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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过后,徐宛跟李阿姨打了声招呼出门。

    她需要重新办一张银行卡。

    身份证上她的法定年龄已经过十六岁,可以独自去申请。

    徐宛还是没找到原来那张卡的密码,即使她几乎把家里看上去能藏秘密的地方挨个都翻遍了。

    某天晚上夜色正好,月明星稀,她在窗前收拾书桌,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如果密码藏得这么隐蔽,那会不会根本就找不到了。

    这儿不是解谜游戏,任何上锁的箱子都能在场景内找到属于它的钥匙。

    普通人都少有把银行卡密码这么重要的东西备份的,何况是“徐宛”。

    毕竟——

    她拉开了自己的长袖,眼睛一眨不眨顺着皮肤纹理看仿佛烙印在上面的疤痕,密密麻麻,深浅不一,有割伤留下的疤,也有被打肿尚在恢复的紫青。

    不止胳膊,肚子、腿上,只要穿衣服能遮住的地方,都有深深浅浅的痕迹。

    随时都有可能身处危险中的人,秘密只适合藏在心里。

    户外三十六度高温,翠绿色的树叶都被晒黄蔫儿了气。

    下了公交,走在路上,她随意思考着是大热天穿长裤长袖奇怪,还是换回夏装被路人围观第二天上本地新闻更社死。

    不得不承认,在各个方面,那个“徐宛”都比她会忍耐得多。

    银行的地址是她向李阿姨询问的,因为徐宛周一到周五不在家里吃饭,李阿姨就在学校附近找了家餐馆工作,每天给她儿子送饭。

    银行离学校不远。

    说到这儿,李阿姨再次询问徐宛要不要跟着一起吃饭,跟家里一样她可以点菜,也不需要再出钱。

    “我每个月就过来八天,徐先生给我的工资太多了。”

    阿姨时常因为劳动价值与所得不匹配感到不好意思。

    徐宛本来觉得没什么好拒绝的,阿姨手艺很好,在家即便天天全糖宴她也吃得津津有味,但话在嘴边,她又改口说去了学校再做决定。

    从银行出来后,徐宛沿路走到了学校。

    大门宏伟,两侧大理石柱中间的石碑雕刻着绥安一中四个字,保安在空调房里悠闲喝茶,几个高中生正顶着烈日在篮球场上运球。

    生机勃勃,青春洋溢。

    可徐宛想到这具身体发生过的遭遇,后背却无端生出些许冷意。

    学校大门旁边就有公交车停靠站,徐宛过去等车,正要绕过广告牌走到站牌正前方,一男一女的声音让她停住了脚步。

    “沈濯,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家吗?我都好久没见阿姨了。”

    女生嗓音刻意放得柔软,但并不是娇滴滴的声音,徐宛从脑子里想了个贴切的形容词,面对喜欢的人的矜持。

    “我妈在外面工作。”

    男生这边的态度要正常得多,既没有回应女生语气里的那份感情,也没有把话故意说的冷漠。

    “那好吧……”

    被拒绝,女生有些失落,但她没再讨论这个问题,把尺度掌握在刚刚好的位置,过了会儿又提出新话题:“那你不要忘了明天早起哦。”

    “嗯,明天你不用来了,书买到后开学给你。”

    “好的。”

    或许因为那小半句关心,女生说话的尾声里都带着几分不自觉的喜悦。

    徐宛躲在柱子后面,偷偷听完对话全程。

    这两人应该和她一样是高中生,出现在这里,说不定还跟她同校。

    而且这个女生的声音,她隐隐约约感到熟悉,好像在哪听到过。

    公交车从远处驶来,到站时打开车门,徐宛假装刚赶上车从他们面前经过,没想到男生也上这趟车,先她一步进了车厢。

    等徐宛投完币回头,最后一个座位也没了。

    到家还有一段距离,她走到后门的位置扶着栏杆,眼神不经意伸向窗外,女生站在原地没走。

    徐宛的目光触上她的脸,一瞬间呆住。

    原来是宋佳期,她们班的文艺委员。

    因为长相太过出众,高一进校就收获了不小的热度,蝉联两届校园论坛校花评选投票第一名,学校需要撑门面的重大活动几乎都有她主持的一席之地。

    不过,对于徐宛来说——

    公交车猛地启步,惯性让她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她连忙握紧吊环才稳住重心。

    调整好后,徐宛轻轻舒了口气,心想下次要不还是花钱坐出租车,不然就她这副小身板,迟早要摔在车上。

    后背突然感受到一道视线。

    她回头,竟然是刚刚先她一步上车的男生。

    先她一步上车,先她一步占走了最后一个座位。

    他肯定目睹了她身娇体弱差点出糗的全过程,可他的表情依旧很平静,没有嘲笑没有关心,看她与窗外平淡无奇的景色无异。

    或许只是因为她站在这里,恰好挡住了他看外面花坛里的某棵树。

    徐宛转过头,不想让自己的脸更多地暴露在他的视线中。

    她并不认识他,那些预言梦纷繁又复杂,她细细整理了每个重大事件的脉络,并铭记于心,确定了没这号人物。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决定不要和这个人有什么接触。

    毕竟他认识宋佳期。

    虽然她对宋佳期也不算太了解,但如果她做的那些关于“徐宛”高三亲身经历的梦都是真的,那宋佳期在她这里就算不上什么好人。

    那次期中考试她的作文被改,当着全班所有人的面,宋佳期在讲台上朗读了那篇作文。

    除此之外,她还借扰乱班级教学秩序为由,联合班干宣布让她一个人连续打扫一星期教室卫生。

    宋佳期平时在班上做派张扬但不跋扈,连续打扫一周卫生的处罚提出来,还有不少人还在旁白添油加醋说惩罚得太轻松了。

    徐宛记得她脸上正义凛然的表情,和方才她目送喜欢的人离开时天差地别。

    不知不觉间,车到站了。

    徐宛察觉身旁的人动了,松开了对他而言轻而易举就握到的吊环,再一次先她一步下了车——前几站车上上来位老人,颤巍巍地往后走,路过少年身边时,他没有犹豫地立马起来让了座。

    随后便站到了徐宛旁边,她很努力才能在这辆颠来簸去的公交车上稳住重心,但他个子高到能抓住吊环上的横杆,轻易就站得稳稳当当。

    就有这么凑巧,他们同站上车,竟然连目的地都一样。

    来不及惊讶,因为这站没人上车,车停留的时间很短,徐宛紧随其后生怕被车门夹到腿。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绿化带旁的人行道上。

    男生背影挺拔,穿着黑色T恤和运动裤,全身上下深色系,成了烈日灼晒的焦点。

    反观徐宛也没好到哪去,虽然是一套浅色系的衣服,但长袖长裤把脖子以下遮了个严严实实,早就憋出了汗,额头上的头发都湿了一片。

    等到徐宛家楼下时两人终于分开,在她刷卡进小区的同时,男生径直去了旁白开着空调的便利店。

    已经到晚饭时间,李阿姨正在厨房炒菜。

    看徐宛回来,她眼前一亮,跟她打招呼,眼角处笑出了几条不明显的皱纹。

    徐宛进屋换了套衣服,长款家居服,出来后便看见阿姨守在餐桌前走神,看见她,又面色踌躇,嘴唇动了动,都没出声。

    坐到餐桌前,少女坦率地让阿姨有事就说。

    原来是李阿姨的儿子早上出门没带钥匙,在外面待了一天回不了家,想请徐宛通融通融让她今天提前下班。

    “我儿子和你一般大,但在家里经常丢三落四,一点都没你懂事。”

    李阿姨似是责怪地抱怨着。

    见少女手捧着米饭正在思考,李阿姨又紧张地说:“饭吃完你不用收拾,碗就放在水池里,我明天早上早点过来。”

    徐宛爽快答应了。

    李阿姨感激地对徐宛道谢,到玄关处换鞋,嘴里还念叨着自己孩子没徐宛懂事这些话。

    徐宛瞅了眼窗外的天,烈日炎炎,她便问了句:“要不我送您下去吧?”

    “不用,我儿子就在下面等我呢。”

    徐宛一愣,下意识地说:“穿黑色短袖和灰色裤子那个吗?”

    “嗯?”

    李阿姨没懂,回头看她。

    “啊,我是说——”

    徐宛低头看了眼碗里的糖醋里脊,不动声色地想转移话题:“下次给菜换个……”

    口味吧。

    口、味、吧。

    徐宛哽着嗓子想把话说完整,可尝试了几遍都不能把最后三个字说出来。

    再一次想开口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甚至发不出声音了。

    李阿姨见状以为是她被饭噎住,赶紧过来帮她倒水。

    “这是怎么了,慢慢说话别着急。”

    徐宛迅速冷静下来。

    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试了试感受到嗓子恢复了,装作不好意思地笑出来,对满面担忧神色的人说道:“我说下次我想吃皮蛋瘦肉粥。”

    还好这句话她提前试探过。

    李阿姨拍拍她的背,放下心来:“我记得啦,皮蛋瘦肉粥,明天一定不会忘,你吃饭慢点别着急啊。”

    见女孩乖巧点头,李阿姨才放心离开。

    小区门口。

    沈濯在接到李阿姨电话后就出了便利店,在小区大门旁边等她,看见熟悉的人影由远及近,他低头喊了声:“妈。”

    “走吧,回家。”李阿姨看见自己儿子一身穿着,愣了一秒,回想起方才徐宛的话,难道他们今天见过?

    沈濯走在母亲后面,少年腿长,保持距离就要特意放慢步伐,因此整个人看上去有些不着调的懒散。

    果不其然当妈的看不过眼了:“几步路走的吊儿郎当,不知道是学的谁。”

    母亲的口头教育一旦开始便轻易停不下来——

    “这么大个人了钥匙也能忘记带,你看看小宛,长的漂亮不说,还懂事又乖巧,爸妈不在,什么事都要自己去做,多独立。”

    这不是李阿姨第一次在他面前夸徐宛,语气里完全就是在说别人家的小孩。

    沈濯安静聆听被训,似乎已经听习惯了这些话,思绪却因她的话而想到其他事情,好像在确认什么似的将某些场景又在脑海里复现。

    李阿姨夸了一路懂事的小宛,突然想到:“你们不是在一个学校吗?平时有没有碰见过?”

    少年回忆的最后一张画面定格在少女微笑的脸上,脸红了半边,还能在老师面前笑出来,语气怯懦地解释那道被挡住的巴掌印只是和同学间的玩笑。

    将思绪压下,沈濯回答她:“没有,我不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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