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讨厌了吗？
很奇怪，明明是她自己先对谢南哲避之不及。
如今谢南哲如她所愿，她却没有松一口气的庆幸。
他低垂的眼神似乎在拉着她的心一起下坠。
其实很想知道谢南哲身体状况怎么样了。
被这么一避，秦蔓更开不了口了。
心不在焉地工作了一上午，还犯了个低级错误，被郭端抓住机会批了几句。
时间到了下午1点，下午茶的咖啡被外卖员放到了工作室的茶水间。
秦蔓瞥见李阿姨进去了，估计是准备把今天的咖啡给大家摆好。
今天谢南哲来了，咖啡还会拿错吗。
秦蔓鬼使神差想去看看。
走近茶水间，秦蔓听见李阿姨正和一个女孩说着话。
“姑娘，你把袋子放这里面。”
“谢谢阿姨。”
女孩夸赞，“阿姨好厉害，我都不知道微波炉影响中药药效。”
秦蔓愣了愣。
都不识字的李阿姨，竟然知道微波炉不适合热中药。
李阿姨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是家里有人经常喝中药，听医生说的。”
秦蔓走进茶水间，看见正和李阿姨说话的女孩陌生的侧脸。
工作室招新人了？
女孩也看见了秦蔓有些好奇的表情，她转过身大方地笑，露出洁白的小牙齿。
“姐姐你好，我是谢南哲的妹妹谢南栀，来给我哥哥送点东西。”
“你好。”
秦蔓回应着，随即反应过来。
“中药……是给你哥哥喝的？”
“是呀。”
谢南栀提起哥哥，眉头轻轻拧起来，语气微嗔。
“他重感冒还没好呢，昨天刚退烧，今天就非要来工作，药也忘记拿了。”
秦蔓走近，看清了果盘里热水泡着的塑封袋子，满满一包漆黑的药汁。
昨天刚退烧……
秦蔓手心攥了攥。
“姑娘，你来拿咖啡吗？”
李阿姨看见秦蔓，也笑著打招呼。
“你放心，以后不会拿错了，我现在会认了，榛子摩卡。”
说着李阿姨仔细辨认着标签，从一堆咖啡里准确地拿到一杯榛子摩卡递给她。
耳尖的谢南栀听见榛子摩卡，眼神一亮，正想凑近。
“南栀。”
茶水间外传来谢南哲渐近的脚步声。
“还没好吗？没找到微波炉？”
谢南哲走到茶水间，抬头就对上了秦蔓的目光。
他有些错愕地停在了门口。
“阿姨跟我说微波炉热中药影响药效，你等会，用开水给你烫一烫。”
谢南栀的回答唤回了他的神志，他如梦初醒般错开目光。
“好……那我回去等。”
谢南哲快步转身离开，秦蔓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先一步追了出去。
然而谢南哲手长腿长的，秦蔓又伤了腿一瘸一拐。
她追不上，只好着急地叫住他。
“谢南哲。”
似是没料到秦蔓会叫住他，谢南哲脚步顿了顿，回过身。
“怎么了？”
秦蔓深一脚浅一脚地上前，谢南哲见状又赶紧迎回去。
秦蔓有些犹豫着开口：“你……还好吗？”
“我没……咳”
一句话都没说完，谢南哲没忍住手抵住唇压抑地咳嗽了好几声。
然后哑着嗓毫无说服力地回她。
“我没事。”
秦蔓目光里满满的歉疚和担忧。
“我听你妹妹说你昨天才退烧，怎么不多休息两天……”
谢南哲眼神有些躲闪，他还戴着口罩，秦蔓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工作攒了好几天了，不太放心。”
“生病都没好怎么好好工作呢？重感冒要好好休息的。”
“没事的，不严重。”
“不严重怎么还要送中药。是每天都要喝吗？”
“我们家人生病了不爱吃西药，我妈总说吃多了有抗药性。真的没什么事。”
秦蔓抿了抿唇。
谢南哲总在强调没事，让她有种他在努力跟她划清界限的感觉。
似乎真的被讨厌了。
“真的没事吗？”
“嗯。”
“好吧。”
秦蔓垂下头，有些退缩，但还是开口。
“那等你好了，记得跟我说一声……要是一直不好也跟我说一声。”
谢南哲怔了怔。
秦蔓没等到他的回答。
她声如蚊蝇：“那……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往自己的工位走，没走两步，听见追过来的声音。
“姐……秦蔓。”
她回头。
谢南哲试探地开口。
“你的脚……还在疼吧？”
秦蔓没想到他问起这个，不自觉地把右脚向后缩了缩。
“不碍事的。”
“怎么不多休息两天。”
谢南哲把刚刚她说的话还给了她。
“生病没好，怎么好好工作。”
秦蔓有些不服气。
“脚伤又不影响我画画。”
“但影响你走路，更影响你开车。你现在这样坐地铁也不方便吧。”
谢南哲直视着她。
“在家也能画，怎么不修养好再来？”
眼神闪躲的人变成了秦蔓。
“我……我要和郭端讨论，我要修改的。魔物原画进度差了好多，在家不方便。”
“这样啊。”
谢南哲口罩外露出的双眼弯起来。
“那等你好了，记得跟我说一声。”
秦蔓声音讷讷。
“……知道了。”
坐回位置，秦蔓后知后觉。
她好了也要跟他说一声吗。
那好像，也没有被讨厌得很彻底吧。
正对着电脑屏幕出神，工位上方探出一个脑袋。
“姐姐，”谢南栀朝她递出手，“你的咖啡忘记拿啦。”
秦蔓赶紧伸手接过。
“谢谢。”
秦蔓听谢南哲提过几次他妹妹。可以说是因为谢南栀，才有了《幻梦百物语》这个游戏项目。
她很有些羡慕谢南栀经历艰辛长大却性格活泼阳光，她知道自己如今的性格别扭，因此她对谢南栀很有好感。
谢南栀眼里闪着旺盛好奇的求知欲。
“姐姐，你是美术组的？负责什么部份啊？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
秦蔓答，“我在做魔物设定，你来帮我提提意见？”
谢南栀绕到秦蔓的电脑前。
秦蔓正在画21层的boss魔物，是一个骗取薄情男人灵魂来吸食的雪女。
“好漂亮的妖怪！”谢南栀看着设定图双眼放光，“我哥从哪里找到你这么厉害的大佬的！”
“你喜欢吗？”秦蔓不太自信，“我还怕画得有些太柔和了，毕竟是魔物。”
“她是什么很凶猛的设定吗？”
“也不是，”秦蔓把自己做的设定集递给谢南栀，“只是对负心汉凶猛。”
秦蔓等着她看完提提意见，谢南栀正看得津津有味，不远处传来郭端呵斥的声音。
“谁让你扔的？做事前不知道问一问吗？”
两人转过头，看见李阿姨一脸歉意地低着头，郭端正朝着她发着脾气。
“废稿放在碎纸机边上就是因为要销毁，你直接拿去扔，设计流出去了你能负责吗？”
“对不起，对不起。”
“不懂流程就别做些多余的事！”
秦蔓蹙起眉，看了一眼旁边的刘振。
虽然还是伏案画画的姿势，但刘振的笔已经停下了，捏着笔的手也因为过于用力，手背鼓起显眼的青筋。
李阿姨刚刚才教了谢南栀热中药，她看着郭端颐指气使的样子有些不满，又不知道郭端在哥哥的团队里是什么角色。她知道哥哥组建这个工作室很不容易，怕随便开口得罪哥哥好不容易请来的人。
正犹豫着，身边的秦蔓起身走了过去。
“郭端，”秦蔓把李阿姨拉到自己身后，“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我怎么好好说？”
郭端显得很烦躁，“写得清清楚楚的废稿需销毁她直接原样扔了，游戏工作室请个不识字的人来工作已经够离谱了。既然看不懂为什么多事？设计稿是能直接扔的东西吗？”
秦蔓安抚地握了握李阿姨的肩膀，柔声问，“阿姨什么时候扔的？扔到哪了？”
李阿姨怯怯地答：“中午你们休息的时候我收拾的，扔到负二楼垃圾站了。”
秦蔓回身转向郭端，“废稿已经是废稿了，流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太大损失。才扔一两个小时，中午垃圾站也不清垃圾，下去找找就是了。”
李阿姨也赶紧接话：“对对，我这就下去找。”
郭端面色不屑地瞟了一眼李阿姨有些跛的脚，“你找，找到什么时候？都不识字你找得到吗？”
“我一起去找。”秦蔓说，“你别对人发这么大火，又解决不了问题。”
不等郭端回话，秦蔓就拉着李阿姨走了。
秦蔓伤了脚还没好，李阿姨又有些跛，两人离开的脚步显得有些蹒跚。
郭端本就对秦蔓不满，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他重重嗤笑一声，“什么玩意儿。”
回过头，却发现工作室的大家纷纷低头避开了他的眼神。
他面色变得有些阴沉。
秦蔓和李阿姨往垃圾站走，远远地看到谢南栀跟了过来。
秦蔓有些诧异。
“你……你怎么下来了？”
“姐姐叫我南栀就行，”谢南栀笑嘻嘻地，“我来帮你们找。”
“我也喜欢画画，我哥哥跟我说过美术组有个很厉害的女原画师，是姐姐吧？”谢南栀目光一边在一排垃圾桶搜寻着，一边和秦蔓搭话。“姐姐叫什么名字啊？”
“你哥哥说我很厉害？”
秦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叫秦蔓。”
“刚刚那个骂人的是美术组的领导吗？好凶啊。”
“是主美，他画画比较厉害。”
谢南栀撇撇嘴，“人看着不怎么样。”
三个人没花多久就找到了被李阿姨不小心扔掉的原画废稿。
回去的路上，李阿姨不住道谢。
谢南栀趁机套近乎，“蔓蔓姐，我可以加你微信吗？平时我也画画，姐姐你有空的话给我参考参考。”
秦蔓听到“蔓蔓姐”这个称呼，下意识愣了愣，却神奇地不反感。
“可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