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药

    得知王兰受伤学子们纷纷来医舍献殷勤,好在王慧“无礼”将众人都轰了出去,才让王兰得个清净。王慧千防万防,还是存了一条漏网之鱼,竟堂而皇之在这医舍忙前忙后,此人就是尼山书院鼎鼎大名的书呆子,山长眼中的憨厚学子梁山伯!

    红日西渡,影向东长。

    医舍里王兰静坐在凳上目光追随着梁山伯忙碌的身影,时而柔声说上一两句话,脉脉柔情尽在其间。

    “咳咳”猛然两声清咳惊得她心头一跳,猝然低首再抬首面上神情一如往昔平静淡漠,方才的柔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看见门口含笑的柳榛时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

    “兰姐姐,伤好得如何?”柳榛含笑跨入,马文才跟在他身后与他一前一后。

    王兰被柳榛瞧得面颊发烫,微微侧过脸,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还不能自如行动,再过几日便好了。”

    “哦~”柳榛随意坐下,一声轻‘哦’满是戏谑。

    “柳榛,文才兄。”梁山伯转身见到新来的两人各唤一声走了过来,他怀抱一大木箱,里面摆着形形色色的药瓶,“王姑娘,这些要如何摆放?”

    王兰瞧着梁山伯柔声道:“梁公子,你在我这也忙活一个下午了,快回去歇歇吧!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就好,等小慧来了我叫她摆。”

    一旁的柳榛、马文才各扫了梁山伯一眼。柳榛嘴角含笑眼中别有深意;马文才即使面无表情,也不难看出他的鄙夷不屑。

    梁山伯望了望外头的天色,“兰姑娘,山伯现在也无事要忙,这些小事不需深奥医理,摆弄起来也不麻烦,何必再劳烦小慧姑娘,我来做就好。”

    “哟,这医舍真是越来越热闹了!”说曹操曹操到,小慧怀抱两大笸箩晒干的草药进来,把它们往桌上一放,摆出一张臭脸面朝柳榛、马文才,“我说呢,平时不见人,如今姐姐脚伤了,一个个都往这里跑,撵都撵不走!”

    面对王慧的无礼马文才不悦地皱起眉峰,反观一旁的柳榛,对小慧的无礼早已见怪不怪,不仅不气反而一脸笑意。

    “小慧。”王兰拉起王慧胖乎乎的小手轻斥她的无礼,王慧反手抱住对着姐姐叫苦不已,“姐~你不在可累苦我了!”

    “你们都在啊!”师母也怀抱了两大笸箩药草进来,梁山伯见了忙上前接过送到一旁脉案上,柳榛、马文才也赶忙起身要与师母行礼,她对梁山伯道谢又伸手拦住行礼的二人,款款坐下,笑道:“小慧抱怨的话一筐一筐的,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了。”说着伸手抚了抚耳朵,众人听了都笑。

    王兰轻拍小慧手背,“别再抱怨了,快将这些草药处理了,好去歇歇!”

    “歇?我现在歇得了吗?姐,你看这些草药还是娘帮着我收进来的,我这还要切药,碾药,装药……还得去后山采药!”王慧轻晃姐王兰肩膀,“姐啊~你这脚什么时候才能好啊!”医舍一直由王兰、王慧两姐妹打理,因王兰医术精湛为人沉稳聪慧所以事事以她为主,如今她脚一伤倒把小慧忙得团团转。

    师母在旁暗笑,与柳榛对上轻动眉眼无声胜有声“瞧瞧我说得不错吧”,柳榛笑笑下巴轻点。

    小慧哼哼唧唧一阵,就要动手处理药材,王兰又道:“小慧,这些先不忙我和娘在这就能处理,你先去后山采药,再晚天就黑了。”

    “啊,这些都交给你和娘啊?”小慧不想将这些活都丢给她们,可心里也惧怕天黑自己一个人在山上“好吧,好吧,我快去快回。”

    师母同王兰坐在一块处理药材,与柳榛说了会话,又问候了柳榛身旁的马文才几句。

    小慧准备好过来时,柳榛拦道:“小慧,我们这些人里就只有你和王姑娘会医术,你留在这里照顾王姑娘最好不过,这种苦活还是交给我吧。”说着柳榛便上手要接过王慧手里的工具。

    小慧将手里的东西往背后一藏,用怀疑、惊奇的眼神瞧着柳榛,“你?交给你!”

    “我跟你们上山采过药,认真听过兰姐姐的教导,采药这种小事我还是能做的。”柳榛不想梁山伯和王兰有单独相处的机会。王慧离了医舍去采药,师母又要处理书院事物想也不能在这多留,到时他同马文才一走,这医舍又只剩下梁山伯和王兰两个人,诚然梁山伯与王兰走到一块对他改因果一事有利,但他更不想王兰名节受损,改梁祝因果方法很多……

    王慧:“小事?这可是采药哎!又不是到后山捡石头。”

    其他人听了反应同王慧一样,王兰按下心中的疑虑先叫来柳榛详细询问了一些药草,见柳榛都一一答了上来,又想到此次的草药是昨日未采够的,普通好认,也就放心交付柳榛了。

    王慧听从王兰吩咐将需要的草药誊写在纸上交给柳榛,不客气地嘱咐道:“你可要仔细些,不要采些杂草回来再让我挑拣!”

    柳榛笑着应承了。

    太阳还未西沉,阳光照在浅滩上,水波晃晃悠悠折出片片银光,清澈的浅水下铺落大片圆滑的石块,借助光影大方展露自身迷人的色彩。

    “为了讨好王兰,你当真煞费苦心啊。”

    “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你三番两次往医舍跑,如今连这下人的活都抢去干了,不是因为王兰,难不成是为了王慧?”两人一前一后踩着踏脚石要渡过后山浅滩,马文才猛然停住回头,柳榛也只能站住,“在讨好女人这方面你应该跟梁山伯好好学学,他梁山伯在王兰眼前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而你在这里为了她累死累活又有谁看得见呢?”

    见马文才一脸我所料不差的神情,还自以为是地指点自己,柳榛没忍住“咯咯咯”笑了出来,一面笑一面点头,敷衍回应马文才所说,他这副样子看得马文才郁闷不已。

    “那你呢,马文才?你本可以不跟我过来的。”

    “我——我是为了你!”说着马文才向柳榛伸出手。

    柳榛看了一眼马文才伸出的手,没有动作。

    马文才收回手,侧过身“呵”了一声,“柳榛,之前我是用武力威胁你顺从我,可现在我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这些日子我如何待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瞧文才兄说的,我们几时不是朋友了,之前那都是因为误会,不也早就过去了吗?”柳榛以退为进,虚假熟络的一番言辞将马文才的话都堵在胸口,马文才不甘心还要再说些什么,柳榛忙伸手向前催促道:“快走吧,文才兄,再不快些我们就要在山上过夜了。”

    马文才转身冲冲向前,不知是因为柳榛的催促,还是心中的不悦。

    “那个是血见愁,它的根茎是紫色的,有止血的功效。”

    “这个是魔芋,性寒、味平,入药可消肿去毒,主治痈疮、肿毒、瘰疬等症。”

    “这个呢,叫□□草。你看,它的叶子不像其他植物的叶子是平坦的,而是像癞蛤蟆的皮肤一样,有着许多隆起的小疙瘩。”

    “□□草性凉,味苦、辛。有清热解毒,凉血,利尿等功效。”

    柳榛走在前头,时而蹲下指着脚边的绿草,时而指向前头的绿草,异常兴奋活跃,嘴上叽叽喳喳不休与这林间鸟雀无异。马文才就在他身后,望着柳榛这股兴奋劲儿,不明白一个世家公子做这种低贱杂役的活怎能如此乐呵。

    “这个是柴胡,二月生苗七月开黄花。”柳榛捏着柴胡的根茎凑到鼻子前嗅了嗅,转手递给马文才“挺香的!”

    马文才接过,待柳榛转身,把手一翻,柴胡的根茎又重回了地面。

    “我看,你来尼山书院读书真是屈才了,”马文才冷声嘲讽,“你应该去当个大夫才对。”

    柳榛转身上上下下将马文才打量一遍,笑道:“照文才兄所言,我该去当个治病救人大夫……那文才兄要做什么?做我身后背药的药童吗?”

    “你!”马文才瞪大了双目,愤怒地瞪着他,他看了看自己,满脚泥土,背着粗陋的药篓,拿着老旧的药锄,堂堂太守公子竟然在这后山干这卑贱的下人活计,真是荒唐!

    马文才气得扯下药篓连同手上的药锄一把掷在地上,转身就要愤愤离去,“原来这就是文才兄口中的真心!”柳榛的一声嘲弄将马文才整个人定在原地,他回头见柳榛站在斜坡高处笑看他,他在笑他——笑他的半途而废,笑他的失败无能,马文才的高傲被他的笑狠狠刺痛,他冷冷对上柳榛带有笑意的双眸,宣誓般地说道:“我马文才要做的事一定会做到。”见柳榛脸上笑容不再马文才心中的闷气才得一丝舒展,弯腰拾起方才被他粗暴抛掷在地的药篓、药锄,径直越过柳榛走进后山深处。

    在马文才越过柳榛后,他才放下的嘴角再度勾起,转身望着马文才的背影眼中的笑意渐深。

    时间倏转,天幕已黑,银月高垂。

    梁山伯和柳榛同行在回宿舍的路上,“……文才兄不是陪你一块去后山采药吗,怎么不见他身影?”

    柳榛随口道:“哦,他身子不太痛快就先回了。”

    “可还好?要不要找王姑娘看看?”

    柳榛笑道:“不用,他这不痛快只需要自己静静。”

    梁山伯似是明白了柳榛的话但又有些许不解,不过他识趣的没有再问。

    “话说回来,山伯你怎么突然对医理如此感兴趣?课业如此繁忙,暇时你还向兰姑娘讨教医理?”

    “其实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向兰姑娘讨教医理是为了英台。”

    “这些天,我发现英台总是生病受伤的,我作为他的义兄不仅没有保护好他,还对他生病受伤之事一无所觉,”梁山伯低头一叹,陷入浓浓的自责当中,“所以我想学些医理能在他生病受伤时好好照顾他。了解病理,知晓一些对应之法,也并无坏处。医学博大精深,山伯愚笨只想尽可能从中学会点皮毛,能够照顾身边之人足以。”

    梁山伯的这一番话让柳榛垂眸静想了片刻,嘴上另道:“义兄?你俩结拜了?”

    梁山伯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被英台敬重、珍视的感觉化作喜悦注入心胸洋溢在脸上,“不错,正是我们初见的那日。在你走后我同英台在草亭义结金兰,他尊我为兄长,我视他为亲弟。”

    “是祝英台提的。”柳榛语气甚是笃定,表情少见得有些严肃。

    “正是英台所提,”梁山伯温柔一笑,“有什么不妥吗?”

    晋朝门阀众多规矩森严,世家子弟若要同旁人结为异姓兄弟必须经过家中族老同意,私自与外人尤其是与寒门结交,则有败坏门风之嫌,轻则斥骂一顿令两人断了关系;重则族法处置……

    柳榛收敛神情,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祝英台与众不同。”

    梁山伯闻言也就不在意了,也笑道:“是啊,英台确实与旁人不同……”

    “山伯,有一事我不知当不当讲?”柳榛沉吟片刻,在梁山伯疑惑的神情下缓缓道:“山伯你重情重义,为贤弟求问医术,本无可指摘,只是……王姑娘是女子,医舍又人来人往,这……”

    梁山伯呆了一呆,反应过来后忙道:“这……我与王姑娘?这……这又从何说起?我向兰姑娘请教医理只是想照顾好英台,对兰姑娘山伯向来只有敬重之心,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山伯与兰姑娘相处谨遵男女之礼,未有僭越!为何你会有如此误会……难不成书院之中有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

    “不不不,你二人坦荡,是我小人了。”

    “不,柳榛,你一向严谨,若是没有风的事不会乱说……”梁山伯垂眸细想片刻,愁闷道,“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全了。我倒是没什么,因为我而损了兰姑娘的声誉可怎么好?”

    是个呆子却不是个傻子。

    他真没想到能从一个不熟的人嘴里听到有关自己这么靠谱的评价。在梁山伯垂眸思索之时,柳榛则站在一旁静静地凝注他:梁山伯,你现在又要如何呢?要为了王兰的声誉而放弃你自己的目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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