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午后的一节课间，有人说下节课自习，没有班主任坐镇，几个男生约好了逃课去楼下打球，其中也包括顾程骁。
“走不走？顾程骁。”何俊泰看向教室最后一排，“老姚请假了，这周都不在。”
顾程骁一副惬意的姿态，对上视线，“走啊。”
几人瞬间达成共识，离开的动静，浩浩汤汤。
纪律委员冯致大声劝阻，“何俊泰，你们自习课逃课，我会给你们扣分的。”
何俊泰：“扣呗，行为分不就是拿来扣的么？大家都一样多，有什么意思。”
林葭看向那边，正在争执的俩人，冯致是个十分固执的女孩儿，把班级荣誉看的很重，热爱集体，这点，与张浩无差。
但有一点不同，张浩喜欢当烂好人，冯致喜欢来硬的，拿着校册来规范他人。
她忽然感觉何俊泰的性子和某些人还挺像，有时候也挺狂的。
顾程骁临走前，俯身往前，伸手敲了敲林葭课桌，让她回神，一下子离得近，林葭大脑一片空白，愣着没动。
“物理作业帮我收一下，放书桌上就行。”
林葭点头，“喔，好。”
他盯一眼林葭眉梢，起身离开，“谢了。”
那股熟悉的檀香味道一下子吣鼻而来，一下子又迅速离去。很短暂，但是让人很留恋。
他的每一次靠近，都能让她心动不已。
一行人离开教室，冯致十分不甘心的在后边喊，“顾程骁，我去告诉教导主任，你们信不信。”
几个高个子男孩儿里，何俊泰走在最前面，都不稀得搭理，唯独顾程骁回了头，看向冯致，语调轻飘飘。
“我们在3号篮球场，别找错了。”
有礼貌但不多。
一如继往的嚣张。
几个男孩儿往楼梯口走去，何俊泰搭上顾程骁的肩膀，“你搭理她干嘛，跟个县令似的，拿着鸡毛当令箭，整天不是管这个就是管那个，比张浩管的都宽。”
有人担忧了，“她不会真去告诉李主任吧。”
“不会。”顾程骁说。
何俊泰好奇了，“你这么确定？”
他笑笑，“李主任今天早上出差，我刚好看见了，估计这会儿正在高铁上噌噌的打喷嚏呢。”
何俊泰恍然大悟，“合着你早就知道啊。”
顾程骁瞥他一眼，没说话。没把握的事，他向来不做。
几人在教学楼一楼，遇到了五班的一波男生，围聚在一起闹哄哄的，不知道说着什么没营养的话题，笑的很大声。
走进了，能依稀听见，是大家怂恿着为首的一个男生，去做什么事情，看模样，也不是什么正经事。
两拨人上下楼梯，擦肩而过。
顾程骁瞥了一眼，没多看，他只记得其中一张熟悉的面孔叫梁铮，没有共同好友，也没有一起打过球，不熟。
离上课还有三分钟，班长张浩拿着一沓子英语作业本，从办公室那边回来，他走进教室，敲一敲林葭的课桌，说：“外面有人找你。”
林葭歪头，“谁啊？”
张浩耸肩，“你去了，就知道了，好像是五班的。”
林葭往窗外看，看不到人。她去的是前门，梁铮在后门。
看到林葭，梁铮直接跑去前门。
男孩儿发型张扬，校服外套敞开了穿，露出里面白色背心，一幅傲慢不羁的样子。
林葭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确定应该是他。“是你找我？”
梁铮不要钱的笑，“嗯。”
林葭不解：“我们认识？”
“林葭，老子看上你了。”他十分得意。
林葭愣在原地，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高二五班的梁铮，我打算追求你。”音调足足大了一倍。
林葭：“…….”
倒也不用这么大声。
这句，不巧就落入了坐在第一排，靠近门口的大嘴巴张越耳里，迅速他大喇叭试语音播报：梁铮要追林葭。
“喔～”不少同学开始起哄。
所有人都盯着门口看，李妍撇撇嘴，“这梁铮什么眼光。”
梁铮看到效果达到预期，嘴角噙着笑，满意的走了：“我改天再来找你。”
林葭回去座位的路上，经受了一系列复杂的目光，包括尤为炽热一道是来自戚然。
“林葭，你行情不错啊。”戚然看完了全程，马不停蹄的转身，冲着某人一脸羡慕，“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没发现。快说，你俩什么时候暗渡的陈仓。”
林葭也很费解，“我以前都没见过他。”
“那说不定人家暗恋你呢。”戚然自顾自的分析起来，“梁铮，长的也还不错，挺阳光的，听说家里挺有钱，就是读书差了点，他就是那种痞痞的男生。”
“停。”林葭打断她，“别说了，我不想知道那么多。”
戚然不放弃，“别呀，我还没说他上学期的事儿呢…….”
林葭：“……..”
顾程骁的家在璞悦湾，那一片都是前几年新开发的江景房，比拆迁房还要早一些，房子很大，三室二厅。
16楼，采光足够，从客厅的落地窗往下看，前阳江一览无遗。
顾昀常年忙于生意，程锦云久居国外，外公住在老宅。高一开学之后，他就从西兴别墅搬过来一个人住了。
一人，一猫，还有一个固定时间的家政阿姨。平时几个朋友都常来顾程骁家里聚，因为家里无长辈，自在。
周末，他们约了一块儿打游戏，现在，客厅正热闹。二打二，四人组，一局结束，周邵宇率先淘汰，他仰天长叹，“太没天理了，最先死的又是我。”剩下三人，还在继续奋战。
一只橘猫慢悠悠的走来客厅，身形圆润，毛发柔顺，周邵宇一眼发现，蹲下双手托举起猫咪，仔细看看，“七月，你都胖了。”
顾程骁：“…..…”
下一秒，七月仿佛听懂了似的，突然恼怒挣扎起来，吓的周邵宇整个人往后缩了缩，猫咪凶完，就潇洒的走了。
有人不解：“七月，这是怎么了？”
“七月是女生。”顾程骁点他。
周邵宇：“所以呢？”
顾程骁：“…….”
顾程骁停下手中动作，抬眼看他，“知道你为什么总是班级倒数么？”
周邵宇成功被勾起好奇心：“为什么？”
顾程骁抬手，食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一脸惋惜，“这里的问题。”
周邵宇从沙发上捡起一靠枕丢向他：“去你的。”
顾程骁迎面稳稳的接住，放下枕头，满意的笑，“实话还不人说了。”
这边，三人组结束，一打二，顾程骁赢。陆远放下游戏手柄，忽然想到一件事，“哎，知道我们班梁铮吗？”
陆远是文科五班，一个差生集聚班。
顾程骁刚打开手机锁屏，没在意的问，“怎么了？”
“他最近好像盯上一女孩儿，就是你们班的。”陆远看向顾程骁，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奇怪道，“你不问问是谁？”
傅卓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叉起一块西瓜，回应了他，“你要是说盯上一男孩儿，他肯定会问。”
陆远：“…….”
“叫林葭，认识么？”陆远说。
名字一出，剩下三人表情都变了。
顾程骁抬眼看着陆远，若有所思，在想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他怎么不知道？
最先跳出来的是周邵宇，声音足足大了一倍，“什么？林葭？”
陆远撇嘴：“怎么了？”
周邵宇：“戚然姐妹。”
顾程骁：“我前桌。”
“好像是长得很白，脸圆圆的那个？”傅卓依稀有些印象，之前戚然跟林葭一起，他碰见过几次，打过招呼，算认识，但印象不深。
顾程骁应声：“嗯。”
陆远忽然有种被孤立的感觉，“哎，等等，合着就我一人不认识？”
“你先说，然后吧。”周邵宇打断他，“怎么了？”
陆远：“……..”
“梁铮那混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家里有个暴发户老爹，整天无所事事，被他招惹的女孩子能有什么好下场，高一时候，七班有一女孩儿转学，就是他搞的。”
周邵宇：“搞～的～？”
顾程骁和傅卓看他的眼神，瞬间也变了味。
“哎，一个个的思想都污了啊。”陆远解释道，“据说是带人女孩儿去滑板，结果不小心摔断了腿，休学了半个学期，后来就转学了。”
傅卓汗颜，“就你这措辞，小学语文老师要是知道，都能气的高血压。”
陆远：“……..”
“摔的很严重么？”周邵宇回忆一下，“我记得好像医好了吧？”
这事儿，他们都略有耳闻，但是知道的不详细，后续也没再听说。那会儿，教导主任严令禁止谈论他人隐私。若是逮到，就罚抄弟子规十遍。
“医好了，但是吧，那女孩儿是练芭蕾的艺术生，走路没问题，跳舞……是不行了。”说到这里，陆远觉得还挺可怜的，他看向侧面正在刷手机的男生，“哎，顾程骁，你提醒下你那前桌啊，少跟梁铮他们一起玩儿，不靠谱。”
“你跟他说？”傅卓笑，“你看他什么时候管过这种闲事儿？”
陆远：“……..”别说，一想还真是。
他忽然瞄准了更远的一人，“周邵宇你去说？”
周邵宇面露难色，“我说什么？这是人私事儿，我跟人也不熟，我们都知道的事，林葭她肯定也知道，她要是觉得梁铮不错，我还能干涉人交友自由？”
“他，你还不知道么？”傅卓最能看透了，“只要不是戚然，其他女生在他那里，都只算‘那女的’。
周邵宇被戳破心思，没脸没皮的笑了，“哥，你这么无所不知，怎么不去当预言家了啊。”
傅卓：“不敢当，就是比较了解你们而已。”
周邵宇：“……”
陆远翻一个白眼，“得，是我嘴碎。”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在这里多操心。
全程，顾程骁都没怎么参与发言，没人注意到，他手机屏幕已经翻开到了扣扣联系人列表，自然的在班级群里，找到了那个特别的头像。
背景是暗黄色，落日余晖下，一头狮子，独自走在荒野，这是林葭的账号。
在一堆花花绿绿的头像里，她显得尤为特殊。很难理解，一个女孩儿，竟然会选这样的图片当头像。
他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点进去。
聊天信息框，跳出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女生，傅卓的同班同学，柳念。
内容是：「听说你物理很好，却是我的弱项，方便借笔记看一下吗？」
高三的学姐，问高二的学弟借笔记？顾程骁觉得挺多此一举，出于礼貌，他还是回复了一句，「不好意思，本人没有做笔记的习惯」
这点，他其实也没撒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学习方法，他就不屑于做笔记，觉得很浪费时间。
其实，柳念具体长什么样子，他都有点记不清。
俩人当初加扣扣，还是因为高一上学期时，学校举办圣诞晚会，学生会忙的不可开交，傅卓拉着他去后台帮忙当场务，柳念是晚会主持人，中间过场时出现了失误，有人踩住了她的裙子，她走的又急，后背拉链直接被扯崩开，差点走光的时候，顾程骁拿过旁边椅子上的一条薄毯，从身后盖了上去，包裹着。
其实，不管是哪个女生遇到那样的情况，他都会同样对待，这是基本的。
但是，柳念好像不觉得。
九月末的天气，迎来了秋老虎的余威。且得热一阵，赶着这一趟，恨不得把人热化了。
三班下午有一节体育课，女生排球，男生篮球。
天气炎热，戚然练了一会儿，就不想动了，林葭打算再颠几个，也不练了。
就在这时，梁铮来找她，手里还提着两杯奶茶。
林葭猜五班，这节应该也是体育课。
此刻一场热烈的篮球赛正在进行中，围观的人比打球的人多，四分之三都是女生。顾程骁一身紫色球衣，数字24号，里面套了件白色体恤衫，大汗淋漓，额前的碎发湿了大半，相比于平常的休闲，这个造型反而更人觉得更有男人味。大幅度动作拉扯之间，露出明显的肌肉线条，一松一紧，荷尔蒙爆棚，惹得身边围观女生心生雀跃，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
“顾程骁。”队友何俊泰将球远传到他手里，他接下，轻轻踮脚，直接原地来了个远投，三分，进！
“漂亮。”
“好球。”
场上一片欢呼，顾程骁给何俊泰一个眼神回馈，抬手做了专属于兄弟之间的招呼动作，拽里拽气，张扬的很。比赛还在继续，顾程骁迅速回防，也就是在往后退时，他的目光不经意瞥到了对面，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还有站在林葭身边的梁铮。
他看的仔细，也走了神。
梁铮不知道又给她送什么来了，好几次进教室，都发现林葭桌上有吃的，偶尔几回，梁铮亲自来，而大多数都是梁铮托人放的。
就是这个瞬间，让对手抢得了进攻先机，二分上篮，直接进了。
“顾程骁，嘛呢。”何俊泰喊他，急都急死了。
“对不住。”顾程骁道歉，没再继续看，迅速进入比赛状态。
林葭没想到，五班这节也是体育课，梁铮竟然去买了奶茶，送过来，而且还是两杯。
谢绝好意无果，戚然见俩人谁也不让人谁的，索性上去直接将奶茶收了下来。这会儿，俩人并肩坐在台阶上，喝奶茶。
林葭生无可恋看一眼戚然，“你怎么给他收下来了。”
“怎么了，不就是一杯奶茶么？”戚然停顿一下，“喔，是两杯。”
林葭看着远处打篮球的那些人，“你收了他的东西，他就会缠着你了。”
戚然笑：“哪儿那么夸张。”
林葭没再多说，这句话，最初还是祖母孔之清告诫的。
初中时候，有男生跟林葭献殷勤，也是这般，但她那时候还是情窦未开，男生每天跟着后边送她回家，一次被孔之清发现，只问了句，“你收了人家的东西了？”林葭摇头，“没有。”孔之清说，“那就好，你收了他的东西，以后就会缠着你。”
她也是后来才略懂，有些人的好意不能随意接受，因为他们带着目的接近，谁都没想失望离开，而人心总是贪婪，想要的也会更多。
林葭无声回应，被缠的不是你，你当然觉得不夸张了。
离下课还有一会儿，戚然中途去趟洗手间，问林葭去不去，她摇头。
球场上，热烈非常。这不是林葭第一次看顾程骁打球，以前也偶遇过几次。
球技不错，长得不错，这样的男生，在学校不受欢迎是不可能的。
突然，一个男生手滑，抢球失败，还摔了个大马趴，把球推出了老远，离开球场。
就这么巧合的落到了林葭这边，离的不远，她放下奶茶去捡。
球场上有人怨声载道，“搞什么啊，你要把球打去外太空啊。”
“不是，失误失误，我去捡。”男生道歉。
顾程骁打断他，先走一步，“我去吧。”
林葭捡到球，知道对面有人走来，看到是顾程骁时，还是愣了一下，递过去，“你们的。”
顾程骁额前有着汗渍，发梢湿了许多，接过球，“谢谢。”
林葭：“没事。”
她转身欲走，顾程骁瞄一眼台阶上那两杯奶茶，提前喊住她，“林葭。”
两人前后桌以来，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像这样面对面单独交谈，他这般正儿八经叫她名字还是头一回。
林葭站定，看他。大树下，叶片的光影落在他的颈间，身前，有微风，所以影子也随之摆动。
顾程骁开门见山，“离梁铮远一点。”
球赛还在进行中，他不好逗留，转身小跑回去。
林葭征在原地，心里久久思忖着这句话，倍感意外。
他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要离梁铮远一点，林葭更关心的是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