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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引(三)

    齐武帝借避暑查检北齐军的事,同行的官员皆心照不宣。开营第二天,人们或在自己帐子附近纳凉、或到太子帐中请安、议事。没人敢往皇帝大帐前走,因为帐中根本没有人。

    南君意心里想着接风宴的事,一早她吩咐南棠准备太子妃的衣饰与钗环。除去衣冠,她再没有其他可准备。

    南君意在营帐外散步,辽阔的天没有尽头,将她的忧虑放得很大。

    接风宴如此重要,燕王竟然让南君意按自己喜好来。他是料定南君意不会出格,还是想看她出丑?

    “意儿妹妹。”

    南君意的思绪被呼唤打断,太子正带着仆从站在帐前吹风。

    “太子殿下安!”

    “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跪我。”太子温润如常,“有心事?”

    南君意正愁没有人可以商量,马上说:“晚上的接风宴王爷不来,燕王府只有我一个人,我怕我没法应对。”

    太子说:“你该同阿凛商量,你若是怕,他定准你不去接风宴。”

    南君意摇头:“王爷让我一人去,不许我躲。”

    “阿凛向来护着你,如今怎肯把你往台上推?”太子奇道,“他怎么和你说的?”

    “王爷说,随我怎么做,他不管。”南君意愁上眉头,“王爷远在军营,我从未主持过王府大事,太子哥哥帮帮我吧,我应付不来的!”

    卫伯昭惊讶:“去北齐军军营的事,阿凛也同你说过?”

    南君意点点头,上前一步说:“晚上有人问起王爷为何不来,我该怎么答才妥帖?”

    卫伯昭听完,竟然笑起来。

    南君意急道:“殿下不愿帮就不帮,何故笑我?”

    卫伯昭的笑暖如春风,他说:“我是笑你妄自菲薄、笑你误会阿凛的好心。”

    南君意说:“阿弥陀佛,希望王爷别把这好心用在我身上!”

    卫伯昭被南君意这念佛的样子逗得又笑起来。待笑够了,卫伯昭才说:“这次奉旨随行的皆是世家重臣,不会轻易问你军机大事,你放心。”

    南君意悬着心放下一半,又问:“王爷还说,只需臣子来拜我,我不需主动做什么。这样可对?”

    卫伯昭说:“意儿,你是燕王妃。”

    南君意垂眉道:“我知道燕王妃地位尊贵,可我并不尊贵。”

    “这接风宴不同于宫中宴飨,不穿朝服、家中女眷亦可同席,是个不论身份高低的场面。”卫伯昭声音温暖,语速很慢,“这样的场面又是最顾忌身份门第的,因为陛下在。”

    南君意说:“殿下是想说,有陛下在,没有人敢轻易冲撞我。我尽可以能躲便躲?”

    “只要你代表燕王府出席,你就是尊贵的燕王妃。意儿,不要排斥这个身份。”

    卫伯昭温声说,“就算你不小心冒犯到谁,陛下、母妃还有本宫,都会帮你。”

    “陛下不能护我一辈子,还是不该得罪他们。”南君意艰难地说,“他们可都是北齐的肱骨重臣啊。”

    奉旨随性的臣子,皆在武帝朝有所建树。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曾杀过南君氏族人。这些人视南君意为敌人之子,就算南君意不冲撞他们,他们也会变着法子挑刺。

    卫伯昭问:“意儿,入宫这些年,你可曾冲撞过谁?”

    这话将南君意问的一怔。

    卫伯昭说:“父皇带你出盼月殿后,无论在泰山伯府、晋国侯府,还是上坤宫、螽斯阁。你从未冒犯过任何人。”

    南君意没有回答,自出了盼月殿,她一直过得小心谨慎。一夜之间,北都遍地都是她的仇敌,她已经不记得看过多少双带着仇恨的眼睛。

    “还记得你当初你改名叫南君意时,是如何同陛下说的么?”

    ——我虽姓南君,却从未做过任何坏事!如今您已经是陛下了,立我做前朝公主有什么用呢?

    卫伯昭悉心解释说:“每一个认识南君意的人,都知道你姓南君,也知道你与那群鱼肉百姓的南君氏完全不同。阿凛是个笨的,你们成亲这么久,他才想明白这道理。”

    南君意仍有不解:“他不在场,我就算身披王妃朝服,也是一个人。”

    “燕王本人不在场,你亦是独一无二的燕王妃。你背后仍有一座赫赫威名的王府为你撑腰。阿凛的心意,你可要……”

    卫伯昭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南君意吓了一跳,不禁叱起太子身后的太监:“平安公公,太子咳得如此厉害如何能在这里吹风,你怎么不劝着些?”

    平安太监他从小跟在卫伯昭身边,同南君意亦是熟人:“王妃娘娘,咱家哪里劝得住太子爷。您看这、这……”

    平安太监让开位置,他身后有个端碗的小太监正殷切的看着南君意。

    “殿下又不愿饮药?”南君意接过药盏,又重新放回去“药凉了,麻烦公公把药热了再端来。”

    平安打发小徒弟去温药,将一碗水到太子面前。

    卫伯昭喝了水,咳终于止住,他继续说:“意儿,阿凛是喜欢你的。”

    南君意却不敢认:“也许再过不久,他就不会喜欢了。”

    卫伯昭说:“阿凛是长情之人。”

    “我见过他长情。”南君意苦笑,“并非对我。”

    卫伯昭再次咳起来,他勉力抑住喉头的干涩:“他和霍灵不可能在一起。”

    南君意扶住他说:“太子哥哥,我们不提霍家好吗?”

    正这时,小太监把药温好端来。南君意接过药盏说:“殿下,喝了药咱们回帐子里避风。”

    “日日都饮,从不见好转。饮再多都无用。”卫伯昭声音有些沙哑,“不回去,我很久没有见过这样好的蓝天。”

    草原的天空广阔蔚蓝,不似被宫墙锁紧的天空那般逼仄阴沉。

    南君意劝道:“药不仅医身,还能安心。殿下轻贱自己的身体,身边的人会伤心。”

    “当初我也曾这样劝过蕙儿。”卫伯昭看着天空,“那时她病入沉珂,药喝下去又吐出来。我就说这番大道理来劝她。没想到现在轮到我做病人。”

    南君意双手将药盏奉到卫伯昭面前:“苦药医心,殿下既然念着先太子妃,自该更加珍惜自己的身体。这是蕙姐姐的遗愿啊。”

    卫伯昭听到这层,终于接过药盏,将苦药一饮而尽。

    段蕙儿病重时,卫伯昭曾想亲自到南方为太子妃寻药。那时南方遍地都是战场,陛下自然不许太子去。卫伯昭无法,只得日日守在太子妃塌边,连政务都不愿过问。

    临终前,段蕙儿再三叮嘱卫伯昭珍惜自己的身体,并让太子在她面前发誓,她身死后尽快求取太子妃。段蕙儿若不这样做,太子怕是当时也会追随太子妃而去。卫伯昭知她的心意,含泪答应下来。

    太子妃死后,太子意志消沉,将自己锁在承祧宫里,整整七天不吃不喝不睡。后来是南君意劝了小半日,才令卫伯昭重新振作起来。

    “春天面见殿下,您身子尚好,如今为何反复至此?”南君意奉上蜂蜜水解苦,侍奉太子的事,她从前在宫中常做。

    卫伯昭没有喝蜂蜜水,喃喃说:“还不满两年。”

    南君意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蕙姐姐过世尚不满两年。”

    卫伯昭说:“父皇默许东宫可以三年不娶,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南君意怔住:“陛下要为您选新太子妃?”

    卫伯昭的沉默算是默认,南君意这才想起名册上的女眷名字格外多。

    “她让我发誓再娶,我就要她守丧三年。这是她去前,我在她耳边许下的承诺。”卫伯昭轻咳,“如今,这承诺本宫守不住了。”

    南君意见过东宫琴瑟和鸣,却不知道他们如此情深不渝。

    “蕙姐姐会理解您的苦衷。”

    “她这短暂的一辈子,永远都在理解他人的苦衷。她若任性些,也不至于咳咳咳……”

    “殿下!”卫伯昭剧烈咳嗽起来,南君意忙对平安太监说,“不能再吹风了。快扶殿下回帐中休息,着人去请太医!”

    卫伯昭拒绝道:“每次用药都会如此,小毛病。太医也不要请,会惊动母后。”

    南君意苦劝不得,便对平安太监说:“饮药就咳是药方不对症,去请太医再诊!”

    平安得了南君意的话,马上着人办事,手脚十分麻利。

    太医诊病后,已是下午。太子仍咳,连下午的议事会都因太子身体不适被取消。

    免见朝臣的太子并没有时间休息,他撑着身子看折子,眼前小山样的奏折必须要在齐武帝回来之前全部看完。因为晚上皇帝还要重新批阅重要的奏章。

    卫伯昭放下手里的折子,不耐道:“如此轻的药量怎能止咳?晚上有接风宴,本宫要陪侍。”

    南君意奉上茶水,说:“殿下一味叫太医下猛药压制自己的消渴症,才让慢病成了急症。殿下要压制到什么年月才算完?”

    卫伯昭摇头道:“未来的事以后再说。今晚很重要,本宫不能……”

    “殿下,”南君意轻声提醒,“您就是北齐未来。”

    卫伯昭的双眼润如潭水,他说:“蕙儿去后,我已断了未来之念。”

    南君意心中大骇,卫伯昭则笑说:“你放心,本宫从没有过自裁之心。”

    南君意不放心:“您身体不好,陛下绝不会强求东宫娶妻,您又何必说这样的丧气话。”

    太子放下手中的折子:“好意儿,你也不希望我娶旁人,是不是?”

    南君意想起从前种种,心中痛极:“惠姐姐那样好,世上无人能代替她。”

    “最近宫里宫外都劝我娶妻续弦,奏折里都是‘延绵子嗣为天道’、‘东宫盛则天下安’,我烦透了。”

    卫伯昭自语般说:“我这一生只有段蕙儿一个妻子,生同衾,死同穴。除了她,旁的我全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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