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我又活了。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我重生了吗？沈夷湾看着书桌日历上的6/10发愣。她扭过身，衣柜上的镜子照出她现在的模样。
一张稚嫩的脸，眼圈下边挂着大大的黑眼圈，额头上还冒了一颗巨大的痘，红得晃眼。
这操蛋的人生，再来一次又能怎么样，要是重生得早几年也就算了，还能摸摸猫逗逗狗。偏偏是这个时间，干啊，地球都要完蛋了。
算了，今天也好，要是再早两天，还得高考。再来一次就再来一次吧，无非就是再死一次。想到这里，沈夷湾又躺回了床上，双手交握，一脸安详。人生乱套我睡大觉。
“你不要这么消极，我还没完蛋呢。”稚嫩的童声在她的脑子里响起。
3D立体环绕声，沈夷湾病中垂死惊坐起（误），“什么玩意儿在我脑子里嗡嗡的！”
“准确的来说，你没有重生，是一切重启了。过去的一切都回到了原点，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女童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你们人类在很久之前就提出过相关的理论，北宋哲学家邵雍计算出世界上的事物将在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完全重现。现代的霍金也提出过宇宙大爆炸理论，他认为宇宙是在不断循环的。”
“所以呢？”沈夷湾语气十分平静，“他们提出的这些理论不包括带着记忆精准循环到高考结束第一天吧。是你搞的鬼吧。”
“呃，难道你不激动吗？重来一次耶。如果在小说里面，你就是天选的主角。”
女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充满崇拜，沈夷湾仿佛看见了她的星星眼。
她冷笑一声，“呵。首先，我不住在阁楼下面，桂市也没有猫头鹰。其次，我没有双胞胎弟弟，也没有暗恋的高中同学。”
“什么天选主角，天选的倒霉蛋吧。要是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我就信了你的鬼话。说吧，怎么回事，你是地球？给你打钱？”
地球有自我意识，简直闻所未闻。
这要是说出去，和我、秦始皇、复活、十万大军、只要999有什么区别，任谁听了都觉得是诈骗。还得是几十年前拿着大哥大发短信的老式诈骗，三岁小孩儿都不会相信。
不过她都复活了，这也说不准。
“那个，其实我能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女童唯唯诺诺，“你都已经相信了，为什么还要嘴硬呢。”
沈夷湾瞬间恼羞成怒重拳出击，“尊重我的人权好吗？！不要在我脑子里面随地大小逛。还有，既然你有意识，上一辈子，不，上一次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在说到上一辈子的时候，她的表情微妙的停顿了一秒，连头上的呆毛都往下耷拉了一下。
不过女童——也就是地球，并没有注意到这点细节，她正在绞尽脑汁地试图用简短的语言给沈夷湾解释。
“上一次我被抑制了，我短暂地醒了一次，就是西南覆灭的那一天……”说到这里，沈夷湾窗台上弯弯绕绕的绿萝突然伸直了枝条，可疑地朝床边探了探。
在被禁止查看沈夷湾的心理活动后，女童试图从她脸上的表情分析出她的情绪。但是显而易见，这太难了，人类是最善于隐藏感情的动物，所以她决定还是用最简单的方式来了解。
沈夷湾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地球很疑惑，死掉的一切都活过来了。她不应该高兴吗？
显然她还不明白，人类的情感不是只有简单的a面和b面，即使现在她们活着，可是在拥有过去记忆的人脑海中，永远有她们的一块墓碑。
“你不伤心吧……现在她们又活了。”
看到窗台那边鬼鬼祟祟探过来的绿萝枝条，虽然很诡异，但是目前这个情况，嫌疑犯是谁太明显了。沈夷湾第一次发现一盆绿萝可以用猥琐两个字来形容，心里暗自决定一会儿就把它放到客厅去。
“你可以自己在我脑子里看，不用把我的绿萝变得这么变态。”
“啊，可以吗？可是你刚才说不许在你脑子里乱逛。”
看来地球确实醒了没多久，脑子还很新。
沈夷湾：“……”
她拿起枕头靠在床头，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这是一种反讽的表达方式，主要是表达我对你的不满。你继续说。”
“那一次我只醒了一小会儿就又被关起来了，不过我很聪明的在你身上留下了种子。其他人都进化过了，她们太强了，我很弱小，没办法和她们共存。”
“你是原始人类，我是原始意识，我们真是天生一对。”小女孩的声音听起来美滋滋的。
“请称呼我为现代人，求求了。”
“球球是什么，你对我的昵称吗？起昵称是人类表示亲近的方式吧，我很喜欢这个昵称。”
球球有些高兴，又接着说道，“那之后你去了东南基地，我一直都和你在一起。但是我的本体被抑制得太厉害了，所以种子也只有微弱的力量，我没办法和你交流，也无法跟宇宙发出信号。直到最后那天，我的本体就在匣子里装着呢。你把我打开的，你一定就是救世主了。”
救世主，带你炸成烟花的救世主。
“所以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上一次的最后一个场景应该是一场爆炸。”沈夷湾有些疑惑。
那场爆炸是她给自己写好的结局，如果她的计算没有出现问题，那么东南基地的整个指挥所和那个身份不明的高维生物都会在爆炸中同她一起化为灰烬。
“对，就是那场爆炸，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以为这种级别只有S级的能力者才可以做到。”球球惊叹道。
“我当时不是把种子留在你身上了吗，所以你变成了理论上的那个奇点。这场爆炸把我们带回了原点。而且爆炸释放出了我盒子里的本体，所以我才有能力留住我们的记忆。”
“我必须改变现状，如果一切还是和上一次一模一样，那么即使重来一次，结局也不会不同。”
“你的意思是，我们俩是那只蝴蝶。开什么玩笑，我只是个普通人，即使在未来，我也不会觉醒能力。”沈夷湾觉得有些荒谬。
“如果你想让我做什么，你也有记忆，就应该明白什么是最好的选择。不论是许诺陈江鹤，还是曲柠曲桉，就连周正德那个老东西能动用的权利都比我大。你赶紧弃暗投明吧，看在我俩共死过的份儿上，我不会把你说出去的。”沈夷湾无奈道。
“首先我要纠正你，不是我们俩是那只蝴蝶，蝴蝶只有你。我的一切都必须遵循自然规律，就算再来一千次，我也不会有什么不同。”球球的声音仍然十分稚嫩，它一本正经的说着这种严肃话题的时候有一种小学生学大人说话的搞笑感。
但是这一点都不好笑。
沈夷湾要是真的才十八岁，听到这一段话，她立马就能放下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披上披风去拯救地球。
可是现在这个年轻的壳子里装的是一个二十九岁的灵魂，做过六年社畜，又在地下摸爬滚打了五年，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比钻石还要坚硬了。
比如说此刻，她不再试图纠正球球的想法，直接拿出了社畜摆烂的姿态，别说，去做。
只要让地球看见她本人的工作成果，她就会明白，自己是不堪大任的。
“既然要拯救世界，那你总要给我指明一个方向吧。”沈夷湾一下子转变了态度，虚心请教道。
球球本来还准备了长篇大论，预备先给沈夷湾来一波心灵上的洗涤，再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她感动到痛哭流涕。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接受了现实，不愧是我选中的救世主，虽然觉得有一丝古怪，但球球很快将它抛之脑后，认真跟沈夷湾讲起了救世大计。
“你还记得吗，上一次灵气复苏表面上就是从最近开始的。”球球回忆道。
“但是事实上，1998灵气复苏就开始了，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灵气复苏开始最明显的变化就是自然气候，也就是极端天气，但是当时科学家研究得出的结论是大气环流异常，所以即便后来极端气候反复，也并没有引起人类的重视。”
“直到最近这个事件，相信你作为当事人印象也很深刻。”球球的语气突然变得欢快了起来。
“你到底在我脑子里看了多少东西，人权，你懂人权吗。”沈夷湾已经麻木了。
这和在互联网裸奔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对面是一坨不知道什么样子的意识。
“灵气复苏其实是我的意识苏醒的附加物，它一般是以植物为原点展开的，地球上的植物就是我的经脉，而其他的生物也会在循环过程中成长。”
“简单来说，也就是我要升级了，你们也要跟着成长。嗯，这句话可以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来形容。”球球解释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你不需要努力，学校会自己努力吗？沈夷湾勉强理解了她的话。
“成长的过程实际上也是自我核心修复的过程，我有很多创伤，这些伤口会带来混乱。但是整体上只要我的意识在，这些都是可控的。”
“不过我被关起来了，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球球的语气变得沮丧了起来。
“可是你现在不是正在和我交流吗？”沈夷湾有些不解。
“现在和你交流的我就是当时那粒种子，我的本体在一切重组时为我们保留了记忆。但是一回到这个时间线，本体就消失了。我必须找到本体拿到力量，不然我也要消失了。”球球的声音有些低落。
“自然规律是很难抵抗的，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规则会让我们失去关于重组前的记忆。”
“失去了也挺好，不知道死期我还能睡得好一点。”沈夷湾准备摆烂。
“可是也许，那一切都不会发生呢？只要我的本体意识苏醒，世界就会恢复秩序。”球球有些紧张，害怕沈夷湾真的撂担子不干。
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小小人类身上，这和赌博有什么区别。
但是此刻的她就像坐在考场上的考生，卷子发下来了，老师在台上说还有三分钟开考不许动笔，所以所有人都开始翻看起了题目，争分夺秒的希望离答案近一点。
她也忍不住想，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呢，她会去上大学，认识新的同学，吃五湖四海的特色菜，去尽可能的感受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的景点她也没有去过，那个著名的海边餐厅，真的和照片上一样美吗？
“靠近灵气复苏的原点，一定有我本体的线索………我突然有点晕……我要先休息一下了……”
球球的声音突然变低，最后的声音也细不可闻。窗台上支棱着的绿萝枝条也一下子垂了下来。
沈夷湾坐起身，看了看窗台的绿萝，终究还是没有把它端走。
她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捧了一大把凉水拍到脸上。
刚才那个自称地球的家伙说的话，她其实已经信了一大半。前提是自己不是个精神病，这一切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话。那么现在，找到地球意识本体是最重要的事情。否则，一想到上一次沈夷湾就有些呼吸不畅。
但是目前的当务之急，沈夷湾看了看镜子，得先把这个痘痘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