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了，姜敏的幼儿园也开学了。

    她带上小黄帽，被姜海涛上班的时候顺道交到幼儿园的时候，一反常态，她都没有哭。

    看着一屋子的尖叫鸡，实际上她心里爽呆了，十五岁大龄儿童一招整顿幼儿园，这不简直是天堂。

    可她没想到结果是这样的。

    面前的小胖子眼泪汪汪，胖嘟嘟的手指蜷曲成小拳头。两道八字眉高高耸起，眉头处鼓起两个肉肉的小包，在老师面前声泪俱下的控诉姜敏的罪行。

    “老师！就是她，拉我的小蜜蜂触角！”

    老师一脸懵，什么小蜜蜂触角。

    小胖子委屈的一撇嘴，险些露出换牙的一个大豁口，脑袋一低，小胖手指一点。

    “就是这个。”

    是他头顶上的小蜜蜂帽子，做了两个毛线扎的硬戳戳的小触角。

    姜敏双手抱臂，一脸无辜。无语了，这小屁孩也忒小气了，早上妈妈刚扎好的小啾啾都气得凌乱了几分。

    “老师，我没有，我就是问他借着带一下。谁知道他小气死了，略略略略。”她挑衅的对着小胖子做起了鬼脸。

    “我才没有，我不是小气鬼。”小胖子也急了，挣扎着一张脸通红。

    “小气鬼，喝凉水……”旁边围观的孩子们唱起不久前才学到的童谣，急的小胖子面红耳赤，手脚并用的挣扎着要出去。

    老师一个没拉住，小胖子灵活的冲了出去，两个人厮打到一起。

    好了，现在得叫家长了。

    姜海涛赶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了脸上被咬出一个牙印的姜敏，眼里还含着泪花不服气呢。

    双方家长赶到的第一时间，没有协调，没有争吵，对着这幅场景狂笑不止。

    小姑娘的丸子头被扯散一个，脸上有个留着豁口的牙印，正一脸不服气。旁边的小胖子，眼泪汪汪，手里捧着掉下来的又一颗牙齿，哭唧唧喊着他又掉了一颗牙。

    最后双方握手言和，姜敏牵着他的手，嘴里说着以后是好朋友，心里可嫌弃了。

    哼，她才不会和他做朋友，她都差点破相了。

    小帽子放到姜敏的脑袋上，小胖子也不哭了。

    “姜敏，这个帽子送给你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他又可怜兮兮的绕着她转。

    “实在不行的话……就……就……”

    小胖子破釜成舟似的又说不出来，终于，他一狠心一跺脚，差点都没站稳，把手里的牙齿递出去。

    “这个牙齿送给你，让你多长一颗牙齿好了。”

    在场的大人哄堂大笑，姜敏往后退一退，离那颗粘着黏糊糊口水眼泪的牙齿远一点，她可嫌弃了。

    “我才不要你的牙齿，行了行了，我接受你的道歉。”

    一场战役，奠定了她现在乃至小学的班级地位。幼儿园的原班人马升到小学的时候，姜敏已经在班级里获得了敏姐的尊称。

    时间过的很快，姜敏进了小学。小学的班主任是一个长发飘飘的温柔女孩子，是刚刚一毕业就过来教他们这帮小孩子的。

    “同学们，做坐坐好。我们从幼儿园过来的宝宝，到这里就变成了沈老师的学生了。所以我们有一个长大的仪式，由六年级的哥哥姐姐们给我们系红领巾。”

    沈老师的声音很温柔，讲台下的小孩子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上课，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姜敏站起身来，“大家安静，我们要听沈老师说话。”

    沈老师看这个珠圆玉润的小娃娃站起来，心生喜爱。

    “那姜敏小朋友，过会儿你就站第一个，帮老师带领小朋友排排好进场地好不好？”

    会场是彩纸气球装扮好的，高年级的学生都已经等候在里面了。

    一年级的小孩子带着幼儿园的小黄帽，一个个东张西望的紧张着鱼贯而入，如同一堆堆刚出生不久的有着暖黄色绒毛的小鸡。

    姜敏站定，抬头一看，她呆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都六年级啦。

    宋承泽看见她也很意外，下意识的弯唇笑，整个人都明媚起来。他的头发应该是自己修剪过，脸上擦的干干净净，再不像之前一样邋遢，整个人透着一股随意的精致。身上的校服虽然皱皱巴巴但也是干干净净的，只有那双手，依旧是干裂的。

    按照程序，他走上前摘掉她的小黄帽。顺手，他还揉了两把她的脑袋。

    “你怎么排第一个了呀？”

    宋承泽的笑里藏着些骄傲，他挺起胸脯，“因为我的成绩最好。”

    他蹲下身给她系红领巾。

    姜敏顺势望向他的眼睛，果然和之前不一样了，那种清澈的愚蠢都消失了唉，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姜敏成了他们小班级的班长，沈老师说她很有号召力。小学一年级和幼儿园就一岁之隔，可是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比如说——包干区。

    他们班的包干区和二年级三班的连在了一起，秋天的落叶又多，风一刮就在两个班的包干区里面来回飘。

    “敏姐——二三班欺人太甚了，他们班的同学用扫把把落叶扇过来，我们都扫不完了。他们班的还摇树，老师说不能摇小树苗。”

    前来报告的是姜敏的小同桌，没错就是那个小胖子，名叫赵成博。

    姜敏眉毛一挑，这能忍？必然不能。

    她抄起一把扫帚就往包干区的方向冲。

    “就是你，往我们包干区里扇落叶？”

    姜敏是个实干派，边质问着手里的扫帚已经开始往对面进行攻击了。

    大战一触即发。

    姜敏火气上来了，扎着双马尾的脑袋就往对方撞去。一边的赵成博也不怂，总不能让他的同桌一个人上阵吧。

    两个人火箭筒发射似的就往对面冲去。

    二年级的同学扔了手里的工具，一把将姜敏往外推去。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撞到了一个瘦瘦的怀抱里。还没转身，一触到那双手她就知道了。

    “怎么打架了？”

    姜敏脑袋一转，这不是现成的人嘛，还省的她待会儿去摇人。

    她嘴角一弯，眉头一皱，硕大的泪珠顷刻间就要从眼眶中掉落。

    “他们欺负人。”

    二班的同学转眼间就冲过来了。宋承泽把姜敏往身后一推，一边护着她，一只手和小个子二年级同学扭打起来。

    他到底大些，二年级的同学打不过他，开始对骂。

    “原来是六年级那个没人要的书呆子啊，我以为谁呢，原来是个菜市场门口捡烂菜叶子的。”他一边说一边大肆宣扬，发出耻笑声。

    宋承泽低着头，握紧的拳头颤抖着垂在腿旁。他以为他的生活已经变了，他学着做一个普通人，可是还是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可以随时被中伤，用最简单的话语撕开快要结痂的伤口一探他的伤痕。

    ——呀啊——

    他来不及拦住她，身后仿佛射出了一颗小炮弹一样。姜敏一脑袋就将那位还在发表耻笑演讲的同学撞倒在地。

    她叉着腰，就这样站着居高临下的姿态，头扬起来，一脸睥睨天下的姿态。

    “就你也配说别人，有了爹娘也没有教养。宋承泽是什么都没有，但人家至少有成绩有品行。”

    “而你，”姜敏冷笑两声，“只会以大欺小，你嘲笑他，不过是因为你自己一无是处而已。”

    噼里啪啦的一顿输出，地上的同学已经呆了，紧接着反应过来就是满脸通红。

    明明是骄阳似火的初秋，他却感受到了绵绵的月光，一片片一层层缠绕到他的身上。牵住他的那双手还带着婴儿肥，绵软而光滑，书里所说的天鹅绒应该也是这样的吧。

    他的月亮，一次又一次把他从麻木和混沌中解救出来。

    一场闹剧以老师的调解收场，二年级的同学给他们道歉，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

    姜敏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姜海涛，这太丢脸了，姜爸知道了肯定会笑她。

    “爸爸，你能给我一点钱吗？”

    姜海涛手里提着她粉色的小书包，里面晃着没几本书。一年级的课本本来就少的可怜。

    “为什么要钱？”

    “因为有人帮助了我，所以我要送个礼物给人家。”

    姜海涛揪了揪她的小辫子，看着她脸红红的，别到一边去。

    “行，咱们就是要知恩图报。要多少钱？”他豪爽的拿出钱包，抽出里面的五块钱。

    “——我要一百——”

    “什么？你要买黄金吗？要一百？你妈给我零花钱都没这么大方过！”

    姜海涛把五块塞回去，这闺女送人礼物大手大脚啊，一年级的小孩就一百起步了？

    “就五十，多了没有。我警告你，别跟你妈说啊……”

    姜敏撇撇嘴，算了，五十就五十。

    成长为小学生，她已经有了一些些自由，至少校门口的小卖铺文具店可以自由出入了。赵成博跟屁虫似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穿过前面的小贴纸的架子。

    “哇，敏姐你发财啦。”

    他们停在后面的架子面前，高年级学生才会光顾的一排精致桌面摆件。

    “这个小球自己不停下来，还有这个沙漏，好漂亮啊……”

    两个矮萝卜头挤在架子面前，抬头看上面的高级玩具。姜敏看一眼价格标签，七十八元，可是她只有五十。

    转了一圈，手里的五十块都捏出了汗。

    她突然顿住，架子上摆着一排不锈钢材质的台灯，外表很简约。她踮起脚尖扒拉着台灯脚下挂着的标签——四十八元。

    “喜欢这个灯啊？这个灯能插电也能充电，就适合你们这样的小娃儿晚上看书用。”看店的老大爷会意的把灯拿下来，递到姜敏手上。

    开关被按亮，暖暖的洒下一大片灯光来，照得一小方天地亮如白昼。

    姜敏拿着台灯去付钱，旁边的赵成博屁颠屁颠的跟着。这个小胖子自从幼儿园跟她打了一架就一直跟着她，两人的回家也是顺路，他就成了她的小尾巴。

    剩下的两块钱，赵成博在旁边咽第三次口水的时候，姜敏买了一条糖。

    “我们一人一半，你快回家去吧。”

    姜敏把台灯装到书包袋里，一溜烟的垫着脚跑回家，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