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受伤

    太阳遥遥坠在天边,小小的犹如一颗金珠,精巧可爱。浮云点点,金辉灿灿,凝金鲤摆尾之形,有吞珠之势,又有四周彩霞相衬,真是神采妙绝。

    柳榛醉于其中,可惜美景稍逝,他也要抓紧下山,只得叹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因昨日演武,伤员骤增,医舍药材告急,才又有柳榛此次上山采药,陪同柳榛上山的本是梁山伯这个大好人,不想在路上遇到了马文才,不由分说抢过梁山伯手里的工具就跟上山来。

    柳榛回头瞧了一眼身后的马文才,摇头暗笑,抢着过来的人是他,来了摆一张臭脸的又是他。马文才冷脸走在后头,无声地跟自己置气。

    柳榛走在前面突然发觉身后没了声响,回头见马文才竟停在离他五十步外的大柏树下。柳榛立刻察觉出了不对,跑上前见马文才面色苍白,扶靠着古树,神情恍惚像是马上就要倒下,柳榛忙扶马文才坐下,“怎么了,马文才?”精神恍惚的马文才此刻连回答柳榛也很吃力,只见他伸手指向自己左小腿,柳榛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拉开裤腿,两个紫黑的洞印触目惊心将他心中不好的预感彻底坐实。

    “他要死了。”这条信息击得柳榛头皮发麻,他愣了片刻,在惊慌之余,没有乱了脑子。依据前世仅知的急救知识,他忙解下马文才的腰带牢牢地系在他大腿上,又扯下马文才的发带绑在他伤口上几寸的地方。在他起身踱步思寻办法之时,瞥见绿草之中的一抹紫。

    “马文才,我现在马上下山找人来救你,”柳榛一把按住乱动的马文才,“别动!你中了蛇毒,越动那些毒液越快流进身体,到时候别说王姑娘了,神仙来了也难救!你听不明白吗,马文才!你难道想死吗?”听到“死”字马文才方安分下来,就在柳榛起身的一刻马文才一把抓住柳榛手腕,柳榛不防倒在马文才身上,只听头上传来马文才狠戾的声音,“你敢把我扔在这里,我就杀了你!”犹如濒死的野兽在奋力嘶吼。

    柳榛努力挣脱钳制,却怎么也挣不开,瞧着半死不活的马文才他怒极反笑,“你都成这样了,力气还挺大。”马文才更是全身紧绷一刻也不放松。

    柳榛骂也骂了劝也劝了,马文才仍是油盐不进——可惜啊蛇毒未发他倒先坏了脑子!

    眼见太阳与山峰相接,即将落幕,不想在后山跟个死人共度寒夜的他只得搬出最古老的方法——赌咒发誓。

    此生让他如此低头的马文才是第二个,第一个是他的同宗兄弟柳榛。

    他半蹲在马文才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让他强打起精神看向他,紧接着指天发誓道:“我,柳玉安,对天发誓,下山寻人只为救你马文才性命,即刻便回。若弃马文才在此不顾,我柳玉安即日便死!”

    柳长欢,字玉安。

    “死”字一出空中阴云骤然汇聚,令人不安的雷声在云内霹雳作响,柳榛沉肃望天,突然从另一只手上传来阵阵颤动,马文才紧闭双眼,全身止不住地发抖。

    “马文才?马文才……”柳榛疑他蛇毒发作,心慌不已,抱着马文才用力掐人中,不停呼唤他的名字。

    马文才堪堪转醒,吃力地睁开眼。柳榛见他醒来,欣喜地松了口气:“马文才你听好了,我这个倒霉身子没法带你一起下山!所以——相信我,让我下山找人来救你,让我们一起活着。”马文才视线模糊,精神涣散,他看不清面前人的脸,也不认得他是谁,但他的声音是那么温柔,充满担忧,那么希望他活着。

    见马文才的样子,柳榛知道不能再耽搁了,他猛地起身这才发觉原先钳制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然松开无力地躺在地上。他刚要动身,意识到这是毒虫猛兽无数的后山,于是忙从地上的药篓中摸出一个褐色瓷瓶,里面装有雄黄,雄黄的味道可以驱赶毒虫,避过猛兽,当他从马文才的药篓中摸出一个满满当当的瓶子时,神色一僵,斜眼看向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马文才,心内恨恨道:马文才,你迟早死在自己手里!

    他将雄黄洒在马文才四周,脱下外袍盖在马文才身上又将雄黄洒在袍子上,对马文才他终是蹲下身认真道:“马文才,你一定要撑到我回来!”说罢转身狂奔下山。

    太阳没入山峰仅留一角在外将落未落,等在医舍的一行人久不见柳榛、马文才二人焦急得不行,梁山伯提灯拉上好友荀巨伯正要上山找寻他们,才走出几步,突现一人影,踉踉跄跄跌撞而来,梁山伯看清是柳榛忙迎了上去同荀巨伯将人扶住,柳榛气喘不止,嘴上断断续续“兰……兰……”又伸手向前,两人立懂扶着柳榛小跑向王兰,王兰见他一身狼狈慌得忘了脚伤,就要迎上去,险些跌倒,辛被一旁王慧扶住,“姐姐!”

    王兰顾不得自己在王慧的搀扶下焦急上前,“柳榛,发生了什么?”王慧看清柳榛的模样也是心惊,往日笑吟吟的翩翩公子现在竟如此狼狈!

    发髻松散,额头青红,双手鲜红,身上无一处没有泥沙枯草,整个人像是在地上滚了一圈。

    柳榛弯着腰,气喘如牛,他抓住王兰的手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王兰捧起柳榛鲜红的双手,见他手心只是破皮划伤,才放下心来:“柳榛,你先歇歇,有话慢慢说。”拿出帕子要给他擦汗,柳榛连连摆手,一旁梁山伯察觉突然开口:“文才兄呢?柳榛,你说的事是不是与文才兄有关?”

    柳榛大力点头。

    “文才兄出事了!”

    柳榛猛点头!

    就在大家扶着柳榛、王兰要外出寻找马文才时,一个八尺高的汉子抱着马文才出现在门口,王兰见马文才腿上伤口忙在门口给他诊脉,神色一凝;“快把他抱进去。小慧你去……旬公子去……梁公子你帮我……”各人得了吩咐都忙活起来,无暇顾及柳榛。

    剧烈运动后的各色症状袭来,柳榛撑腰拔步走出医舍,强忍难受一面调整呼吸一面缓缓行走,那抱马文才下山的汉子站在门口看着柳榛的一举一动,不敢打扰,想走又不敢走。

    “我说,你家公子怎么整天往后山跑啊?累得我家公子也跟着上去。”马统、小鱼见他们公子未回,便同来寻找。

    小鱼听见这话来了气,“腿长在你家公子身上,是他要去的,又不是我家公子求着他去的!”

    “哎,小鱼……”听见这话,马统心也不顺,有心要说教小鱼几句,还没说出口,小鱼便远远跑开。

    小鱼远远望见一身狼狈的柳榛,慌忙跑至柳榛跟前,见柳榛身上血迹吓了一大跳,“公……公子,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伤成这样?”

    “柳公子,我家公子呢?”马统见柳榛这样,急忙追问自家公子下落。

    柳榛抬手指了指身后医舍,马统三步作两步跨进医舍,“公子!!!你怎么这样了公子!!!”

    小鱼要扶柳榛回房,柳榛扭头对身后的大汉缓缓说了一句,“你可以回去了。”

    汉子对柳榛弯了弯腰,“是。”

    回房后柳榛沐浴更衣,又有锦鱼替他按捏劳损的筋骨,一身的劳累得以舒缓。他背靠软垫闭眼撑头躺坐在榻上,神色疲倦,昏昏欲睡,“也不知道马文才怎么样了?”

    小鱼给柳榛身上磕碰到的地方都细细抹了药,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一顿,“马统还没回来,等会儿我替公子去看看。”

    “嗯。”柳榛闭眼头微点。

    小鱼没走多远便在路上与一高瘦杂役错身而过,两人都没有说话,却又像是交流了什么。

    “柳榛他没事吧?”王兰见到小鱼忙问,“他定是跑得太急不知在哪摔了。怪我当时乱了手脚,也没给他看看……小慧!小慧!把箱子里的那瓶药酒拿来!”

    “不麻烦了兰姑娘,我已经给公子上过药了。我是替公子来看望马公子的……”马文才躺在医舍专门给病人用的床上,脸色不算好看,马统侍立在旁满脸担忧。

    王兰回道:“马文才中毒不深,照理说今夜就能醒来。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需要留在我这里观察一晚。”话虽如此,心中却暗愁:马文才的症状奇怪,不像是中了蛇毒,倒像是其他病症,马统也是一问三不知。

    “他啊,还真是多亏了你家公子,要不然神仙也难救!”王慧见马文才被毒蛇咬也是心中不安,“真是奇怪,我明明给了他们雄黄的,怎么还会被蛇咬呢?”

    王兰:“好了小慧,你也不要过于自责了。”

    小鱼安慰了马统几句,替柳榛谢过王家姐妹的关心就回了。

    小鱼回到房间见柳榛坐在榻上头枕着手睡着了,见公子睡得深沉,小鱼的心同浮在湖上的枯木……忍下心头的悲戚、不安,小鱼将床铺好,小心翼翼地扶柳榛上床,“公子,今夜马公子不回来,你可以在床上安睡。”

    柳榛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小鱼师父。”小鱼刚走出门就听到有人唤他,扭头一看正是书院厨役——苏安。

    苏安见小鱼闷闷不乐,急道:“发生什么事了?柳公子真的出事了!”

    小鱼听了这话打了苏安一着,压低声音:“我家公子没事,你在这瞎说什么!”

    “还好还好,”苏安吐了口气,汗手往腰间挂布上抹了抹,“我啊,是听那些公子哥们说的,他们说马公子和柳公子被毒蛇咬了!我这一忙完就赶过来了!”

    “柳公子没事就好,”苏安往上提了提灯笼,照见小鱼郁郁不乐的脸,“柳公子没事应该高兴啊,可你怎么看起来……那么难过啊。”

    小鱼没有说话。苏安搭上小鱼的肩,担忧地问他:“出什么事了?有事你跟我说啊!”

    小鱼没好气地瞪了苏安一眼,苏安收回手摸向后脑勺,低头道:“我苏安没什么本事。大事我帮不上忙,但小事,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给你办了!”

    小鱼不则声,还是闷闷不乐,他坐到石矶上,望向明亮静谧的房间。苏安也坐下,见小鱼什么也不说,于是另起话头自语道:“我就说嘛,你家公子那么好一个人,自有神佛保佑,一定不会有事的……”

    听到神佛二字,小鱼眼前一亮,立即合掌闭眼口中喃喃:“神佛保佑,神佛保佑……保佑我家小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要是拿命就拿我的命好了。”念着,莹莹泪珠从眼中滚落。

    苏安不明就里,只听得‘神佛’二字,于是合掌跟着小鱼一起祷念。

    书院杂役房院偏角一处桂花树下,一张简陋方桌坐了三个人,抱马文才下山的杂役章大胆就在其中。

    他望着桌上未开封的好酒吞咽口水,瞄了一眼对面的二哥孙一虎现在的孙大,又瞧了一眼身旁的义弟林上飞现在的林飞,见两人都沉肃不言,想到大哥李酒旗现在的李九去探公子消息还没回来,心里无声叹口气,再望回眼前好酒垂涎舔舌。

    院门被推开,老大李九从外回来,三人全都站起,他盯着章大胆不说话,许久他才出声,“算你小子好运!”

    闻言几人松了口气,章大胆咧嘴大笑,“我都说了,人没事,大哥你还不信,偏要去探探。”

    这老大李九正是方才与小鱼路过之人,也是祝英台受伤那夜奉上马文才被盗弓箭之人。他们四人都是钱原的人,被钱原安插进书院照应柳榛。其中唯有老大李酒旗知道柳榛真正的身份。

    “说起来也是赶巧。我陪老张在后山马厩喂马,看见公子和那马文才要上后山采药,我想着大哥说的话‘公子若是身边无人,去的又是什么危险地方,你们一定要跟去看看。’尼山书院最危险的地儿不就是后山吗!”章全旦拍手道,“我就跟了上去……”他将如何遇见柳榛,如何被柳榛命令去抱马文才下山等事统统说来,“咱们这公子虽然病气了点,但他是个男人!就他这身子骨从后山一路跑下来都没停过,我抱着马文才都没跟上啊。为朋友舍生忘死,就这一点,我章全旦佩服他!”说完他捞起大碗,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

    “呵,这就让你佩服了。”林飞笑道,“他们这些公子哥,就知道寻欢作乐,不务正业。日日往后山跑什么?不出事还好,一出事就累我们遭罪。”

    “阿飞,你别忘了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公子,公子出事就是我们保护不力。”

    林上飞虽敬佩大哥,但委实讨厌他这忠心耿耿的模样,“大哥,这也没别人,我就发发牢骚,你也太紧张了。现在倒霉的是马文才,咱们公子不好好的吗?”

    孙一虎:“没那么简单。这马文才是杭州太守的公子,他出了事,跟他在一起的又是我们公子,他要是好不了,难保这位太守不会迁怒。”

    几人都不说话,场面一时安静无比,章全旦端着碗正要豪饮,见他们这样他不敢喝又不舍得放下,就端着碗凑了过去,学那偷油老鼠小口咕嘟咕嘟,越喝越忘情,索性仰头喝尽,豪迈地把空碗往桌上一放,抹嘴道:“嗐!管这些做什么,俗话说‘天塌了有高个,水淹了有矮子’。这劳什子太守要迁怒,钱老会去想法子,总犯不着我们来愁,来想的。”

    默了一阵,继而爆发爽朗的笑声,李酒旗举酒道:“不错,大胆说得对。来,喝酒!”四人碰碗,大口饮酒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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