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姑——”奶声奶气的声音甜甜地叫着萧允仪，她心都要化了。

    她蹲下身子，伸出手来轻轻揉了揉漾儿肉嘟嘟白嫩嫩的小脸蛋：“怎么这么乖啊？”

    “母亲教我，见到姑姑，要问好。”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萧允仪。

    “嫂子教得真好。”萧允仪伸出手来，“姑姑抱一抱好不好？”

    “好——”小家伙也张开短短的小胳膊，一下子贴在萧允仪怀里，软软地抱个满怀，“姑姑好看，身子也香。”

    “诶呀，”萧允仪乐得合不拢嘴，“你看看，小嘴也这么甜。”

    萧悯也凑了上来，逗弄道：“小叔父香不香？”

    “小叔父不香。”漾儿嘟囔道，“小叔父长得也好看，但身上呛人。”

    卫王妃横了萧悯一眼，萧悯尴尬摸摸鼻子：“漾儿，怎么这么不给面子。”

    萧允仪猜测，八成是二哥离了母亲管束、大哥又公务繁忙起来以后，便成了脱缰的野马，没少跟往歌舞坊立钻，身上沾上了那些呛人的脂粉味儿。她心里暗气，但面上还得为二哥打个圆场：“小叔父不香，姑姑香，姑姑教教小叔父，让小叔父跟姑姑一样香，好不好？”

    漾儿点点头：“好——”

    一家人其乐融融逗趣了会儿，又一起用了午饭，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萧悯领着萧允仪到了她的屋子，长臂一伸，指向屋内，夸耀道：“怎么样？二哥亲自为你布置的，感动不感动？”

    萧允仪向屋内环视，不由得暗自称赞，这位二哥从小不爱读书习武，专喜欢画画儿歌舞，雕刻摆件设计首饰，审美水准自然是没得说。尽管翊州珍奇远不及京中，但胜在雅致古朴，搭配得宜，倒还真合她的心意。

    “二哥如此费心，小妹当然感动。”

    “既然这么感动，那就陪我去个地方。”萧悯拉着她就要出门去，萧允仪拗不过他，只能跟上：“去哪儿？”

    “好地方。”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一栋三层高的木头小楼前。这小楼外观十分雅致，门口牌匾上是“听鹤楼”三个大字，楼中传来阵阵鼓乐丝竹之声，隐约可见姑娘们翩跹的水袖与绰约的舞姿。

    “这就是好地方？”萧允仪恼火，“你自己荒唐就算了，竟然带着妹妹来这种地方，真是无可救药。”

    “冤枉啊，这儿是正经的歌舞坊，同京城挂着羊头卖狗肉的那种不一样。”

    萧允仪半信半疑跟着他走进去。

    一位身姿婀娜服饰绮丽的半老徐娘见了他们，热情地迎出来：“萧二公子，我楼中喜鹊今天叫了一上午，我总疑心难道有什么好事，原是您大驾光临。”说着看了萧允仪一眼，满面堆笑：“我翊州宝地竟还有这等风姿卓颖的公子，奴竟一时看得痴了。”

    这种地方的女人眼神最是敏锐，一定看出来萧允仪的女儿身份，只是看她一身男子便服，并不点破罢了。

    “二公子，楼上雅间还为您留着，我引您上去。不知您今天是看舞还是听曲啊？”

    “看舞，来一支《定邦飞甲》。”

    “这可是咱们翊州城的经典，托您的福，今天客人们有眼福了。”

    等二人坐在屋内，关好了房门，萧允仪才开口：“什么是《定邦飞甲》？”

    “是翊州独有的歌舞，讲的是咱们先祖摆下飞甲阵，大破三十万敌军拿下翊州的事迹。翊州这里每个人都看过，也都会唱。”

    不多时，台下便表演起来。这《定邦飞甲》，时而紧张激烈，时而舒缓明快，时而动人心魄，时而引人拊掌，起承转合，详略得宜，还真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萧悯正躺在榻上晃着脚，惬意地哼着曲调，房门却被一把推开，几个十七八岁的男男女女便一齐涌进了屋内，其中一个热情泼辣的红衣姑娘说：“我道谁点了《定邦飞甲》，一打听原又是你萧二公子。听说还带了个漂亮姑娘来，可得让我们瞧瞧。”

    萧悯仍是一副散漫样子：“别闹，这是我妹妹。”

    “原是嘉和郡主。”红衣姑娘笑着走来，“惊扰郡主了。我们是萧悯的朋友，同他玩笑开惯了，郡主别介意。”

    萧允仪自然不介意，也笑道：“无妨。诸位是二哥的朋友，便不必郡主郡主的叫我。只管称我嘉和便好。”

    “嘉和妹妹。”红衣姑娘爽朗道，“我给你介绍介绍，我叫冯令月，这个是楚凌风，我的未婚夫婿。这两个也是两兄妹，是你大嫂的弟弟妹妹，王千之和王静姝。”

    萧允仪一一见过，不禁感慨翊州的民风是开放豪迈许多，冯令月就如此大大方方地向自己介绍未婚夫，也毫不避讳地跟未婚夫出来游玩。

    “今天是翊州入冬前的追月会，怎么不带着嘉和妹妹过去？”冯令月问萧悯。

    “这不还没到晚上吗，晚上过去。”萧悯坐起身来，“今年咱们的父亲兄长们都不在，就我们几个，有什么意思。”

    “萧二，你是怕输吧！往年你老是缠着程昭，今年他不在，我看你怎么办。”楚凌风调侃道。

    “你还真别激我，”萧悯抖擞了精神，“走，现在就去，跟你练练。”

    笑闹着，六人便一起到了追月会的地点。

    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一轮圆月也悄悄挂在了西边的天幕上，静静地照看着众人。一汪巨大的湖泊旁早就搭好了篝火，不少二十岁左右的男女们在尽情地唱跳着。

    “这叫月池，每年的今晚亥时，月亮就会出现在池水的正中央，我们就会聚在这里，随着月亮西升东落的轨迹跳舞，直到站在这里看不到湖里的月亮为止。所以叫追月会。”

    冯令月陪着萧允仪坐在池边，看着其他几个人跳舞的身影，笑道：“不过光是跳舞也没意思，所以还会举行武艺的比试，男女均可上阵，点到即止。最后的获胜者可以往那颗树上挂一个写着自己名字的木牌。”

    冯令月指向一颗高高的大椿，此时树叶已经凋零，只剩下挂满了木牌的树冠：“不过能挂多高就要各凭本事了。那树可不好爬，有爬上去挂的，也有直接扔上去的。”

    “那块那么高，是怎么挂上去的？”萧允仪指着快到树冠顶上的一块木牌。

    “那个呀，那个是去年程昭挂的。”冯令月笑道，“把木牌的带子系长些，挂在一根细长的木棍上，再瞄准了扔上去。程昭运气也太好了，一次就中，赢得满堂喝彩，好不风光。”

    “是啊，力气、头脑、运气，缺一不可。”

    “谁说不是呢。”冯令月叹了口气，看向在人群中正在把吓得吱哇乱叫的萧悯高高举过头顶的楚凌风，“这家伙就只会仗着一身蛮力，半点不动脑子。”

    嘴里说的明明是嗔怪的话，但她的眼神里却全是温柔和爱意。

    萧允仪轻轻拍她肩膀，坏笑道：“我看楚大哥聪明得很，能把姐姐娶回家里。”

    “郡主怎么也拿我打趣！”冯令月作势要打她，萧允仪起身就跑，姐妹俩在月下追逐起来，又与其他相熟的不相熟的少男少女们玩闹嬉戏着，直到月亮悄悄地消失在了湖水中，才意犹未尽地停下了脚步。

    此时一位满头珠翠的黄衣少女走过来打招呼：“令月，这是……”

    冯令月冲来人点点头：“明珠，这是你堂妹，今天刚回家里来。”

    萧允仪的二叔昌丘郡王萧安有三个女儿，长女已经出嫁，次女正是萧明珠，略长自己一岁，幼女不过六岁，与萧允仪从未见过。这位郡王有封号无封地，虽然在昌丘郡建府，但却并无实权，娶的夫人是有名的富商之女，乐得逍遥自在。

    闻言，萧明珠与萧允仪都睁大了眼仔细大量对方，还是萧允仪先笑着开口：“二堂姐？真是有缘分，京中一别八年，竟然在这里相见。当真是女大十八变，姐姐明艳动人，我都认不出了。”

    “妹妹也是，”萧明珠笑道，“当年你才到我胸前，现在却已经比我高了。大姐也出嫁了，我在昌丘觉得无聊，就来嘉定小住，没想到正碰上你回来。”

    “大堂姐可还好？怎么不见明玥小妹？”

    “大姐一切都好，眼下怀孕已有五个月了。明玥太小了，母亲不让她来，还在昌丘呢。”

    萧允仪点点头：“恭喜大堂姐了。”此前信中已提到大堂姐明玖有孕一事，不过时间太久，恐怕萧明珠早忘记了，她有心再问问近况，可旁边还有冯令月在，不便详谈，遂作罢。

    “这次来我也是帮着母亲择地，大伯公务繁忙，因此今年入冬前的围猎想在嘉定附近办，就选了广门山一带，若是仗能打完，就定在十月二十，妹妹到时候可要跟着家里一同来。”

    “没问题。”萧允仪点点头。

    入冬围猎是从萧家开国的先祖萧景深时就定下的传统，意在即使和平年代，也能让萧家众人与翊州军兵们居安思危，不可疏于弓马。

    “你是第一回参与吧？”冯令月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到时候跟着我。再说，有萧悯给你垫底，不怕。”

    三人都会意地笑了，萧允仪接道：“真不知二哥弓马竟然已经荒废到如此地步。听闻围猎每年全州超过十五岁的武将子弟都要比试，这么多人他却还是垫底。”

    “你若不来，他还勉强算是我们这些人中最小的，你这一来，他要是还比不过自己的妹妹，真是丢人。”冯令月见萧悯正在附近，故意提高了声音，“是不是啊？”

    “冯令月，少在背后说我坏话！”萧悯大喝道。

    “你想如何？”楚凌风威胁道，“态度放尊重些。”说着，又将萧悯横着举了起来。

    “干什么？你个夯货快放爷下来！”萧悯狼狈地叫道，楚凌风见他不服软，哪里肯放他下来，直接扛着他，走到湖边，将他丢了下去。

    水花四溅。

    “楚&*@！”好容易扑腾起来的萧悯浑身精湿，口齿不清地在水中怒骂。

    岸上四人皆捧腹大笑，冯令月甚至都笑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