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怡很奇怪一件事。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呢？她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喝了点什么，听到了有些陌生的声音。难道是梦吗？要说是梦，那他们的黑眼圈怎么解释？

    姜子怡想到这，侧向四周看去。

    本来垂头丧气的亲卫们，一看见姜子怡转头，马上挺直腰板。有人还同姜子怡挥挥手。

    真奇怪。

    姜子怡思考一会后，还是回过头去，看着前方的路。

    姜将军啊，您就饶过我们吧！我们真的是左右为难啊！亲卫们心里欲哭无泪。昨夜也不知道是谁故意灌醉了姜将军，还走漏了风声，那个人连夜杀过来啊。我们是动也不敢动。他把姜将军安顿好之后，罚我们绕着苏茗城墙跑圈，一夜无眠。他居然还说不能让姜将军发现什么不妥。大哥！这么大个黑眼圈，我们怎么掩盖啊喂！

    好在姜子怡心不在此，三日之后，众人到达京都。

    这座屹立百年的都城，从地平线处升起。姜子怡第一次目睹到它的容颜。

    神佛垂头，聆听世间虔诚语。碧瓦朱檐，临翠水，金柳摇风。棋盘街巷断烟波，琼楼玉宇揽日月。看，殷都回望呵锈成堆，山顶天门呐次第开；听，锣鼓琴笛呵响连声，万国衣冠呐拜冕旒。

    这个由谢氏统领建立的宋殷王朝，地揽九州，可谓是风光无限。可惜啊，极盛之时就必有极悲。极悲－－那几代帝皇都不愿承认的事变。身居北漠的蛮族人突然南下，习惯了温柔乡的宋殷毫无抵抗之力。节节败退，偏居南方。靠着墨平江天险，才不至于亡国。

    先皇痛心于山河尽丧，郁郁寡欢，染上重病。萧燕，那北漠人建立的王朝，对此虎视眈眈。或许，宋殷命数已尽。

    "可！天无绝人之路......"

    "五年前，飞燕将军横空出世！一夜奔袭八百里，召唤那亡魂军，颠倒阴阳覆手之间呦。一举！拿下燕地号称'巍山'的五连城！"

    "居南必亡的诅咒一瞬间崩塌，先帝龙颜震怒，才明白自己被小人蒙蔽了双眼。"

    "就在这个时候......陛下主动请缨！征讨萧燕！应天地之言，在黄泉路上带回鬼面军师，同飞燕战神双剑合璧，一击定中原！"

    "哇啊啊啊，好好好！"

    人群中发出阵阵叫好之声，吸引更多的人前来围观。

    姜子怡听到这里，低头暗笑。殷都的说书先生可真会夸大其词，飞燕将军固然是军中传奇。可他，他可是靠着林家军一战成名的，哪来什么亡魂军。

    姜子怡转身进入宅邸。"容城也是的，这么大个宅子，至于吗......"

    "你来了？"

    他身着金甲，头发高簇，立于院子中央。

    是斐容城。

    "啊，你，你来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姜子怡再见到斐容城颇有些尴尬，大概是想到婚事什么的，总想刻意和斐容城保持些距离。

    "我见你在那听书，不好打扰，就在这等了。"斐容城如实回答。

    "你在这等了很久？"

    斐容城抬头看日，捏着手指算了算，"刚刚好。"

    姜子怡有些迷糊了。"什么？什么刚刚好。"

    "......陛下所说的庆功宴的时间，现在过去刚刚好。"斐容城好不容易想好措辞，姜子怡这才明白过来。"容城，你说多一些没什么的。我翻译一下就懂的了。"

    斐容城点头。脚却没有动。

    姜子怡看着他，他也看着姜子怡。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斐容城否定地很快。

    "那为什么。"姜子怡看向门口，又看向斐容城。"动身啊，这么不动。"

    斐容城在姜子怡提点下才恍然大悟，他迈开步子向外走去。"我想让你先行来着......"

    "你在和我说话吗？"姜子怡和斐容城并肩走在街上，周围人声嘈杂，一时听不清斐容城在说什么。

    "没什么。"斐容城生硬地别开话题。

    "谢主隆恩。"

    斐容城同姜子怡谢龙恩后，退回队列中。

    皂文靴一下一下地敲着玉石地砖，代表着他的主人十分悠闲舒心。褚黄大袖襕袍，玉装红束带，硬胎展翅乌纱帽，极具皇家威严的服饰落在谢羽涅的身上，却也压不住他的邪气。

    他正饶有兴趣地俯视群臣，看着他们在那不知所措。

    身处囚笼的蝼蚁。

    谢羽涅挑起嘴角笑笑，在一旁的庞公公倒是出了一身冷汗。陛下一笑，非死即伤啊。今日是庆功宴，希望陛下不要见血才是。

    苏子卿倒是没什么，他在一边眯着眼，几乎要睡着了。

    下面的人倒是没这么淡定了。按理来说，封赏完斐容城和姜子怡，就没有他人了。可陛下迟迟没有下令，他们也不敢妄动。

    不安之气开始蔓延起来，谁叫斐容城只是辅国大将军呢。正二上，却不是最高之位。难不成陛下对于这次北征不满意？难不成陛下还另有想法？

    窃窃私语之声响起。姜子怡也向斐容城使眼色，斐容城向姜子怡看去。

    "陛下是在等人吗？"姜子怡凑过去小小声地问。

    斐容城点头。他不太敢说话，就用手指在地上给姜子怡传字。

    "一......位......一位故人？"姜子怡困惑，陛下在等一位故人。一位斐容城也认识的故人？会是谁呢？

    谢羽涅转着扳指的手忽然停下，他缓缓抬头。

    "来了。"

    他话音未落。突然间，宫门向内敞开。万道金光直刺而入，晃的人愣神。等众人适应光芒后，依稀看见一道人影背光而立。

    "臣身体抱恙，姗姗来迟，望陛下恕罪。"

    人影踏进殿中，人们渐渐看清他的样貌。剑眉星目，眼角微挑却不显冷冽。眸子深邃，仿佛冰山深处将化的雪，略带柔和，但不失锋芒。少年将军面如玉，剑下亡魂数难记。

    "柯燕何出所言啊，你现在这个身板子，还想夜袭八百里不成？"

    谢羽涅笑道。

    他起身从龙椅走下，双手敞开，迎接他的骠骑大将军。

    那一夜奔袭八百里。

    那属于宋殷的传奇。

    群臣震惊。陛下所说夜袭八百里。夜袭八百里，不就是飞燕将军吗？他，他居然说飞燕将军吗？

    "臣林南枫，拜见陛下。"

    林南枫看见谢羽涅下来，急忙跪拜。谢羽涅还是动作快一些，扶住了他。"这些繁杂的礼仪，你我之间就免了。庞公公，念诏。"

    谢羽涅一声令下，庞公公打开衣袖中的诏书。

    "飞燕将军南枫率师一夜奔袭八百里，攻巍山五连城，战士不离伤；历涉月涂，转战七日，诛萧楼军全甲，降异国之王三十二人；落秦氏诡阵，取食于敌，以三千奇甲，斩首虏万人级......"

    "飞燕将军奇功无数，难以估量，益封骠骑将军。念在飞燕舍身救主，赐金柳牌，林侯印，归乡苏茗。"

    庞公公念完，林南枫悄悄拉拉谢羽涅衣袖，向他示意。

    随后，他笑跪谢恩，谢羽涅愿意这才受他一跪。

    正是，

    天子临殿赐侯印，将军佩出光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