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坡村

    自上次从临镇回来林疏风来过一次,两人再没见过面。

    见到江上月也在,林疏风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你母亲同意你出门了?”

    陆清鹊、江上月和林疏风自小一起玩,长大之后,江上月母亲管教她极其严格,很少允许她出门去,故此,他们见江上月的机会少之又少。

    “嗯,我求了好久,说是来找清鹊,母亲才让我出门的。”江上月撅了噘嘴,一副不满的样子。

    林疏风笑容温和如同四月春风,“也好,否则以你的性子,还不知闯出多少祸来。我可还记得,小时候,爬树上墙的是你,摔断了腿的也是你。”

    说到后面,林疏风想起什么似的,“有一次你下水去戏耍,差点没能上岸,还是我救的你。”

    江上月瞥了眼顾景渊,他正饶有兴趣听着林疏风讲话,脸一红,连忙制止住他,“好了,我当然知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每逢年过节,我不都带着礼品,特意拜访你家的吗?”

    林疏风笑笑,“自然是。”

    他将手里东西放在桌上,“清鹊,这是我母亲做的油酥饼,特意多做了些,让我送来给你尝尝。”

    陆清鹊弯了弯眼角道:“许大娘还是如此客气,每当有好吃的总是先想到我。”

    她打开油纸,将还留有余温的油酥饼分给众人,云牧两手拿着油饼,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弄得满脸都是油。

    林疏风道,“对了清鹊,还有一事要告诉你。西坡村原本有个私塾,可最近那夫子感染了风寒,已久久不曾教书了。他家人帮他找到了我,代他教书。”

    陆清鹊讶然道,“西坡村?”

    林疏风:“是,怎么了?”

    陆清鹊:“也没什么,方才听上月说她未来夫婿家在西坡村,我们还打算去查探一下呢。”

    “这可真是巧了,我也准备去,不如一同前去,可好?”林疏风听罢,语气中带着欢欣,眼睛看向陆清鹊,等待着她的回答。

    “当然好,不过……”陆清鹊迟疑道,“我曾听医师说,西坡村有一家人感染风寒,高热迟迟不退,且这风寒有传染性。刚才听你说那位夫子感染风寒,我在想,这会不会是一家人?”

    顾景渊一旁道,“想必大有可能是,所谓无巧不成书,我们这次前去,也算是殊途同归,路上也可一起做个伴。”

    说罢,他看了眼林疏风,“林公子不介意我也一同前去吧?”

    “顾公子哪里的话,我自然不会介意”,林疏风的话虽然是对顾景渊说的,眼睛却看向了陆清鹊,“只要清鹊愿意,我怎样都好。”

    *

    江上月自然是没办法去,一个是这是她将来夫婿,她还是避开为好,第二个是,她母亲看管她极严,确实没办法随意出门。

    几人次日便前去西坡村。

    西坡村地势要比清水村高一些,河水从西坡村中穿过,流到清水村前。他们一进村,就觉得村子有些不一样,往日里,都会有不少老人孩童聚集在村口喝茶聊天,今日却显得很冷清。

    按照西坡村夫子家的地址,他们找了过去。

    林疏风敲门,一位打扮朴素面容略显憔悴的妇人打开了门。

    林疏风上前一步,“请问是郭夫子家吗?”

    妇人颔首回道,“正是,敢问阁下是新来的林先生?”

    “正是在下,这两位是我的朋友。”

    “那快快请进。”

    妇人请他们进了堂屋,落座之后,她沏了一壶热茶。

    “林先生受累,我家外子感染风寒多日,迟迟不见好。学生们的学业耽搁不得,思来想去,还是请林先生代替授课。您多费心。”

    “不必客气”,林疏风颔首,“只是郭夫子的风寒可有请大夫诊治?可有见好?”

    郭夫人脸色黯淡下来,“请过大夫,吃了几副药,仍不见得好。近日大夫还特意叮嘱,家人莫要离他过近,恐会传染。”

    林疏风:“怎么会如此严重?倘若是普通风寒,多休养身子,也会渐渐好起来。这恐怕不是简单的风寒。”

    郭夫人像是不愿意多说似的,只点头称是,拿袖子轻轻拭了一下泪。

    茶水热气氤氲,腾腾生起,满室的茶香,依然驱不走众人心中阴霾。

    顾景渊忽然道,“郭夫人,我们此次来多有打扰,不过我家祖父一生行医,我受其影响,对医术也略懂一二,您若相信我,可否允我查看一二?”

    “这……”郭夫人迟疑了一下,“自然是可以,只不过外子现在正居卧房,有大夫正为他诊治,阁下再去,恐怕……”

    顾景渊自然是知道她在担忧什么,“郭夫人不必担忧,我只不过是去瞧上一瞧,不会打扰大夫医治。”

    “那好,诸位请随我来。”郭夫人起身,引他们去后室。

    云牧紧紧拉着陆清鹊的手,不说话,也不出声,一双眼睛轱辘轱辘地看着四周。

    陆清鹊捏了捏他的小手,以示安慰。

    他们随郭夫人进了卧房,郭夫子仰面躺在床上,被子盖到胸膛之上,紧闭双眼,口中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郭夫人拿来几块口巾,“林先生,大夫嘱咐我们带好口巾,莫要被传染。”

    顾景渊带着口巾靠近郭夫子,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正烫着。

    又分别查看了他的舌头,喉咙,眼睛等处,没说什么话,但陆清鹊看着他露出的眼睛里透着严肃,便知道这位郭夫子情况并不妙。

    顾景渊正待说什么,有人端着汤药进来了。

    “清鹊,你怎么在这里?”

    一道清亮的女声在他们身后响起,众人纷纷回头去看。

    梁晚情双手端着汤药站在房门口,嘴上围着口巾,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惊喜地看向陆清鹊。

    “晚情,原来你们来了这里。那日听你们说要来西坡村行医,没想到我们在这里碰面了。”

    “嗯,真是巧啊。这两位公子是?”梁晚情看向顾景渊和林疏风。

    陆清鹊一一介绍给她,“顾景渊,林疏风,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这次我们也是为了陪着林疏风来,任西坡村新的夫子。”

    梁晚情点点头,“顾公子、林公子好。”

    她脚步轻快地走进来,来到郭夫子床前,和郭夫人一起,将郭夫子慢慢扶起来,又将汤药喂他喝下,郭夫人贴心地坐在他身后,任由自己郎君倚靠着她,伸手替他抚顺胸口。

    梁晚情做完这一切,这才同陆清鹊说话,“我们来了几日,也为郭夫子配了几副药方,可依旧没见好,最多也只是勉强维持。”

    这话是贴近陆清鹊身边说的,声音又低,除了离陆清鹊近的顾景渊听得到,旁人并没听到。

    陆清鹊轻轻点头,“辛苦你们了。”

    几人从卧房出去,再次来到会客厅。

    梁晚情神情中带着些许担忧,“清鹊,你们来这里可要多加小心,眼下村子里可不只郭夫子患病卧床,另外还有几家也有这般情形,我哥哥今日去另外几家诊治去了,还一直未归。我想,我哥哥猜测的应该不错,倘若是瘟疫,那么我们都有风险。”

    此话一出,大家脸色都有些凝重,瘟疫意味着什么他们都很清楚,现存的药方最多也是维持生命,要想治愈,并非易事。

    陆清鹊问,“郭夫子的病情,照你所说的,他没希望治愈吗?”

    梁晚情表情变了变,微微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顾景渊斟酌道,“古书有记载瘟疫发生之情形,也有医师诊治之记录,治愈虽难,可也不是毫无希望。我祖父曾经经历过瘟疫,他还留有一本手札,记载诊治瘟疫举措,首要便是隔离一切人,避免瘟疫扩散。”

    梁晚情点头,“顾公子所言极是,除去医师,其他人都要远避患疫者,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保护他人。”

    林疏风道:“我此次前来,便是要任教学堂夫子,不管怎样,我须得遵守信言。”

    梁晚情:“林公子,我自知你克己奉公,不过此等情形下,你还是先回家避一避的好。你既不是医者,又不能保护好自己,留在这里,岂不是伤己?”

    林疏风敛眉沉思,并未回复。

    陆清鹊想了想,“疏风,晚情说得不错。她是医师,自然是懂得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这样冒然留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林疏风叹口气,“也罢,先搁置一些时日我再来也可。”

    几人正说着话,有声音从门外传来,“晚情,我回来了。”

    梁晚意背着一筐草药,头戴斗笠,从门口大步踏进来。

    见到众人,愣了一愣,脸上笑容敛了敛。

    目光转到陆清鹊脸上,认出这是旧人,脸上重又露出笑意。

    “不知是什么风,将清鹊吹来了。”

    “你这是哪里的话,没有风我便不能来了吗?”

    梁晚意端起茶碗,将茶水一饮而尽,“那你来这里,是为了寻我的吗?”

    “……梁晚意,你倒是自恋得很。对了,我介绍给你们认识。这位是顾景渊,这位是林疏风。”

    她转而对着顾景渊林疏风道,“这位是梁晚意,从前在临镇上时,便是他同晚情搭救了我。”

    林疏风点点头,“梁公子。”

    顾景渊似笑非笑,“多谢梁公子,那段时日对清鹊多加照料。”

    梁晚意眼神扫过他,面上无波无澜,“顾公子,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顾景渊眯了眯眼,“梁公子可是世代行医?”

    梁晚意没回答,转而反问,“顾公子为何这般问?”

    顾景渊笑笑,没说话,只用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对方。

    一时间,两人都未开口。

    梁晚意率先打破沉默,“顾公子所言不差,我家祖上确实世代行医,不过自家父那代,便不再只给达官贵人诊病,到了我们这代,干脆离开家族医馆,当一个平民医师。”

    顾景渊神情中带着赞同,“你这般作为,倒也不是坏事。医者仁心,若是掺杂势力权力党派之争,便是污秽了医师的职责。”

    梁晚意不以为意,“顾公子见解到位,也不是一般人。”

    顾景渊笑笑,“我不过普通百姓而已,不必高看我。今日听梁公子事迹,便知阁下是视世俗地位如粪土之人,在下颇为赞同。”

    梁晚意为他添了茶水,又给自己倒了茶,“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对了哥哥,你去的那几家,症状可有什么不同?”梁晚情询问道。

    梁晚意脸色凝重,缓慢摇头,“并无不同,他们所患的,是同一种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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