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炀的柳藤毫不犹豫地抽了下来，破空之声，响彻四周，孟炎被他拦住无法抽身。
在这短短的几个呼吸里，叶知落已经开车带着顾长渊飞速远离。
她通过后视镜，看见孟炎和余炀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并且孟炎已经被余炀拦了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师父，俗话说得好，人要量力而行，你不行的话当时就早点说啊。”
顾长渊没有回答她。
“师父？”叶知落轻踩刹车，放慢车速，却看见顾长渊胸前已经开出大片大片的血花，他的唇紧抿着，一言未发。
事情到这里，她立刻发现不对了，顾长渊的状态比上车时更差。
叶知落找了一个角落，将车停在路边。此刻已是夜晚，这里又很偏僻，路上什么人都没有。
她走到车的右边，拉开车门，顾长渊没有系安全带，在叶知落拉开车门的瞬间，顾长渊整个人几乎要直接滚下来。
叶知落连忙用身体挡在车门口，止住他下落的趋势。
她虽然不是医生，但是顾长渊此时的状况怕是瞎子都能感觉出来有问题，鲜血几乎要将他的衣服完全打湿。
本来这些伤对于顾长渊来说没有那么致命，但是随着体内灵力的退去，原本不是那么严重的伤此刻就成了要命的伤。
他勉强抬起头，眯着眼睛去看天边的月亮，月还是那么圆，但是又那么危险。
叶知落在身上和车上来回翻找着手机，却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在孟炎出手的时候就已经丢失了。
他把顾长渊身上的安全带再次扣上：“师父，我带你去医院。”
她试图去按住顾长渊的伤口，阻止血的流出，但是无济于事。
顾长渊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不去医院，找个人少的地方，等到第二天就可以了。”
叶知落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慌张：“这种情况不去医院能行吗？”
血越流越多，恐惧开始在叶知落心里蔓延。
顾长渊的食指在她额头上轻轻地点了一下，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小趴菜，你要相信师父啊。”
叶知落深吸一口气，遏制住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她重新帮顾长渊调整好坐姿，随后回到驾驶座位，松开刹车，轻踩油门。
她将手上的血在衣服上胡乱蹭了一把：“好。”
汽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走，顾长渊说去人少的地方，但是京海市毕竟是省会城市，附近哪里的人都不少，于是她沿着一条山路就开了上去。
这一路上倒是真没有什么人。
到了半山腰，叶知落找了一个位置把车停下，勉强把顾长渊扶下了车。
大概是一份身高，一份重量，顾长渊的手臂搭在叶知落的肩膀，让她几乎直不起腰。
真的实在是太沉了。
“徒弟，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好。”叶知落将他轻轻放在地上，怕些微的移动扯到他的伤口。
“现在几点了？”
叶知落摇摇头：“不知道，我手机丢了，车上的显示仪也在撞孟炎的时候坏掉了。”
顾长渊看了一眼天上的圆月，温声道：“那就等等吧。”
他随即闭上了眼睛，灵力耗尽的情况下真的很累。
叶知落俯身去看他，却看见他的眼皮上有一颗很浅很浅的小痣。
顾长渊是双眼皮，而那颗小痣正好在双眼皮的褶皱处，所以叶知落从来没有注意到。
这在其他人身上可能毫不奇怪，但是在完美到没有一丝缺点的顾长渊身上，那就很奇怪了。
顾长渊仰头看见叶知落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叶知落猛地后退了一步，尴尬得笑了一声。
顾长渊没有特别在意她这用来掩饰的笑，只要过了午夜12点，他身上的灵力就会逐渐恢复，撑到那时，就没事了。
他们两人此刻在上山，所以视线极佳，视线望到下方时，原本研究局所在的位置已经腾起了惊天的白色火焰。
叶知落心脏猛地一惊：“不好，余炀可能有危险。”
她当初其实也在赌，赌余炀有能力拦住孟炎片刻的时间，再加上余炀对于孟炎的恨意，一定会促使余炀出手。
只要余炀肯出手，她就有机会带着顾长渊离开。
至于再往后，顾长渊和余炀共同争取到的时间足够黎尧带人赶过来了。
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看：黎尧似乎并没有来，因为在白色的火焰中，只有两道快速移动的身影。
顾长渊靠着一棵树，他的状态看上去并不好，声音也有些无力：“他不会有事的，他和朱雀拥有近乎完全相同的灵力。”
叶知落重复了一遍：“完全相同？”
顾长渊突然开始咳起来，并且咳嗽声越来越剧烈，大口大口的血自他口中涌了出来。
“师父！”
叶知落跑过去，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那种不安的感觉再次向她蔓延。
“师父，我能做什么吗？”
顾长渊说不去医院，去人少的地方，她原本觉得到了这里的顾长渊状态开始好转了，但是现在明显伤情又加重了。
顾长渊剧烈地咳嗽声勉强止住，有些犹豫地问道：“徒弟，能不能借我一些灵力？”
“当然可以啊！”叶知落不假思索。
都这种情况了，顾长渊扭扭捏捏半天，她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居然只是借一点儿灵力而已。
过后，叶知落才反应过来，问道：“怎么借？”
顾长渊的脸上瞬间腾起一抹绯红，他的声音很低：“你把眼睛闭上。”
叶知落整颗心猛地往上一提，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顾长渊又吐出一口血，脸色更加苍白了。
叶知落更慌张了，她把眼睛一闭，神色视死如归。
顾长渊看见她的表情，莞尔。
他轻声道：“得罪了。”
随后，叶知落感觉到顾长渊的气息离她很近，月色被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
顾长渊将自己的额头轻轻地贴在她的额头上，她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叶知落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可是钻入她鼻子里的不是顾长渊身上淡淡的木香，而是非常浓重的血腥味。
那一刻，她有些难受，顾长渊之所以受伤，也是为了救她。
她的额头是正常的温度，但是顾长渊的额头却是冰冰凉凉的，灵力顺着叶知落的身体流向顾长渊的身体。
如果叶知落的灵力是小小的溪流，那顾长渊的灵力就是磅礴的海洋，而额头相贴的地方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只是一刹那，她全身的灵力就被猛地抽走。
顾长渊迅速放开她，但是叶知落依旧毫无力气地跌坐在地上，像是被人在一瞬间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站都站不起来。
顾长渊顺势在她身边坐下，他低下头：“对不住。”
他已经收力了，但是这一刹那就足以夺去叶知落身上全部的灵力。
他试探性地问道：“你的灵力可能需要很久才能恢复。”
叶知落仰起头，笑道：“没事，又不是以后都没有灵力了，顶多就是这段时间不捉妖了而已。但是师父，我真的很好奇，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顾长渊没说话。
“刚刚那可是朱雀，你居然凭借自身的力量就拦住了朱雀的南明离火！”
虽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顾长渊不敌朱雀，但是在第一轮的交锋中，叶知落清楚的看到顾长渊的实力是远胜朱雀的。
顾长渊伸出右手朝前面指了一下：“看那里。”
叶知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在漫天的大火中，两只浑体通红的火鸟双翼招展，在天空中追逐。
炽热的火焰将远处的天空烧得噼啪作响，整个世界都在火焰中颤抖。
叶知落看着眼前的景象，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另一只朱雀是余炀？”
顾长渊点点头：“他既然拥有和朱雀完全相同的力量，那么自然也拥有幻化出神兽本体的能力，只是一直以来他并不会使用罢了。就像他甚至都不知道，南明离火是他的伴生火焰……”
说到这里，顾长渊却突然顿住了，他像是猛然惊醒：“我知道余馨真正的死因了。”
“是什么原因？”
这件事情叶知落也很好奇，余馨好像是所有事情的连接点，是一切的开端。
顾长渊缓缓说道：“真正杀死余馨的南明离火并非出自孟炎，而是余炀。”
叶知落愣住了，顾长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道南明离火出自余炀，那岂不是说，余炀一直苦苦寻找的凶手，就是他自己。
“余炀不可能对他母亲动手啊！”
顾长渊道：“这些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是事实的真相。孟炎是神兽朱雀，而余馨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她根本无法承受她的孩子余炀的妖力。从余炀诞生之日起，余馨就已经踏上了一条死路。”
他补充道：“这也是之前孟炎选择护魂的原因，用其他人魂魄的力量去护着余馨。直到四年前，因为某种原因，余炀的灵力不受控制，释放出了南明离火。”
叶知落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师父，余炀知道是他自己杀死了他的母亲吗？”
顾长渊看着远处正在交战的两只神兽，有些悲悯地答道：“以前肯定不知道，今天大概就会知道了。”
叶知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远处两只巨兽火红色的尾翼铺天盖地，翅膀一扇，白色的火焰相互撞击，将周围的所有建筑物焚烧殆尽。
双方的身影如闪电一般不停地交错，空中余下的只有两道火红色的影子。
直到其中的一道身影自半空中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猛然砸下。
恐怖的撞击声惊起漫天的尘土。
·
黎尧第三次接到观察处的电话，那人的声音已经明显发颤，话语里是无穷无尽的恐惧：“黎处，刚刚观测到的两只A+大妖的妖力发生了变化。”
黎尧还算冷静：“什么变化？”
“其中一只A+的大妖已经无法观测到了，现在剩下的那只妖怪评级是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