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

    明熙第一时间去看殷洵的举动,看他将匕首收回去,按着头上的帷帽就朝箭矢来处追去,就也心安地打量四周。

    周边因为摊主的叫声骚乱了一阵子,但是街尾的人并不多,突如其来的暗箭只是被当作哪家纨绔子弟欺男霸女的手笔,还有人上前来问询明熙的情况,有没有受伤是否是仇家需不需要报官等等。

    明熙感念路人的关心,不由费了点心去应付他们,这才能从中脱身。

    她朝远处疏离灯火而显得黑暗的街巷看了几眼,终究还是决定不去添乱。

    不管来者是刺客残党,还是这次事件背后的其他势力插手,明熙能做到的实在太少了,贸然参与进去几乎就等于给人添堵。

    不过在这边傻等也不够安全,谁知道还会不会有接下去的暗杀呢?

    想通这点,明熙快步走入人群中去,跟着人流拐弯,一路在各色摊贩中走走停停。

    刺客在他们一路走来都不曾出手,在街尾拐角人流最稀少,影响最小的时候才下手。

    证明他们还是在考虑此番作为的影响的,并想要尽可能地做到悄无声息。

    既然如此,便不能遂了他们的意了。

    明熙照顾了几个最受欢迎的摊位的生意,买了些便宜有趣的木雕木簪和机巧玩具,把玩了一会,看到一家糖水铺子,就在铺子前把这些玩意都散着送给路过的孩童。

    看着得到馈赠的孩子欢天喜地地跑开,明熙郁结的心绪稍稍舒缓了。

    她给自己买了碗凉的乳饮,坐着边看边喝。

    有做杂耍的艺人咣咣咣敲着锣鼓,朝围观的观众们伸手讨赏。趁机宣传的酒楼小二抓了一把铜钱向天洒去,然后被蜂拥而上的人群拾去。

    呆得差不多了,明熙就起身离开了。

    心里存着事,非要她放宽心去逛街游玩,根本就是做不到的事情。

    明熙用了些巧计,很快和身后跟着她的人对视了,抿了抿唇,她对那个慌乱的少年招招手。

    显而易见,殷洵在离开后必定会吩咐了自己的人来跟着她,目的就是希望她能顺利地在这些人的保护下度过安全的一夜。

    兴许他还想着让明熙好好玩上一晚上,再平安回到公主府。至于他去料理的那些事情,最好也不要让她也沾染上一丝一毫。

    明熙心道要对不起你的好心了,要她装傻和装目盲,在这次案件中被人庇佑从而全身而退,还挺困难的。

    穿蓝衫的少年确认了明熙是在叫自己,手忙脚乱了一阵子,最后扭扭捏捏地来到她身边,替她把后背守护好。

    “你家世子在哪呢?”明熙看他如同警惕的松鼠一般侦查四周,觉得没有威胁了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顿觉可爱,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

    蓝衫少年身量不高,五官稚嫩,目测也只有十一二岁光景,此时听到明熙的问话,瞪大了眼睛。

    他嗫嚅着,实在撑不住了才崩溃地挠挠头,说道:“啊啊啊,明姑娘你怎么一下子就把我认出来了!早知道就不跟他们打赌了……”

    嘀咕完后,蓝衫少年偷偷看了眼明熙的脸色,确认她脾气很好没有生气之后,顿时支棱起来,有些驼的背瞬间挺直了,拍拍胸口就跟明熙介绍自己:

    “叫我从南就好,我是公子的贴身侍卫!哦不现在是明姑娘你的贴身侍卫了,嗯好像也不对…准确地说仅限今夜是。”

    明熙倒是不意外,看他跳脱的性格也没有嫌闹腾,只是又把自己的话问了一遍。

    “公子吗?噢噢噢他是吩咐过,如果明姑娘你问起来就带你过去好了的……”从南纠结地点点头,眼神有些飘忽。

    明熙忍不住笑了,“突然还有些口渴呢,我再喝一碗牛乳再跟你去吧,要不要一起来?”

    从南大喜,忙不矢的跟着明熙回到糖水铺子,终于喝到了自己刚刚馋得不行的饮品,他还想替明熙也付了,被明熙给制止了。

    两人喝完乳饮之后,从南便带明熙离开了夜市,从昏暗的街巷直接一路横穿,很快到了目的地。

    这里看起来只是一户普通的院子,在小巷最深处,离最近的家户都有些距离,从外面就能看到院中的灯火通明。

    从南走上前敲响院门,二人等了一会听到脚步声,很快就有人给他们开了门。

    明熙好奇地走进去,只见门后横七竖八地躺着数根长棍,大概是屋主想要事先抵门不让人进来,但是结果根本没有防住,甚至是直接被暴力破门而入。

    从南紧跟着明熙,和开门的人对视一眼,看到其中的谴责,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厢房外站了个侍卫模样的人,见明熙走近,与帮忙开门的侍卫一起将她拦下,同时也解释道:

    “世子已经吩咐了,如果您来了就先在外头等等。”

    他们表示自己也是被殷洵吩咐守在门外等待指令的。

    从南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搜寻到了一张凳子,狗腿地搬过来放在明熙脚边,好让明熙累了坐着歇脚。

    明熙摇摇头,说自己不累,让他自己坐去了。

    突然屋内清晰地传来一声粗哑的大叫——

    “啊啊啊!”

    明熙和侍卫们听到,一起蹲守在门口,在听见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之后,果然听到了那句“进来吧”。

    打开门,他们一起走了进去。

    乍一眼瞧去,这屋内的装饰也是平平无奇,有着和院子一样缺少生活气息的整洁,凭借这个至少可以推断屋主并不常住这里。

    明熙推断这里可能是流商们买在京城的歇脚之处,每年都有固定的时候带着货物北上,住个一两月卖掉了东西或者谈好了生意,就又急匆匆地返回南方的那种。

    一张书案,一副桌椅,一张床,就是组成这间屋子的全部了。

    面积实在是有些小,在明熙和两个侍卫进来以后,空间就很明显拥挤了起来。

    明熙的目光不自觉被一抹浓色吸引,转头看去,只见是书案上摆着的一个小型的珊瑚笔架,在昏黄的灯烛照射下,显得艳丽非凡。

    明熙觉得,这个笔架必定价值千金,在它的衬托下,周围还算可以的布设甚至都可以称得上一句寒酸。

    而且,重点是——

    这副笔架跟她在昌宁长公主书房见过的,那个巨型珊瑚树摆件非常相似!

    明熙急于求证,便又走进了几步细细观察,不管是那奇异的构造还是亮丽的色彩,都让她有些心惊肉跳。

    而殷洵正拎起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的衣领,像丢垃圾一样把他甩向两个侍卫,“看好他,带回去。”

    两个侍卫利落地架着男人,低头应承。

    殷洵朝明熙走去,看到她在看什么,以一种了然的神情把她观察完的珊瑚书架拿在手里。

    “怎么,喜欢这种?”

    闻言,明熙的头摇得飞快:“不是,只是好像见过。”

    她犹豫再三,还是试探着说出口:“这个人,是跟……有关吗?”

    所以他之前说长公主自顾不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应该没那么简单。

    殷洵嗤笑一声,也没正面回答她:“谁知道呢。不过若是你喜欢这个,”

    他颠颠手里的笔架,“等之后,送你几个都行。”

    明熙又一次拒绝了。

    殷洵也不强求,大踏步出门,喊着从南的名字就把那珍贵的珊瑚丢到了他的怀里。

    离开了这小院,就要各自分离了,从南就被殷洵打发来做明熙新的马车夫。

    他将明熙扶上车,看着她坐好后又掀开车帘,四目相对,一阵无言。

    最后是殷洵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解下腰间的匕首递给她。

    “这个就给你防身用。至于你想知道的,过段时候也会知道……”

    “至少,今天本来是想带你出来好好玩一下的。”

    明熙接过这把造型低调的匕首,下意思在掌中握紧,她也听明白了殷洵的未尽之言。

    带她出来,不止是作为靶子吸引幕后黑手露出马脚,也是存在着纯粹的善意,

    是这个意思吧?

    虽然后面过得提心吊胆,但好歹最开始的时候,她的心情也是有放松到的。

    明熙很了解自己,听到这段话,她不经怀疑殷洵是不是也看透了她?

    若是没有事先告知地逮她出来当诱饵,在事情败露后又想着机密事件对她一言不发。

    那就算是她切实有求于人,自己也免不了心生恼怒,将不了解形势而产生的恐慌转移一部分到殷洵身上。

    一旦如此,她便难以抑制地与此人交往时有所保留。

    而感知不到她待人的诚意,这个燕侯世子指不定一拍脑袋就不帮忙了。

    她所有为此而努力的所作所为全部前功尽弃,还可能一脚踏入深渊再难回复。

    明熙为自己的联想而冷汗涔涔,她知道也许自己是多虑了,也许是小人之心了。

    但此时明显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艰难地呼出一口气,明熙看着车外抱臂等待的青年,由衷地对他说:

    “明熙在此谢过世子殿下,晚间天寒露重,还请多加自珍。”

    殷洵只是对她笑了,说了一声轻轻的但足以让她清晰地听见的话。

    他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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