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

    梁晚情眼睛微微睁大,而后低眉想了一会儿,问道,“那你觉得,他们的病症……”

    梁晚意点头,“目前看来,我的猜测不错。他们所患的并非普通病症,像是医书上所记载的瘟疫。一旦扩散,别说是西坡村,周围临近的村子都免脱不了。这件事,一定及早向县衙上告,避免村民四处走动,加快瘟疫散播。”

    顾景渊凝眸,“此事耽搁不得,还需梁公子尽快写封文书,将西坡村此处的事情明明白白落在纸上,若是你们兄妹诊治病人外出不方便,那就由我带到县衙去。”

    梁晚意面带笑意看着他,“那是自然,我会尽快写明,交给你。”

    他转头对着陆清鹊,“清鹊,若是没其他的事,你们还是先离开的好,呆在这里时间越久,越是不利。”

    陆清鹊嗯了一声,“我们还有其余事,待做完后就离开。”

    正交谈着,郭夫人忽然急匆匆跑来,甚至顾不得整理仪容,因为脚步太快,不小心踩到裙边,还差点将自己绊倒。

    梁晚意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怎么了,郭夫人?”

    “梁大夫,你们,你们快去看看我家外子,他忽然喘不过气来了,你们快去看看。”

    郭夫人语速很快,不顾及平日里的姿态,手指紧紧抓住梁晚意的衣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就去。”

    梁晚意和梁晚情拿起医箱,快步向卧房奔去。郭夫人跌跌撞撞跟在他们身后,陆清鹊加快脚步,一把挎住她的胳膊,扶住了她,嘴里安慰道“别着急,不会有事的。”

    郭夫人摇摇头,“这次不一样,这次他……”

    她没说完话,但陆清鹊明白她的意思,她默默挽紧了她的胳膊,承受住郭夫人大部分的身体重量。

    梁晚意察觉郭夫子呼吸不畅,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塞喉咙。

    他当机立断,吩咐梁晚情,“箱子里竹管拿给我。”

    梁晚意将竹管探进郭夫子嘴巴,可由于疾病发作,他牙齿紧咬,无法继续深入。

    他咬了咬牙,右手捏住他的两侧脸颊,用力挤压,勉强把竹管伸入,缓慢而坚定地往喉咙处探去。

    待到竹管放置好,梁晚意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水。

    隔着两层布料,他郭夫子喉咙里的痰液吸出来。看着他的脸色由红慢慢转白,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合力把郭夫子搀扶起来,喂了一点水,他渐渐清明起来。

    “梁大夫?”,他费力地眨了眨眼睛,身心嘶哑,“我夫人可在?”

    一直守在门口的郭夫人立刻快步走过去,坐在床边,紧紧靠着自己的夫君。

    “我在这里,你莫要怕,我陪着你。”此刻她的情绪渐渐平复了,声音轻柔地安慰他。

    郭夫子一只手抚上她的手背,“方才,方才差点便见不到你了。”

    “你说什么傻话?你不会有事的,我们说好了一直陪着对方。”

    两人肩靠着肩,亲密地说着话,梁晚意兄妹正在一旁收拾药箱。

    “郭夫子,郭夫人当真是担忧你。刚才她着急跑出去找我们,还差点摔倒。”

    梁晚情适时插上一句话。

    听闻此话,郭夫子面显怜惜,“这些时日,辛苦你了。你总说我心思全放在授课上面,没时间陪伴你。这次待我病愈,我便不再教书,带你四游,天天陪着你,可好?”

    郭夫人笑笑,“这可是你说的,可得当真?”

    陆清鹊站在卧房门口,看着他们的样子,心里想到自己爹娘,他们在世时,也是这般恩爱和睦,可惜物是人非。

    或许是刚才一直挽着郭夫人胳膊,而她因为担忧自己夫君,几乎站不直身体,全然倚靠着陆清鹊,待到一放松下来,陆清鹊便觉得半边身体都酥麻了。

    刚要换换脚,不成想小腿一麻,没站得稳,差点向一边摔倒。

    正欲扶上门框,身后却有一只手臂比她更快,顺着她的力道,揽上了她的腰身。

    顾景渊的声音同时响起,几乎是贴着她耳畔说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幸好我扶住了你,否则今日郭夫人没摔倒,倒是换做你摔倒了。”

    他的声音算不得大,却恰好让在场的人都能听到。陆清鹊挣扎,“谢谢,我现在已经好了,不用再扶我了。”

    顾景渊低头,嘴唇离她更近了,“没关系,你现在还站不稳,我还是继续扶着你吧。”

    他自顾自地搂紧陆清鹊腰肢,两人身体相贴,看起来很是亲密。

    林疏风开口,神色些许不快,“顾公子,清鹊刚才都已说了不必再扶,你怎么还是不撒手?”

    顾景渊挑起眉,“是吗?方才没甚听清,不过我看清鹊还是不能站稳,所以——”他拉长了音调,“我还是扶着罢。”

    陆清鹊扭了扭身体,“我现在可——”

    顾景渊的手放在她身侧,用了不大的力道轻轻捏了一下,“不,你不可以。”

    话音刚落,陆清鹊感觉一阵酥麻从腰间传开,沿着身体一直传到腿脚,刚才已经不明显的酥麻感,此刻较之前更严重起来。

    她用力跺了跺脚,手指抓住顾景渊衣服,故意拉紧他的衣襟,将他的衣服弄皱。

    任由他揽住自己,不再说什么,也不再看他。

    林疏风伸手,“清鹊,来,我来扶你。”

    顾景渊紧了紧手臂,“不必了,林公子,我来就好。”

    梁晚意收拾后药箱,抬眼向紧紧靠着的那两人看去,眼底闪过一丝锐气,“顾公子当真是热心,见不得清鹊受累。”

    顾景渊瞧见他眼底的锐气,和语气中似有若无的挑衅,不在意道,“这同热心无甚关系,不过是和清鹊同吃同住许久,很多事已成了习惯。”

    梁晚意笑笑,笑意未及眼底,“但我却瞧见清鹊似乎不怎么习惯。”

    顾景渊低头看了看清鹊,“哦?她只是当着外人面不习惯而已。”

    梁晚意伸手整理了一下方才被郭夫人扯皱的衣袖,“顾公子,有句话我可要提醒你,强扭的话不甜。”

    这话意味明显,此话一出,空气凝滞了几分。

    顾景渊眸子深了深,似乎有阵阵寒气逼出,眼神锐利,嘴里的话却是漫不经心的,“梁公子凭何认定这瓜是不是强扭的?更何况——”,他嘴角扯了扯,“瓜甜不甜,尝尝便知。”

    梁晚意手指捏了捏,还是松开了,“顾公子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可我倒认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勉强而来比不过心甘情愿。”

    顾景渊:“那是自然,不过在我看来,梁公子连勉强都未曾触及,谈论心甘情愿也未免早了些罢?”

    面上平静无波的两人,话语中尽是唇枪舌剑。

    林疏风道,“你们二位也请顾及场合,此处是郭夫子卧房,且先停止口舌之争,可好?”

    梁晚意看了眼他,“自然是好。”

    顾景渊只抬了抬眼,黑沉沉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未发一言。

    郭夫人站起身子,“现在已晌午,各位若是不嫌弃,请在我家用了午饭,歇息一会,可好?”

    几人坐在桌边,饭菜被端上桌,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

    郭夫人站立一旁,面带笑意,“各位辛苦了,来者是客,我为大家备好了饭菜,请不必客气。只是我家外子还需人照顾,不能陪各位,失敬了。”

    梁晚情道,“郭夫人不必客气,你先去照顾郭夫子便是。”

    “好。”

    几人围桌而坐,顾景渊坐在陆清鹊右边,左边是云牧。

    陆清鹊拿起筷子,为云牧夹了一块肉,“小牧,肚子早就饿了吧?快些吃吧。”

    云牧:“谢谢姐姐。”

    梁晚意道,“清鹊,你家中还有弟弟吗?”

    陆清鹊笑笑,“是景渊的弟弟,前些时日他们来到我家,暂住在一起。”

    梁晚意点点头,“当真是可爱,今年可有六岁?”

    云牧抬起小脸,“哥哥,我已经过了生辰,已是七岁了。”

    “七岁,也是该读书的年龄了。”梁晚意随口道。

    顾景渊:“自然是,不过云牧自小在家便读书写字,学识和同龄孩童相较高出许多,入学堂读书于他也不是难事。”

    梁晚意:“刚刚听晚情讲说林公子将任西坡村夫子,倒也极好。只是眼下病患增多,此时开堂授课并非合适时机。”

    林疏风点头:“虽说传道受业解惑是我职责所在,眼下病患加多,开堂也不便,待到日后时机适宜再授课也可。”

    梁晚意夹了一筷青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清鹊,你也尝尝这道菜,鲜甜清爽,滋味醇香。”

    陆清鹊夹了一筷子,“果真滋味极好。”

    刚要去夹第二筷子时,顾景渊先她一步,伸长胳膊夹了一筷子,放进她碗中。

    陆清鹊面无表情看他一眼,顾景渊忽略她脸上的不快,笑意盈盈看着她。

    陆清鹊低头,不再看他,夹起来青菜吃了下去。

    梁晚意脸色冷了冷,终究还是没说话。

    他拿起筷子,加了一块肉,送到她碗中,“清鹊,多吃一些,你太清瘦了。”

    陆清鹊眼中闪过诧异,但还是笑着道,“谢谢。”慢条斯理地将肉吃了下去。

    梁晚意状似无意看了顾景渊一眼,恰好和他的视线碰撞一起,顾景渊眯了眯眼,寒气凛然。

    一瞬间,电石火花,如刀似箭,他们什么也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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