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林葭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五点多,天空泛起鱼肚白,透过窗帘,都能看到外边天色灰蒙蒙的亮。

    发现自己是躺着睡的,原因一下就猜到了八九分,是因为旁边的人。

    “醒了。”顾程骁看她一眼,继续手上操作,“要玩儿吗?”

    “好。”林葭平时不玩游戏,但就是现在,她打算试试。

    顾程骁往外挪了挪椅子,给她空出半张桌子,再将键盘鼠标递给她。

    “玩儿吧。”

    很多人玩游戏的时候,话很多,但像林葭这么安静的,极为罕见,她玩游戏就跟做题一样认真。

    顾程骁靠着椅子,看她玩了十分钟,一个问题也没问,每个关卡过的挺轻松,嘴角不禁上扬。

    还挺厉害。

    “你觉得,这个游戏怎么样?”他问。

    林葭转头看他,“还行吧。”

    顾程骁开始好奇,“那请问,不行的地方在哪里?”

    林葭停下,思考一下,“嗯……就比如做任务吧,按步骤都做完了,但是并没有显示任务完成进度,如果显示完成度三分之二,或者三分之一,这样会更清楚些。这个人物的服装造型也有些奇怪,穿的是汉服,头髻却是明朝的,美工貌似不太走心。”

    顾程骁一言未发。

    林葭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事情,有些警觉,“这游戏,该不会是你写的吧?”

    “这么欣赏我?”他笑笑,“可惜不是,朋友写的,顺便帮人做个问卷。”

    这款游戏确实不是他写的,只是有参与罢了。

    林葭半信半疑。

    早上六点,两人一起出的网吧,直接去学校上课,赶早还能去食堂吃早饭。

    出门没多久,林葭就看见顾程骁打了个哈欠,发型居然和昨晚的一样,都没乱。

    她问:“你昨晚没睡好吗?”

    “还行。”顾程骁回答后又打了个哈欠。

    “网吧老板是我朋友,你下次没地方去的时候,可以来这里,但是……”他单手插兜,推着山地车,转头看一眼林葭,“别穿校服。”

    林葭默默点头,“谢谢。”

    她觉得她应该是不会再去了,但还是很感谢。

    快到校门口时,林葭将外套脱下来,递给他,“还给你。”

    外套是出门前,他给的。

    顾程骁没接,“穿着吧。”

    林葭手依旧伸着,“快到教室了,我怕人看见。”

    他要跟她避嫌。

    顾程骁缓了一秒,接过外套,挂自己肩上,“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先去教室了。”

    林葭:“嗯。”

    “对了。”他打断某人离开的脚步。

    林葭站定,看他。

    “昨晚的事,别跟其他人说,对你影响不好。”顾程骁两只眼睛都是酸涩的,耷拉着,没什么精神,在强撑,“戚然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林葭倒没想到,一个男生的心思能如此细腻,“知道了。”

    俩人,在校门口分别。

    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即使分开,林葭视线还是忍不住跟随着他。

    左侧有纪律委员检查学生的着装,一眼看到了显眼的顾程骁,“哎,同学,你校服呢?”

    顾程骁停下,“没穿。”

    纪律委员:“…….”

    林葭听到这句,忍不住笑了,往食堂走去没再看。

    纪律委员汗颜:“你叫什么名字,是几班的。”

    旁边的小学妹是顾程骁的暗恋者之一,手肘推了推纪律委员,小声念叨,“学长,别记他了,行不行。”

    顾程骁刚想开口,有人打断了他。

    “顾程骁,来的挺早啊,我这刚好有点事儿,跟你商量。”傅卓上前帮他推车,顺便跟人打招呼,“早上好,辛苦了,学生会有事,我们就先走啦。”

    “好的,傅学长。”

    纪律委员认识傅卓,也愿意给做人情,放下圆珠笔,不打算再做登记。

    小学妹正中下怀,笑眯眯的点头,“嗯嗯。”

    顾程骁却回头,一字一句报了个清楚:“高二(3)班,顾程骁。”

    傅卓:“…….”

    小学妹:‘……...”

    纪律委员:“…….”

    两人走出一段路,傅卓无奈,“我刚刚就是帮你呢,你真想被扣行为分啊?”

    “就我那点分,迟早得扣完。”顾程骁明白他的意思,“我不是你们学生会的人,你来做人情不好,以后那些人都来走后门,你怎么办?再有项目的时候,底下人也不会听你的。”

    傅卓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去年圣诞晚会经费不足,跟教导主任讨了三回,都没戏。要不是你慷慨解囊,挪出自己竞赛得的奖金,是晚也没有了,会也没有了,哪儿还来的一等奖啊。”

    之前,市里响应政策推崇轻松化教育,恰逢圣诞,决定来个文艺大比拼。圣诞晚会各高校择期举行,教育局领导一家一家看。十一中荣获第一,奖金到手的时候,傅卓也把钱如数还给了他。

    傅卓继续说:“还有上回,咱跟第六中篮球友谊赛,作为东道主,差点剃光头。是你来救的场,不然丢人丢大发了。”

    那场篮球赛,顾程骁在场上杀疯了。

    顾程骁啐他:“那你还使唤我去给你们学生会打杂?”

    仔细想起来,傅卓也就使唤了他一次,圣诞晚会后台缺人,他让顾程骁去帮忙当场务,不知道为什么,顾程骁对此却有些耿耿于怀。

    “这有时候,人不够用,也是没办法的。”傅卓拍拍他的肩,“你就说吧,你是不是人?”

    顾程骁:“…….”

    他甩开傅卓的手,嗤笑一声,“有时候,还真不想当人。”

    傅卓:“……..”

    六点四十,林葭吃了早饭,刚到教室,不出意外的收到了许慧茹的回信。

    「你现在在哪里?」

    「我手机放洗手间里充电,静音的,没听见」

    两条短信,三个未接来电,林葭叹口气,回复,「我已经在学校了」

    发送完,林葭就手机关机,直接塞回书包。

    许慧茹下一句会说什么,她不想知道。

    上午第二节是物理课,地中海在讲能量守恒大题。

    途中,他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顾程骁居然睡着了。

    刚开始是支棱着脑袋,打盹儿。

    一题讲完之后,再回头,人直接趴下了。

    他绕教室一圈,走到顾程骁身边,故意咳嗽了两声。

    没醒。

    他继续讲,再咳嗽两下,还是没动静。

    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了这边,地中海脸色已经开始不好了,有人嗅到了暴风雨来临前的躁郁气息。

    林葭已经替他感到瑟瑟发抖了,上回,在他课上睡觉的同学,不仅被骂哭,还抄物理卷子抄到手抽筋。

    “那什么,最近天气换季,白天容易犯困,同学们困了也别硬撑,课间去洗把脸,实在不行,风油精办公室里有,需要的来找我拿。”

    地中海指挥林葭,“把窗户关上,等会儿你后桌着凉了传染你。”

    林葭:“……..”

    她默默关窗。

    尽管顾程骁早读时候都会睡觉,但是像这样睡好几节课的,实属难得。

    林葭心里觉得还挺对不起他的。

    午休时间,食堂用餐,戚然就开始问东问西,其实她早就按捺不住,奈何课间休息时间太短,隔墙有耳,没法好好聊,忍了一早上。

    “顾程骁昨晚接你去哪儿了?”

    “网吧。”

    “昂,是不是天天来网咖?”

    林葭若有所思,点头,“嗯。”

    戚然笑:“之前周邵宇也经常跟着去,你现在让他去,他都不敢。”

    林葭:“为什么?”

    难道仇哥那样的人,对男生也感兴趣?

    戚然揭人老底毫不留情,“去年夏天吧,周邵宇在网吧点蚊香,差点把整个店给烧了。”

    林葭:“...…….”

    挺像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你昨晚是怎么跟顾程骁说的,我被关在家门外?”她更好奇的是,顾程骁居然也愿意来。

    戚然吃一口西兰花,慢悠悠的嚼着,“就如实说啊。”

    “其实,我一开始是打电话给周邵宇的,那家伙昨晚不知道为什么,破天荒了似的,睡的那么早。林浩家在郊区,童哲请假去参加社区画画比赛,我就只能找顾程骁了,而且,我生怕他不信,还把我们的聊天记录截图发给他了,没想到,他回复的挺快,还答应了。”

    林葭:“…….”

    要不要,这么毫无保留?

    戚然突然一本正经,“林葭,你是你妈亲生的吗?

    林葭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嗯。”

    “我妈每天晚上都在客厅等我回家的,我没回去,她都能在客厅坐一宿,哦不,她坐都坐不住,早报警了。你妈这……..”戚然深呼吸一口气,面带微笑,“睡眠质量挺好的。”

    林葭:“…….”

    同一时刻,食堂二楼小厨房的窗口,顾程骁和周邵宇两人站着,等出菜。

    十一中一楼是大食堂,二楼基本都是老师用餐,还有个点菜口,是专门让人下馆子的。

    有些学生们吃腻了大锅菜,也会上楼来点特别的,因为价格昂贵,所以人不多,也几乎不用排队。

    周邵宇上下打量着对面的人,“你这昨晚做贼去了?居然在物理课上睡觉?不像你啊。要不是地中海惜才,你现在已经去扫厕所了。”

    顾程骁睨他一眼,睡眼惺忪,“七月昨晚闹觉,我照看了一晚上。”

    周邵宇震惊脸:就没听说哪家猫晚上睡觉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物理课上睡觉?”顾程骁突然好奇,看人的眼神,也多了一层特别的意思,“你一个文科生,这么关注我们理科班的动静?”

    他意有所指,没挑明。

    周邵宇躲避目光,“下午去办公室的时候,听地中海说了一嘴。”

    顾程骁若有所思,“喔。”

    林葭晚上到家后倒头就睡,相比较于顾程骁在学校睡了一上午,她的瞌睡虫来时路上堵车,晚了半天。

    这一觉,睡的实诚,醒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房间里,光线昏暗,没开灯。窗前是书桌,椅子是有个人影,林葭怀疑开始时候吓一跳,再就是怀疑是自己眼花,定睛一看,许慧茹就坐在她房间里,静静的看着她。

    林葭不知道她,在这里坐了多久。

    “醒啦?”

    她揉揉脑袋起来穿鞋,“嗯。”

    许慧茹打开桌上的包装盒,“给你买了吃的,起来吃点吧。”

    一份肯德基套餐,林葭小时候很喜欢,应该说,大多数小孩儿都喜欢。只是,许慧茹不准她吃,说吃多了垃圾食品,脑子不好。

    她在哄她,她知道。

    许慧茹又给合上,“有些凉了,我下楼热一下。”

    林葭跟着下楼,俩人一前一后,前面的人先开口了,“你昨晚在哪儿睡的?”

    “就在家门口坐了一宿,天亮了去学校的。”

    “喔,钥匙我已经配好了,等会儿给你放书包里。”

    忘了一个月的钥匙,因为一次意外瞬间匹配成功。

    人呐,总是这样,存在侥幸心理,不到错误铸成,不会真的警醒。

    许慧茹在厨房忙活,她坐在餐桌前吃炸鸡。

    许慧茹催她,“你快点吃完啊,别让沈煜看见了,不然,他又得闹着吃。小孩儿吃多了,不好。”

    林葭点头:“喔。”

    许慧茹突然想起什么,有些警觉,从厨房探出头来,“昨晚的事,你没有跟你爸还有你奶奶说吧?”

    林葭突然想来个明知故问,“说了会怎么样?”

    许慧茹努努嘴,“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儿不懂。”

    林葭猜到了答案,“放心,我没说。”

    林葭吃完饭就上了楼,却在楼梯口碰见了沈易,一人下楼,一人上楼,迎面碰了个正着。

    林葭看一眼他,没打算打招呼,擦肩而过往上走,跨过最后一层台阶,走到平层,往左转就是她的房间。

    “装可怜,有意思么?”似曾相识讥讽的语调,从身后传来。

    林葭站定,回头看。

    “有啊,有时候必备的生存技能嘛,你又不是寄人篱下,当然不需要。”

    说的一点也不违心,沈易觉得她装的挺好,人前小白兔,人后刺猬的属性暴露无遗。“你装的还挺好。”

    林葭眼神淡漠,“沈易,你不用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我不会跟你抢什么,你的东西,我不会沾染半分。”

    人都不喜欢外来者的加入,大多都是害怕损害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她也能理解,索性开门见山,也不藏着掖着。

    沈易却觉得她是伪饰自己的野心,“你说这话,脸是一点也不红啊?”

    “什么意思?”

    “当初我们家拆迁,你妈要把你的户口迁到我家来,你怎么不把话挑明呢?”

    “我不是已经拒绝了?”

    “是你拒绝,还是因为你奶奶不肯?”

    当时按许慧茹的意思是迁了户口,可以多分五十平方的房子,也有打电话给阮国征说过这事儿,阮国征对此无疑议,但还是不敢答应,让林葭去问孔之清,结果不出所料,话一出口,就谈崩了,林葭还因此被训了一顿,说她不知轻重,要了许慧茹的房子,以后落到她身上的责任就是两个家庭,她也不怕以后万一有个什么事没答应的,人家骂她白眼狼。

    孔之清怕她到时候真的身不由己。

    而林葭也知道这个道理,她相信翻旧账这事儿许慧茹做的出来,毕竟曾经有过,且不止一两回。

    好比前几年,有一回外婆摔伤了手住院,许慧茹让林葭去探望,林葭当时忙着中考复习,委婉的拒绝说不去了,当然,她和外公外婆没什么感情基础,许慧茹就拿人情说事,小时候谁去老家小学看她,谁给她买了新衣服,谁送她学的大提琴,诸如此类,把自己的每一样付出,一一列举,就差直接说她没良心,所以,林葭最后还是去了,从医院回来后,林葭说以后她的东西一样都不敢要了,孔之清点她,该要则要,贵重的收之前先掂量掂量。

    “不管你信不信,读完了高中,我就会离开这里。”林葭气的想翻白眼,“人这一辈子总过才活三万多天,说不定,你我相看两相厌的日子,也就这么两年,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能过便好,不能过………”

    她昂起头,毫不示弱,“你也赶不走我。”

    俩人为数不多的碰面,都以阴阳怪气的语调结尾,合不来就合不来,毕竟没有人天生适合当朋友,也没有人天生适合当家人。

    每次不欢而散也挺磨人的,林葭自觉的与沈易保持距离,可怎奈对方总是喜欢讥讽那么一两句,一而再再而三,她骨子里的逆成功被激发,并且十分准确的向敌方营地投掷了一枚炸弹,她手里拽着引擎线,准备随时开战。

    沈易脸色不悦,原本想下楼的他,愣是转身回去自己房间,关门声极大,像是在发泄自己被气恼的情绪。

    林葭深深看了一眼,也转身回房。同样也是被气的不行,她捏着门把手,也想重重的关门,以示回应,却在推门的一刻,忽然停住,尽管内心十分不甘,还是轻轻的关上了门。

    毕竟不是在自己家,发泄情绪得看场合,沈易可以,但她不可以。

    回到卧室,林葭坐在椅子上靠了一会儿,仰头看着天花板,发呆。

    脑海里回想的画面,正是昨晚顾程骁为她出头的那一刻,他挡在自己面前,义无反顾。

    人和人真的是对比出来的。

    她发现,这个男生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晚上写作业时,林葭分了神,一道物理题解不出,在思考时,不知不觉的就在本子上写下了那个名字,当她意识过来时,惊恐不已。

    黑色水笔所写,她一开始慌张的用橡皮擦,反应过来时,再用胶带粘,这一粘,太过心急加上用力过猛,直接把小半页本子都给撕烂了。

    她将那三个字,小心翼翼摘下,再将书页粘上,终于看不出痕迹。

    而后松一口气。

    那时候,随意写下的一笔,是林葭内心的抑制不住心动的证明,而她也很快将这份证据抹去,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