了,快些告诉殿下吧。”

    闻言,管事面色一变,让小厮原路返回,随即转身往主屋跑去,开始急促地拍打房门,隔了一会又贴着缝隙朝里面说着话。

    明熙进府这么久,还不曾见过那位明姓的驸马。

    据她观察,公主和驸马也并不是感情不和而分居,府中绣娘那里还做着成年男子的衣物。

    就公主府的书房来看,也有着二人同用的证据。

    以此推测,驸马先前定是住在公主府中很长一段时间的。

    至于为何暂时分居,为何眼下驸马回来不受下人待见,想必与昌宁长公主呆在皇宫一天一夜的原因息息相关。

    极有可能……

    昌宁长公主派驸马出去做的事,就是导致她被留在皇宫中的一切源头。

    明熙早有所感地抬头,顺着声音看向院门。

    “别拖我的衣裳!”

    “驸马驸马!公主、公主没说您能进去——”

    “笑话!感情这公主府,我这驸马说话就不管用了吗?!你好大的胆子!”

    隔着墙也能分辨出其中的暴怒,随后似乎是驸马把拦路的小厮给一脚踹开了,气势汹汹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公主呢?她怎么还不出来!你,说你呢,傻在那干什么,还不快些端些茶水来?一个个蠢得没边了。”

    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冲了进来,他皱着眉头质问伫立在旁的侍女们,从带着岁月痕迹的面容上也不难看出曾经的俊美,那薄唇一张一合,噼里啪啦的就是一顿带着火气的斥责。

    “昌宁!你可害苦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昨天差点——”

    主屋的门啪地一下打开了,打断了驸马的话。

    昌宁长公主已经重新梳洗了一番,只穿着浅淡的素衣,将半湿的长发简单用簪子挽了一下,剩下地披散在后背,面上也没有来得及布施脂粉,所以一夜没睡的憔悴就显露了出来。

    驸马明世泽像是突然失了声,后面的问责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昌宁长公主靠着门框冷笑,“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管事从屋内拿了外衣出来,想要服侍昌宁穿上,被她一巴掌拍开。

    驸马便心领神会地走上前,从管事手里接过那件外衣,尝试着去搂昌宁长公主的肩膀。

    “殿下莫气,都是世泽的不是。我只是,被吓到了。那乌泱泱的官兵跟土匪一样不讲道理,连殿下的面子都不给,我啊在那边可受了不少的气。”

    他发现昌宁没有排斥自己的触碰,大受鼓舞地把外衣给她穿上,看着长公主在自己臂弯里的样子心情大喜,连昨天被给了好一番的教训都暂时忘记了。

    “昨儿就一直把我关着,把梁侯那老贼提走了也不放我出去,吃的还特别差。”驸马软下语气,带着抱怨跟昌宁说自己的经历,

    “我这一出门,底下人就跟我说我们库里的珊瑚都被搬空了!世泽想着那都是殿下稀罕的宝贝,一时着急口不择言了。”

    听着这些话,昌宁长公主根本不为所动,她掰开驸马搂着自己腰的那只手,只是嗤笑道:“只是因为我的珊瑚?还有那个你私下投了几万两的……”

    她乍然止住了嘴,眼神不带情感地扫射着院子里的侍女们。

    “殿下说的哪里话……”驸马也很谨慎,他半是引导半是祈求地搂着昌宁进了屋,二人的谈话声逐渐消散。

    一旁低着头的管事很有眼色地关上了门,转头对着侍女们训斥: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点该干嘛干嘛去。”

    于是侍女们就散开做事去了。

    管事这才记起来还有位女郎在这,他的脸色一下纠结了起来,但想到昌宁长公主对她的器重,又觉得是自己想的太多。

    “姑娘受惊了,我这就带您回去歇着。”管事对着明熙赔笑道。

    “有劳管事了。”明熙点头。

    ——

    这边的屋内,氛围却没有他人想象的和谐。

    昌宁长公主坐在桌边,手指点在桌面上轻轻敲击,驸马则站在她的身侧为她捏肩。

    “怎么不说话了?”敲击声停下,昌宁似笑非笑地斜眼看身后尽显颓容的男人,为他眼角不浅的沟壑而感到些许无趣。

    驸马先前的火气又差点被她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勾出来,明世泽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面前的女人可还没倒台,自己还需要仰仗她过好日子。

    之前因为被官兵端掉全部生意,半辈子的积蓄凭空蒸发一半,从而在外人面前露出怒容的情景,肯定已经触怒昌宁这个娇生惯养的主了。

    他不能再犯错了。

    于是驸马手下的力度更加轻柔,他讪讪一笑,认错也非常干脆:

    “既然一切都在殿下的掌握之中,那肯定知道世泽损失了多少……”

    他来到昌宁面前,蹲在她脚边,这个角度能确保昌宁长公主看到的是自己最好看的样子。

    “殿下是了解我的,我就是个俗人。财富、权势都是世泽永远舍弃不了的东西。”

    “梁侯那老东西,要不是他说西南有萤石矿脉,我想着殿下喜欢,开采出来了给你一个惊喜。不然也不会脑袋一热就丢了那么多银子进去。”

    驸马拉着昌宁长公主的手,言辞恳切,神情真诚。

    明世泽此人,做官是一窍不通,只知虚位食禄狐假虎威,而不知民情如何米粮几钱。

    从商更是一知半解,只知以权压人坐收渔利,而不知行情门道商场沉浮。

    但他异常地幸运,提早地摸透了自己的富贵路,知道什么话长公主爱听,什么神态昌宁最喜欢。

    所以即使知道这人嘴里半真半假,兴许啊不绝对就是自己贪利,才会做出参与私采矿脉的事情,昌宁也依旧因为他的讨好而感到愉悦。

    她掐着驸马的脸,仔细打量。

    该说不愧是自己选中的脸,就算面上的细纹难以掩盖,也比另外的要合胃口一些。

    昌宁长公主这样想着。

    “梁侯已经没救了,那些钱丢了就丢了吧。”她放下手,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脸色冰冷。

    “可是——”

    “明世泽,你想背上刺杀皇后的罪名可别带上本宫!”

    昌宁瞪着眼睛,一脚踩在驸马小腿上,将他踹倒。

    由于过于震惊,驸马坐在地上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喘了两口气这才带着后怕的喃喃:

    “乖乖,怪不得昨儿个几个官兵看我的眼神那么不对劲呢……梁老贼好大的胆子!”

    “殿下!殿下——”驸马爬到昌宁长公主脚边,惊恐地说:“他不是要害我们公主府吧?先前、先前他带着东西平白找上门我就说觉得哪里不对呢!”

    想着这个可能性,驸马的心脏砰砰直跳,越想越有可能,连那西南的萤石矿都觉得定是梁侯给他设下的圈套。

    再一瞥见昌宁憔悴的样子,驸马就是再蠢也明白了他们目前的局势不妙,

    他就说呢,昨天他照常靠着昌宁长公主的威名来压那些官兵,却第一次失了手,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被放出来。

    “殿下你没事吧?陛下应该是相信您的吧,你是他的嫡亲皇姐啊!”驸马慌乱地说,霎时把自己那一大笔钱都抛在了脑后,

    “太上皇,对,咱们去找太上皇他老人家,他一定能保我们!”

    “闭嘴,本宫没想过吗?”昌宁头疼地按住额角,被驸马嚷得不耐烦。

    “教坊的人说见到了本宫的信物,才让所谓的外来教习接触那些舞女,哼,多拙劣的把戏。”昌宁长公主眼中的阴影深沉,让她整张脸显出一种嘲讽的神态。

    “梁侯那蠢货,给本宫的孝敬都一笔笔记好放他书房了,昨夜廷鸾卫抄家,一下就给翻出来了。”

    “他倒是胆大,连本宫都敢算计。”

    驸马不敢出声,他知道自己出钱和梁侯一起采矿的事,会和那些孝敬的记录一起呈上御案,变成陛下诘问昌宁长公主的证据。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可思议,那和他一样贪财好色的梁侯,怎么会突然做出此等诛九族的事呢?

    昌宁长公主与梁侯相处不多,除了送孝敬二人几乎没有交流,故而昌宁对梁侯突然发难的这件事,感到的意外并没有那么多,她也懒得去深究。

    但是驸马不同。

    他真真切切地因为萤石矿脉的事情和梁侯有来有回地共事了几个月。

    明世泽冷静下来后,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

    那老匹夫之前还跟他说终于不用忍受家里悍妻的管控,找到了房合乎心意的美妾,据说还是多亏了长公主殿下的慷慨,借此由头,才跟他去酒楼大吃了一顿。

    梁侯家里人员简单,老妻出身落魄士大夫家族,一双儿女也没有显眼成就,虽然有个侯位,在京中也像个透明人。

    比起他年近天命,一拍脑子突然萌发谋反的心思,把一家子都送下去。

    梁侯这老贼更像是被人……

    驸马握着拳,不自觉开始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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