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尧尝试给顾长渊打电话，却发现顾长渊走的时候太匆忙，根本就没有拿手机。
现在这样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解释，顾长渊走之前跟他说过，如果这里出现S+级别的大妖，要么就是朱雀的孩子杀死了朱雀，要么就是朱雀杀死了他的孩子。
孩子杀死父母，大概率会继承父母的妖力，成为完全状态的朱雀。
朱雀已经背叛，但是他的孩子似乎站在了人类的这边。
装备部的武器已经准备好，但是是否发射，怎么发射却成了一个问题。
S+的大妖是足以撕裂时空的，如果先对他露出了杀意，却又没有将他杀死，那么人类恐怕难以承受来自他的怒火。
现在就是要判断活下来的究竟是谁？
一番犹豫之后，黎尧独自前往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研究局。
而在他动身的时候，所有的武器此刻都已经瞄准了研究局，蓄势待发。
黎尧到达那些断壁残垣的之时，看到的只有一个高瘦的身影，月很圆，淡淡的月光洒在了整片大地上，但是月色之下站着的那个身影却显得十分孤独。
那人说：“黎处，我把他杀了。”
那是一道极为清冽的少年音，干干净净。
原本，余炀应该很高兴的，但是此刻，他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他明明应该是大仇得到，可是当南明离火不受控制自他体内浮现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错了？
在二人交战到最后的时候，他对自身灵力的使用越来越纯熟，他拼尽全力想要杀死孟炎，可是孟炎根本不顾他的攻击，还在尽力维持着一个脆弱的阵法。
也就是那样的间隙，给了余炀杀死孟炎的机会。
他的南明离火穿过了朱雀的胸膛，庞大的巨兽自半空中坠落，再无一丝生机。
可是孟炎死之前的最后一刻，他的注意力仍然在那个阵法上，那个被顾长渊称为招魂的阵法。
那一刻，余炀觉得，他似乎错了。
错得很离谱……
黎尧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曾以为余炀只是一个天赋颇高的孩子，但是亲眼见到他从兽身蜕变为人身的那一刹那，黎尧才意识到，这是朱雀的孩子。
是未来的神兽朱雀。
如顾长渊所说，朱雀的孩子杀了他，并站在了人类的这边。
余炀道：“黎处，朱雀是孟炎。”
“什么！”黎尧这次是真的震惊了，因为半月岛的事情，他对孟炎有过怀疑，但是却没有想到，堂堂分局的局长，居然是四大神兽之一的朱雀，整个研究局简直被妖渗透成筛子了。
“黎处，你知道顾长渊现在在哪里吗？我有事情想问问他。”
黎尧摇头：“他赶过来救叶知落了，你没有看到他吗？”
余炀低头：“他受伤了，姐姐把他带走了。”
“严重吗？”黎尧心里一惊，今天是月圆之夜，顾长渊在今天受伤就非同小可了。
“可能有些严重，但是没有生命危险。”同样有妖族的血统，余炀对于顾长渊的伤势还能有些判断。
“两个人手机都打不通，我一会儿派人去找，你……”
一时间，黎尧甚至有些犹豫，现在站在他眼前的是S+的大妖，完全状态下的朱雀，但同时，他也是行动处一名普通的实习生。
“黎处，我想一个人静静，如果顾长渊回来了，麻烦告知我，我有事情想找他单独谈谈。”
“好。”黎尧说完，先行离去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顾长渊和叶知落的行踪要查，行动处被夷为平地的事情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今天晚上很多人看到两只大鸟打架的事情要平息舆论。
但是，无论如何，朱雀的事情解决了。
黎尧走后，余炀一个人站在那里，盯着已经死去的朱雀的尸体，一动不动，直至天明。
第二天一早，研究局的所有人都在做善后工作的时候，才看到浑身是血的顾长渊背着叶知落走了回来。
刘畅昨天晚上睡得很好，睡得很香，耳塞和眼罩戴着睡得很舒服，她甚至完全不知道昨天晚上的那场战斗。
于是，当她看见顾长渊和叶知落此时的状态时，十分震惊：“你们两个这是怎么啦？”
趴在顾长渊背上的叶知落无力地摆了摆手：“畅姐，说来话长，晚点详细解释。”
昨天后半夜的时候，顾长渊的状态就开始迅速恢复，甚至天亮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好了，原本鲜血淋漓的伤口几乎快要愈合。
叶知落在震惊他惊人的恢复力时才发现，自己居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真的是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顾长渊看见她试图起身时踉跄的那一下，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借了灵力之后的副作用可能是这样的。”
叶知落：“那你借的时候好歹给我留一点啊！”
“第一次借灵力，没有掌握好度。”
叶知落板着小脸：“没有下一次了。”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朝顾长渊问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现在看起来生龙活虎的，要不把灵力还给我？”
顾长渊的语气中有些尴尬：“我的灵力，你承受不住。”
叶知落想了想他和朱雀正面对抗时的场景，说道：“算了，我还是自己慢慢恢复吧。”
“那，我抱你……上车。”顾长渊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脸色也开始泛红。
“不用，我又没残疾。”
叶知落又尝试着自己站起来，结果她的双腿好像完全不存在了一样，根本站不起来。
顾长渊没有说话，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顺手扣好了安全带。
因为这个举动，所以一路上，车上的两人都一言未发，诡异的气氛在车内蔓延。
到了研究局，叶知落执意要自己走，但是抽干灵力的人连四肢都不协调。
于是，刘畅就看到了刚刚的画面：身受重伤，浑身是血，但神采奕奕的顾长渊背着有气无力，仿佛下一秒就要过去的叶知落。
“小叶，你没事吧？”
顾长渊替她答道：“没事，回去休息几天就好了。”
刘畅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了看顾长渊，又看了看叶知落，依旧是毫无头绪。
正好，黎尧走了过来，说道：“长渊，余炀有事想单独问你。”
听到余炀这个名字，叶知落又勉强打起了精神：“黎处，孟炎是大妖朱雀，余炀是他……”
话说到这里，叶知落突然就顿住了，如果直接说余炀是孟炎的孩子，那岂不就暴露了余炀也是妖的事实。
黎尧道：“没事，我都知道了，关于余炀的事情我会处理的，让顾长渊先送你去休息吧。”
“好。”叶知落点头，随后她又补充道：“黎处，余炀真的是个好孩子。”
“嗯，你放心，他不会有事。”黎尧这话算是给了叶知落一颗定心丸。
顾长渊把叶知落送回去之后，如约到了余炀所说的地方。
京海市临海，余炀所选的地方正好在海边。
白色的海浪一浪接着一浪地打过来，而余炀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是一处较为偏僻的海，人很少。
顾长渊走过去，站到余炀的身边，他直接问道：“你想问我什么？”
“招魂阵法可以起死回生吗？”
“可以，但是需要在那人死后，每年她的生辰之日都以他人魂魄来招魂，昨天孟炎没有成功，魂魄已往生，之后你也不用想了。”
“南明离火只有神兽朱雀才能拥有吗？”
顾长渊点头：“是，无论是妖界还是人界，都只有朱雀才能拥有和使用。”
“半妖的血脉觉醒是什么时候？”
顾长渊将视线移向大海，他的眸子里似乎藏着一种悲伤：“我不知道，毕竟，在我的世界，人与妖不可能相爱，自然也不可能有半妖的存在。”
余炀握紧了衣袖。
顾长渊扭头看他：“你其实想问的不是这些吧，如果你想有一个人能给你确定的答案，那么我可以。”
余炀抬起头：“我想知道我母亲因何而死，那个原原本本的真相。”
“好。”
顾长渊看着他的眼睛，神色极为认真：“在二十年前，你父亲每年会用一个阵法，名为护魂，使用此阵法的原因自然是保护你母亲的魂魄，我猜那一年你出生。人与妖之间不该有关系，更何况是朱雀这样的顶级大妖，所以当你诞生于世界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母亲的死亡。”
“你尚未出生之时，就已经在你母亲体内埋下了南明离火的种子。四年前，南明离火彻底爆发，护魂之术失效，南明离火在你母亲身上烧了半分钟，这一点足以证明她的身上有某样东西在抗衡南明离火，因为普通人类在这种火焰之下根本撑不到片刻的时间。”
“可是这么多年，他为什么不肯见我的母亲！”
顾长渊反问道：“是他不愿意见余馨，还是余馨不愿意见他？如果是他不愿意，那他为什么要耗费这么多的功夫布阵，护魂，招魂？他不在余馨身边的日子里，阵法从未停止过运行，即便这要耗费巨大的灵力，这也是朱雀妖力虚弱的重要原因之一。”
余炀一时间愣住了。
“余炀，你是他的孩子，你的出生，他会被分走一半的灵力，如果他不爱你的母亲，那么他一定不会允许你的出生，你来到这世界之前就会先被他杀死。”
余炀的声音有些颤抖：“可是，可是……”
“你和他拥有完全的灵力，他是妖界的四大神兽，他经历了数不清的战斗。余炀，你今天才勉强能使用朱雀的灵力，才第一次凭借自己的实力掌控南明离火。你觉得，你凭什么可以杀死他？”
两人交战时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地在余炀脑海里回放，有好几次，孟炎都是突然止住自己的灵力……
余炀顿了下去，双手抱头，巨大的悲伤顷刻间将他淹没。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顾长渊看着他的背影：“这只是我的猜测，事实的真相，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
海风有些微凉，呜咽声尽数被海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