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话梅糖拆开塞进秦之眠呲牙咧嘴的口中。
“乖乖待会儿。”他拍拍秦之眠的头。
酸甜在舌尖泛开，延绵至整个口腔，这新奇的可口味道暂时唬住了她，肉眼可见地被糖果驯化，抿着酸甜任由韩冽摆弄她受伤的蝶翼。
浓稠妖冶的血滑过蝶翼叶脉般的纹路，颗颗滴落。她像是不知道何为记仇，乖巧地吃着糖。
韩冽胡思乱想，蝴蝶的记忆也是三秒吗。
荧光与黄金蛹残留的光线辅助韩冽短暂的给幼蝶止了血，原本还因为疼痛颤抖身体的秦之眠，逐渐缓和，她抬起圆亮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韩冽。
不疼了。
而韩冽正收集黄金蛹的残留物，装进透明试管中，察觉秦之眠的视线，转头回望：“怎么？还想吃么？”
她期冀地点头，倒是让韩冽惊奇，挑起眉梢继续试探：“能听得懂我讲话？”
秦之眠依旧是乖巧点头，像是还在害怕韩冽，抱着一侧蝶翼遮挡住身体，只露出半颗脑袋。
这倒挺有意思，蝴蝶异种未经过驯化，就听得懂人类语言，是个值得研究的种类。
收起采集好的残留物，他跨步走到她身前，蹲下：“现在，你得跟我走了。”韩冽丝毫不担心会有意外情况，毕竟是一只初生幼蝶，又被他打伤了，会有什么危害。
然而，现实大多事与愿违。
蝶翼鳞粉不知何时散落在地，吹起一道旋卷的风，卷起如同碎沙的鳞粉，韩冽呼吸间鼻腔内满是鳞粉。
“…咳咳，咳这是什么…东西。”他拧起眉头咳嗽，呼吸却让粉末深入鼻腔，喉咙间的不适感令他有股想要干呕的感觉。
呼吸困难，似乎有什么漂浮附着在气管里，肿胀沙涩的吞咽感。
他身体逐渐歪倒在地，身体蜷缩，一手扼紧喉间，一手捂在肚子上，眼珠微微凸出，像是要掉落出来。
掌管扫描数据的平光眼镜掉落在地，测不出异样。
“该死的…”韩冽大口喘息，厌恶自己的失策。
他不喜欢这种脱离自己预想中的掌控的感觉，所以才会在见到这只幼蝶时开枪，尽管她看起来诡异的如此纯美，只要保证不会死亡的情况下，让她无法飞走就可以…
可是。
结果却是他大意了，异种初生时都带会有母体的保护机制，潜藏于不可发觉的身体内部或是更深的思维。
还是不够谨慎。
秦之眠嘬着嘴里那颗话梅糖，像是在看一出闹剧似的，对韩冽的痛苦不适没表现出什么同理心。
反倒饶有兴致的观赏，她觉得好玩。
“帮我...”韩冽只得求助于即是受害者又是加害者的幼蝶，额头冷汗涔涔，“拿...药剂，在...白色的那个袋子里。”
幼蝶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好好的人，转眼间捂起额头倒在地上，不解歪头：“唔？”
在最后合眼时，韩冽看见因为好奇而凑上来的那张苍白的脸，祈祷她的灵性。
韩冽原本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此刻更是红的吓人，她靠得极近，眼睛忽闪忽闪，仔细端详韩冽的不对劲。
是不是需要吃点东西？
秦之眠消化理解了会儿，再加以韩冽的表现，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幼蝶似懂非懂的肯定自己脑补的内容。
与人类没什么差别的手指开始对韩冽的身体进行搜寻。
她挪动身体到韩冽身旁，人类制服的口袋众多，里里外外七八个，伸手扒拉开米白制服，解开严谨的纽扣，摸索半响才在他腰后找到个不起眼的小布袋。
拿出盛满绿色液体的药剂。捏着药剂灌进韩冽嘴里，她一副颇为受累的模样，拍拍自己的手。
幼蝶很懂事的将扒开的衣服给他穿戴好，但她不懂人类的衣服是怎么个穿法。做好一切后破茧的疲惫感袭来，她将韩冽当做肉垫，倚着他缓缓睡着。
所以，韩冽是被脖颈那的衣领勒醒的。
他张嘴大口呼吸，还没睁眼便被窒息感困扰，伸手扯着脖子上的禁锢。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呼吸，眼神呆滞无神，原本冷硬俊朗的脸也涨红着，额角青筋凸起。
韩冽因为呼吸不畅而皱起的眉心缓缓舒展，缺氧的大脑缓缓回归正位。身体传来温热的触觉，试图抬手揉捏额头，刚一动作，臂弯传来麻痛感：“嘶...”
漆黑昏暗的地下室，墙壁似乎沾染了什么，发出微弱的莹蓝色光芒，离他不远的黄金蛹即便破茧，也依旧散发着橙黄光线。
借着这些光，韩冽看到把他手臂当枕头的蝶，背靠着他，缩在他的身侧，像是极为依赖的模样。
小翅膀也乖乖合起，缩在一旁。
“......”
什么情况？
这场面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总觉得大事不妙。感受着来自怀里蝶微弱的体温，韩冽陷入沉思，他似乎，惹上了麻烦。
秦之眠在韩冽怀里扭动找寻舒适的姿势，蝶翼贴着他布满青筋极具荷尔蒙的小臂，刮蹭起皮肤，带起细密的痒意。
他抿唇，手指不自觉蜷进手心。
“嗯...”
她满意喟叹，丝毫不管自己蝶翼还带着初生粘液，毫不客气地擦在韩冽手臂上。
韩冽：“......”
秦之眠一无所知，脑袋枕着手臂滚动换方向，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韩冽眉头皱起，刚想抽回手。
她就发出哼哼唧唧的抗议，将韩冽手臂抱的更紧，原本已经麻木的手臂，折腾一下就又痛又麻。
“嘶。”他扶着额头缓和那股麻痛，算了算了等她自己醒吧。
——
过了很久。
秦之眠是被疼醒的，睁开沉重的眼皮，初生幼崽有些贪睡，皱起眉头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嗯唔。”
还没叫两声，那股疼痛更甚，脊背处的蝴蝶骨刺痛，她才睁大眼睛在混乱中锁定视线——这个人类在揪她的小翅膀！！
睡饱的幼蝶使足了力气，抬手抡起胳膊就是一巴掌扇过去：“啪。”清脆的响亮巴掌声。
这一巴掌两人都懵了。
韩冽懵是因为被扇，幼蝶懵是因为——他扯落了自己的左翼，她的翅膀少了半截...
脱落的蝶翼脱离母体，迅速失光芒，原本散发着荧光蓝的鳞粉灰暗沉落，奄奄一息的待在韩冽手中。
幼蝶眼眶迅速积攒泪水，挂在边缘摇摇欲坠：“你...“
被韩冽打中翅膀时都没哭的幼蝶，此刻发现自己本该存在的翅膀被人类无情撕扯。
委屈，害怕，一股脑涌上。她还不会说人类的语言，只勉强吐露几个字，控诉韩冽的惨无人道。
”你，你先别哭。“韩冽手足无措的举着半截蝴蝶翅膀，慌了心神。
他不过是想帮这只蝴蝶检查伤口，谁知道她翅膀那么脆，轻轻碰两下就断裂碎落。
不说话倒还好，韩冽语气一松软下来，幼蝶眼泪掉的更快，顺着苍白脸颊滑落泪痕。
“呜呜...啊呜呜。”她拽住韩冽手臂，恶狠狠咬住结实皮肉，却被咯了牙，下落的齿尖在肌肤上来了个回弹。
？
幼蝶懵住，不服气的再次咬下。
有了先例，这次使足力气，尖牙顺利印入皮肉肌理，她肆意磋磨韩冽手臂上的软肉。
韩冽吃痛：“嘶，你到底是什么物种啊。”
他怕推开幼蝶惹起她的应激反应，只得承受这小小的报复。下一刻，蝶翼在韩冽手中碎化，片片坠落，如细雪般落地就融化消散了去。
“......”幼蝶石化。
她，她的，小翅膀，没了...？
从此之后她就只是个半截翅膀的扑棱蛾子了！？
“不，不是，你听我解释！”罪魁祸首急忙结结巴巴的辩解，“这个是，是正常现象。”
韩冽手中散落些许残骸碎末，他绞尽脑汁搜索借口措辞，只觉头大。
幼蝶看到这一幕更是牙齿恨恨碾磨已经溢出血液的手臂。
“啪嗒，啪嗒。”
眼泪落在他手臂上，温热湿润滑入血珠中，充盈膨胀，混为一物。
秦之眠的身体因为哽咽抽泣而颤抖，她受极了委屈。
微弱无力的手指拉扯住韩冽衣摆，像是要也撕扯下他身体的一部分来报复，漆黑眼眸浸润过泪水更显澄澈，倒映出韩冽慌乱的脸。
“唉。”
韩冽只能认输，“别哭了，是我的错，我一定给你找回来翅膀，好吗？”
他伸手回握幼蝶的手，示弱低头，举起三指朝天宣誓，半蹲着身子对跪坐地上的幼蝶说着：“我发誓，想办法给你找回来。”
“所以，别哭了好不好。”
这般虔诚姿态，短暂的赢取幼蝶的恍惚思索，她若有所思地探究韩冽的眼眸，似乎在确认辨别真假。
可初生幼蝶哪里认得清狡猾多变的人类呢。
即便语言不通，她也能从韩冽脸上看出他的意思，听着他轻声细语，抽噎许久才收住眼泪，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嗯...”
她并没有全然信任眼前这个人类，可当下别无选择。
幼蝶垂头看向相握的两只手，回握的更紧了些，来自于人类的温度，和蝴蝶的冰凉体温完全不同，绀青蓝的发尾轻扫锁骨，她这才在冷静下正视面前这个人。
人类好复杂，会打伤她的翅膀，会给她吃糖，会低头祈求谅解，似乎无所不能。
得到体谅的韩冽轻呼出一口气，心里有了打算，环视四周。
破败昏暗的地下，怎么掩藏的住绚烂的蝴蝶呢？
现下看来，他要带走这只蝴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