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难合(一)

    付灼怀只记得这么一个名字,却不明白这和他有何干系,他为何耿耿于怀。

    付灼怀什么也记不起来。

    蓦然间,那女子回过身来,走上去要来挽住他的胳膊,满是笑意,话语里有些怪责:“江召衡,我刚刚一直叫你呢,你怎么不应我。”

    这更古怪了,他的心完全被这种奇怪的感觉萦绕,他烦躁自己记不起她的名字,可也更烦躁于被叫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名字。

    明明她身边的那个人才是江召衡不是吗?他讨厌被叫成别人的名字。付灼怀再仔细看过去,这时,他已经找不到方才那张脸了。

    或许刚才是错觉,或许又不是。

    她一直没等到他开口,见付灼怀神色迷蒙,眉眼弯弯,故意伸手摸向付灼怀的额间:“你之前摔断腿莫不是摔傻了,怎么和不认得我一样,我是裴邑啊。”

    “你是裴邑。”

    他得到了肯定回答。几乎是一瞬间,付灼怀也在心里喊出了裴邑这两个字,“裴邑”这个名字让付灼怀内心添了几分安心,仿佛那些奇怪的,让他烦躁的东西在这个名字出现的一瞬间便被压了下去。

    付灼怀点点头,“江召衡,是我的名字吗?”

    她挽住他的胳膊急着要走,像是有要紧事情。“裴邑是我的名字,江召衡当然是你的名字,别废话,我们快走吧。”

    “去哪?”

    “不知道,反正一起走吧。”

    付灼怀不由弯了弯唇角,原来他们是彼此相识的人,这是他的同伴,反正不管在哪他们会一起走。这样的认知让他欣喜。

    这样想来,那个让他介怀的、目前是他本名的名字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便不至于忍不下去了。

    付灼怀和裴邑坐上了马车,付灼怀很有耐心地听着裴邑喋喋不休的话语。比如今天出来玩的感受,今天和他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事情,即使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江召衡,但付灼怀确定自己内心的感觉。他笃定裴邑就是他心里的人。

    裴邑撞了了撞发愣的付灼怀,“你怎么还是这样心不在焉,我不是都说了不走了吗。”

    付灼怀反应了片刻,好一会问:“你要走,去哪里?”

    裴邑满脸纳闷,只觉得江召衡今日真奇怪,不像平日的性格。“哪里都不去啊。前几日我们已经说好了不是嘛,我留下来,你在京城我就在京城,你在边境我就在边境。”

    “你是为了我变通。”裴邑的话让付灼怀很是高兴,可其实,这句话传到心底心里也还是闷闷的。他说不上来。

    “当然。”裴邑毫不犹豫地回答。

    付灼怀振了振笑容,“谢谢你。”

    裴邑也笑,“这有什么,本就该如此。”

    他怎么也无法再露出笑容,或许是累极。本该如此吗,这才不对。但他说不上来,说不上来哪里不对,说不上来哪里让他不开心。

    裴邑和他说,他们就要成亲了,虽然有些仓促,但对两人来说,只要合心意就好。

    京中繁华,街上是络绎不绝的行人,他们匆匆的模样让人心里慌乱。

    听闻此言,付灼怀不由皱眉,合心意?他不觉得。他下意识要出言反驳,看着裴邑的笑容,又说不出口来,半晌才说了一个字:“.....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裴邑仍然在他身旁,好像两人真的是神仙眷侣一般,他喜欢那种莫名的安心,于是也不愿再去想心底种种奇怪的感受了。

    这样也不错,一生都有人作伴,且是安心至极的,所以他选择继续做江召衡。

    那时在山顶上看见的那柄剑就在他手边。奇妙的是,这柄剑是作为他即将新婚的贺礼送来的。

    付灼怀反复抽出长剑仔细打量,剑身极其锋利,是绝对的神兵利器。但他知道,“江召衡”不擅长剑术,这剑是给他的。

    .......

    伴着皎皎月光,马车一路风尘,很快就将他们带去了京郊外的那所宅子,裴邑和成至将昏迷不醒的付灼怀抬下马车,安置进了房间。

    “我已经简单布置好了阵法,随时可以开始。只是等会入阵时,还需一个指引。”时间太过紧迫,成至来不及布置更精细的阵法。

    裴邑打量了片刻,阵法是最紧要的,即使再危急的情况也不能让它出一点差错。转而奔上马车拿出一柄剑,“这剑是他先前偶然所得,与师弟颇有渊源,也是一等一的宝物,力量强大,以它为引可以吗?”

    成至探查一番,点点头,“即刻便入阵吧。”

    裴邑催动灵力注入转魂铃间,低哑的铃声宛如缓慢的潮般一层接一层,紧接着成至的丝缕妖力慢慢缠绕上来,随着越来越多的妖力缠绕住裴邑,阵法也即刻动了起来。

    成至的声音有些模糊,“裴姑娘,记得提醒他他姓甚名谁。”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在自己的梦里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她还没有来得及应下成至,虚空中便轻跃出一只白虎来。它鎏金色眼睛满是傲气,眼珠微微下移,也不正眼瞧着裴邑。

    这便是转魂铃中白虎先祖留下的妖力幻化而出的虎。

    裴邑有些哑然,虎向来是王者,看不上她这个人类也是应当的。

    裴邑还是微微弯下身,“白虎前辈。”

    它一甩尾巴,转身离开。裴邑立刻迈步跟了上去。嘴里还道:“白虎前辈不要责怪,我此次是想来求你救救我师弟,他是半妖,可本性纯善,封印于他不过是无用的枷锁罢了。”

    “他若是本性纯善,蓬莱可会允你丢弃仙途?”白虎讽道。

    它的眼风凌厉,似乎什么都知道,只这么一句话丢给了裴邑,也不欲再说。

    裴邑眼睁睁看着天边变得血红,山海狂啸,星星已经开始陨落,化作一团天火坠入蓬莱。

    她的身体一下陷入如同绝境般的滚烫中,耳边尽是嘶吼呐喊。

    这是预言中有灭顶劫难的蓬莱,此刻预言中的内容正在上演。

    裴邑动弹不得,口中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呜咽声。

    付灼怀踏在空中,那身白衫在满天的火光飞射间格外惹眼,或许之前他看上去还是和衣服一样德厚流光般的人,可此时的他高高在上地往下一瞥,长剑随手挥下,顷刻山倒,生命也灰飞烟灭。

    裴邑的脑中一下子无法接受这穿越时空般的落差,她的眼睛睁的很大,不能闭上。裴邑看着同门不断重复着无意义的掐诀念咒,只为了阻挡山门外如洪水一样袭来的妖族,真像是垂死挣扎。

    她知道这是假的,却也怀疑这是真的。那个人就是他啊,笑着对她的师弟,垂头失落,害怕她失望的也是他。

    忽而一道寒冷的剑光向她袭来,她下意识想伸手去阻挡来不及反应,可她却无事,是师姐救下了她。

    裴邑阻挡的手被师姐握住,这时她反应过来自己能动了,叶楚楚冷静地说:“阿裴,师父让你去找他。”

    “现在......”裴邑喃喃。

    叶楚楚一下打断她,“对,现在,你快去。”

    裴邑不再犹豫,转身拔足狂奔,一路上耳边人嚎风叫不止,她不敢再去听,也不敢回头向上去看付灼怀不断挥下的剑。

    她真怕自己动摇救他的心。裴邑一把推开阁门,师父正安然坐在台阶上,随意自在。

    裴邑停下了猛然前进的步子,一时有些梗然。“师父......”

    掌门淡然笑笑,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她过来。

    师父面对着如今的境况会怎么说她,裴邑没听见师父开口说一个字,她的内心不断揣测着,会怪她失败了吗?可掌门只会说这是命运。

    她心里大喊着,不是啊,这才不是应该有的命运,命运被透析了,于是便可以更改了,她可以做到的。

    外面已经安静了,出奇的安静。

    绝望愈加浓烈。

    她可以吗?

    裴邑眼前不断发白模糊,她慢慢蹲下来。

    师父也消失了。

    黑暗又涌了上来,那只白虎又轻跃出来,说:“你看,他就是这样的人,其实你也肯定。”

    “不如,就让他去吧,命运已经既定好了。”声音带着蛊惑,诱她放弃。

    裴邑紧握着转魂铃,心跳如雷。

    四周摇摇欲坠,黑暗随着光缝裂开。

    “我知道命运了,所以,”裴邑镇定道:“未来如何与我有关,是我要去做的,可是他一无所知,所以现在如何才与他相关。”

    “现在的他还是我的师弟付灼怀,我就要尽到师姐的责任救他。日后他若与师训有分歧,有我的责任,我一定杀他,再舍命抵他。”

    白虎不说话,转身离开了。四周的光彻底渗入黑暗,黑暗也随之土崩瓦解。

    映入裴邑眼帘的是一个锦衣轻裘的公子。公子与付灼怀一般无二,他的身边坐着和她长的一样的女子。

    裴邑听见她兴高采烈地喊付灼怀为“江召衡”。

    现在还是白虎设的幻境吗,裴邑茫然,这和江公子有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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