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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突然下起了大雨，雷声轰轰，春日第一个暴雨天，竟是在随月家里。
颜未舒沉默不语，半晌才否认。
“不是。”
随月不以为然，又接：“所以，一时来了兴致？”
颜未舒听着觉得不对劲，却承认了：“对，没错，是这样。”
“那行吧。”随月无可奈何。
那场暴雨没有下太久，大雨过后，光线亮得刺眼，颜未舒出了随月的家，说要去小区走走。
七泉墅没有怎么变，五年前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一样豪华，一样有着生活气。
那条车路很长，旁边的树叶掉落下来，被雨浇得潮漉漉的，倍有春天的气息。
走得久了，颜未舒停住了脚步，观望了一会儿前面的一座房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季阳译的家门口停着一辆宝马，颜未舒远远望进去，没有动静。
她不清楚他回家了没有，他这些年应该不常住家里，就像随月一样，因为工作事业常年往外地奔波。
打算反身走人的时候，颜未舒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房子大门开了，女人的声音轻柔细腻，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听到了之后一道男声的回应，同样专注、温柔且低沉。
颜未舒没有回头，一直走着。
她只知道，那两道声音沉默了大概十秒。
还有，她脚下穿的那双拖鞋差点要滑落，显得她离开的背影有点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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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杨星源的微信，是在第二天早上。也不是颜未舒故意吊着他，那属实是没有必要。她是想跟他解释清楚的。
只是那天从随月家里离开，她去见了一个朋友。
孙晓妍知道她回国已久，这几个月，两人都有保持联系。过几天有个艺术展在孙晓妍的学校举办，她以学姐身份回去参加，顺便邀请了颜未舒。
她答应了。
两人出来约了个饭。
完事之后，又约去看电影。孙晓妍知道最近有部爱情片很火，颜未舒一听，心里沉了一阵。
“好像叫什么暗恋是首情歌？是不是入围了什么国际电影节。”孙晓妍搜寻着手机上的购票网站。
“是么？”颜未舒假装糊涂。
孙晓妍并不知道导演是谁，颜未舒也似乎没有拒绝的打算。最后两人走进电影院，手里拿着那部电影的票根。
电影播到结尾的时候，孙晓妍才当场愣住。
那个女孩子的身影，太过熟悉。碎花连衣裙，墨色长发，标致的身材，有几句台词出现，那出现的声音就是孙晓妍身边的她。
“未舒姐……”孙晓妍惊讶地转过头。
两人离开电影院，颜未舒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孙晓妍也从惊诧中走出来。
她不禁感叹：“原来他现在当上导演了。”
颜未舒点头，微笑着。
孙晓妍也有些伤感，电影结局是BE，她看得有些痛苦，明明电影里两个主角那么相爱，并且合适，最后却因为各种缘由而分开。
就像电影标题那样，这或许就是导演给自己暗恋人的一首情歌吧。
“他一直想当导演，现在算梦想成真了。”
孙晓妍问得突然：“你们最后是怎么分开的？”
当年的事，当时已经离开鹿城的孙晓妍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她只知道后来颜未舒和季阳译分手了，原因她不清楚，其实也没必要追问。
似乎都过去了。
可现在种种事情表明，好像有人过不去。
颜未舒没有细说，只是回答：“没什么，有些事情，有些感情走到头，自然就散了。不过我们是和平分手。”
孙晓妍落寞地说：“是这样么，原来学姐是女主的原型。”
颜未舒从没那么觉得，电影里的女主要比她完美得多，她从没有那么好过。
“也不算是。”她这样说，“里面有些剧情，都是虚构的，女主也比我好太多。我只不过是出现在末尾几个纪录片式的镜头里罢了。”
街上很美，鹿城的夜晚格外亮丽，惬意的风吹着春天的气息，孙晓妍说：“会不会，有可能，季阳译还记着以前？”
颜未舒被风吹开刘海，她只是笑：“他只是记着从前的某些事吧。”
孙晓妍拧了下眉，说：“电影里，他可不像只是记着某些事。”
“电影只是人拍出来，对往事的怀念，对世界的看法，对思想的表达，或者，单纯地想讲一个故事。我是个俗人，我觉得季阳译只是拍了一个想象中的故事，艺术价值我预估不了。”颜未舒说着自己的拙见。
孙晓妍知道有些事情她不想说，“电影拍得很好，镜头很唯美，语言很巧妙。虽然讲的是最俗套的爱情，但是暗恋永不俗套。”
“是吗，很多人觉得暗恋最俗套了。”颜未舒笑着说。
“可是暗恋很真实啊。”孙晓妍感叹，“暗恋是爱情中最真实、最美好，却也最可怜的感情。”
“是因为有些暗恋不得善终么？”
孙晓妍心里的悲怆被埋没，她笑了，“是。”
云彩被辟出一道光，颜未舒抬头看，说，“可是，这个世界上，有些感情，是不需要结果的。过程是最美好的。”
“所以，现实里没有结果，为什么电影里不能让人有点念想呢？”孙晓妍的意思是，为什么不拍一个好结局给自己。
“那不是自我欺骗么？”
“当然不是，活着很累，一个好的结局不会引起人的感伤。”
“但有些电影，就不是为了美好结局而拍摄的。”颜未舒看到那片云，裂缝里透出的光越来越亮，很是刺眼。
美好的东西需要留念，所以很多人拿出手机拍下那美好夺目的一幕。
颜未舒继续说：“就像有些爱情，有些人相爱，不一定要在一起。他们爱过，就足够了。人到最后，最爱的人应该是自己，也只能是自己。”
孙晓妍对她的话，表示赞同。
那估计是，颜未舒第三次看这部电影，但孙晓妍可不知道，她没有承认，从头到尾表现出对电影一无所知，可实际上，电影里千千万万个细节，她都摸透了。
回到现在。
早上的天很热，可能春天要过去了。
颜未舒被阳光叫醒，她住的地方离随月的家要隔五公里，这里的地段离市中心倒也不算远，和她有交接工作的出版社却在八公里外，一家不怎么知名，但是出品精华的出版社。
这也是颜未舒为什么会答应合作。
杨星源刚加上，就把颜未舒闹烦了。
吃完早餐，她下楼，找最近的一家咖啡馆，坐着读起书，老板眼里的熟人最爱读书，她也知道她的喜好，无糖冰美式，提神醒脑。
“最近没有常来，工作忙吗？”老板是个女文青，戴着副白框眼镜，很酷很知性。
颜未舒笑回：“倒也不是，就是小事太多，凑一起了。”
“这样。”老板笑了笑。
手机那一端闹个不停。
——晚上有空吗？出来吃个饭呗。
小屁孩说话的语气全是撒娇的，颜未舒看了嫌眼疼。
——或者说，你住哪里？我去接你呗。
——没好意思和随月要你地址，怕她觉得我对你图谋不轨。
颜未舒闭了闭眼睛，一副头昏脑胀的样子，她可是主动亲向他的人。
她知道这种事情肯定要说清楚，不过看这小屁孩倒也不像会认真谈恋爱的人，他这种小卷毛、皮夹克的酷boy应该不愁没女孩喜欢。
说不定就是图个新鲜，但颜未舒没心思陪他玩。
不过是亲了两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颜未舒答应了他，饭约在离她家两公里的星霓购物中心，他本来问她想吃什么，她说他决定就行，三番两次推来推去之后，颜未舒说：
“吃火锅吧。”
“行。”杨星源答应得爽快。
饭点时间，火锅店里人满为患。两人坐着的位置靠落地窗，算是偏僻，可以一览广场外幕的夜色和人影。
“听随月说，你回国不久，习惯了吧？”他对她关心道。
“弟弟。”颜未舒一句称呼，差点让他喷了口水。
他摆摆手：“别叫我弟弟，叫我杨星源。”
“为什么不能叫弟弟？你比我小啊。”
“我就不，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弟弟。”
颜未舒疑惑：“那……小弟？”
杨星源拉下来脸，嘴角平得像根线。“更不喜欢！”
“好吧好吧，杨星源。”
他表情变得快：“诶！”
“你要知道，我们不是在约会，只是吃个饭。”颜未舒说得条理清晰，“前两天那个亲，是我一时冲动，我道歉，对不起。请你原谅。”
杨星源听呆了。
“我们就是在约会。”他静静地说。
“不是。”
“就是！”
颜未舒不耐烦：“杨星源！你看你不是个弟弟？这么幼稚。我想跟你说明白啊，你不要无理取闹。”
杨星源睁大无辜的双眼：“我没有……”
“行，你冷静下。”颜未舒说，指着桌上的肉，夹着下了锅，捞二十秒的毛肚到他碗里，“先吃。”
小鲜肉给点甜头就冷静了，这会儿巴巴地吃着颜未舒投喂的食物，笑得合不拢嘴。
“杨星源，听着，前两天的吻，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你别放在心上。是我一时糊涂，脑热，才亲了你。”颜未舒吃不下饭，直接撂话，语气诚恳。
杨星源呆滞了十秒，嘴里的肉还没下肚，似乎不想答应。
“我看，你也不是会当真的人吧？”颜未舒靠近前去，两人面对面。
杨星源继续吃，嚼得脸颊通红，像是憋出来的。
“所以，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想着，很久才憋出来一句话。
颜未舒认真点头。
杨星源脸色变得忧愁，嘴里的肉倒是没停着往下吃。
“我不信。”半晌，他又飙出来一句。
颜未舒都愣了，“不信？”
“是。”杨星源咧着嘴笑，“你当时不像喝多了，亲我是下意识反应，证明你对我还是有点感觉的。”
颜未舒拧巴着脸，反驳：“胡说八道。”
“不信的话，再亲一下，找找感觉？”
颜未舒翻白眼，“你小子倒是会想。”
杨星源笑得不停。
“管你爱信不信，姐姐把话撂在这里，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杨星源嗤笑一声，筷子一摔，执拗地说：“就大我两岁，还一直姐姐姐姐的。”
“大你一天都是你姐。”颜未舒狠狠反驳。
“我不管。”
颜未舒惊呆，皱眉问：“不管什么？”
杨星源无赖地说：“你亲了我，就得对我负责。”
颜未舒冷笑：“小孩，姐不跟你闹，你小子现在叫无理取闹。我约你出来是想跟你道歉，不是陪你在这里玩。”
杨星源默默地吃着火锅，颜未舒说自己有点头疼，去洗手间一下。出来后，她在酱料台那里打新的酱料，想起来她还没吃几口肉，猛地给自己打了两碗。
却没想着身边靠着个人影过来。
颜未舒听到那道声音，淡漠又平常：“又见面了，颜同学。”
她转头，季阳译侧对着她，微微低头，手里的动作缓慢又镇定。
“好巧，好久不见。”
“不久。”季阳译依旧没有抬头。
颜未舒听不出话里什么意思。
“你跟谁来？”她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偏过头，季阳译也抬头，目光对准一处，他领着她的视线，她也看见了不远处的安宁。
颜未舒轻轻微笑，低下眼。
沉默后，他云淡风轻地问：“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