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窗外看了好一阵，久到沈琼海忍不住第二次发难，沈斯言才淡然一笑：“沈副总，我也是没办法，银监会的王主席约谈了我，就在今天下午。”
他话音一落，会议室里犹如瞬间被扔下了一枚深水炸弹。
瑞泽犹如一艘金融界的航空母舰，集团内部可控的资本超过百亿美元，比某些欧洲富庶小国一年的GDP还要多，堪称富可敌国。
这样一个规模的金融企业，在guojia机器的眼里究竟是什么角色，在座各位老江湖们心知肚明。
沈琼海咬了咬牙，握紧了拳头，又不得不松开，他没想到沈斯言这么敢玩，宁可冒着跟他一起同归于尽的风险，也要将他在君市布置的关系网彻底铲除。
沈斯言收敛了温和的气质，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布了几个决定：
“第一，总部将于今天下班前制定好君市自查自纠行动方案，今晚成立总部督导组，明天下沉督导自查，一定在监管部门到来之前，摸清情况。”
“第二，公关部制定策略，三小时之内开始回应公众，将此次舆论事件对瑞泽的公众形象恶劣影响控制到最低。”
“第三，请总部人员规范自身，珍惜羽毛，此次君市分行最终被问责人员，将一律从重处理。”
“最后，法律部做好支持，配合公关部做好此次理财暴雷事件当事人的法律服务，根据法条先内部界定赔偿，争取无诉讼无争端。”
他问在座：“各位，有意见吗？”
沈斯言的拥护者热切回应，中间派则礼貌性地微微颔首，反对派只低头回避着目光接触。
沈斯言浅笑：“散会。”
董事们快速而安静地开始退席，沈琼海冷笑一声，站起来，深深地看向主位上斯文俊秀，温和有礼的亲侄子。
“斯言，听说你昨晚跟海子喝酒，出了点小纰漏，还惊动了警察，没什么事吧。”
沈斯言的眸光逐渐冰冷：“谢谢关心，没事。”
沈琼海淡淡一笑，站起来系上了外套纽扣，一边向会议室外走，一边留了句渐行渐远的“忠告”。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爱玩，你也该成个家了，找人管管你。”
偌大的会议室顷刻间空空如也，趁着下一个会的中层们还没来，沈斯言向后靠，双腿交叠，姿态放松了些，他若有所思地想着沈琼海的话。
*
苏容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病房里输完了三袋营养液。
小护士见她醒了，喜上眉梢：“我去通知孙医生。”
苏容望了望浅粉色的硅藻泥墙面，扫视了下窗外绿油油的梧桐树枝。
她应该是在瑞泽集团旗下的私人医院，也是孙医生平日里坐班的地方。
孙秦是沈斯言的同学，硕果仅存的几个好友，本来在国外当一把刀的他被沈斯言半强迫地拉回了国，将家族集团下的私人医院交给了他。
苏容强撑着坐了起来，有点头晕。
很快，孙秦带着一群人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你该多休息。”他扶了扶黑框眼镜，“沈斯言刚才来电话，说给你放个双休，等这瓶营养液打完了，你就可以回家了。”
苏容这时候依然不忘雇主的安危：“他没事吧。”
孙秦眨了下眼：“比你强多了。”
他有点八卦地补充了一句：“他要开重要会议，就没陪你。”
见对方没啥反应，他才正色道：“一会儿，护士给你送药，按照医嘱吃三天。”说完，交待她多休息就走了。
苏容按着胸口，缓缓舒了一口气，乖乖地滑回了床上。
昨夜有惊无险，好在她从未有过侥幸心理，不曾放松警惕。
这招是跟她第一任师傅乔娇俏学的，陪着单身男雇主出差，一定要将两人房间调换，然后反锁房门，放顶门器，以防有人串通酒店做手脚。
像是昨晚，那些女人居然可以轻松刷开房门，警察查房紧随其后，明摆着是计划好的仙人跳。
若不是她机警，把两人伪装成普通情侣，将警察那边糊弄了过去，沈斯言要是落在那几个女人手里，就算什么都没做，也妥妥的身败名裂了。
她左思右想，先前还觉得这份工作清闲，现在想想，纯属痴人想梦，原来是憋一个大的，让她渡劫。
不过，经此一役，沈先生应该会非常满意她的临场应变，想了想七位数年薪，苏容心情好多了。
她拿起枕头旁的手机，点开微信里那些个红色点点，其中有一个是上周末见的相亲对象。
夏医生，在三甲医院的外科工作，条件还不错。
两个人半个月前认识的，每周至少约会一次，虽说还没确定恋爱关系，但就互动而言，苏容觉得两人有戏。
他周三提前约了苏容周末去游乐场玩，还提议带着云云，昨天晚上又发了w信确认行程，体贴又周到。
苏容想到那个英俊帅气，脾气温和的男人，忍不住嘴角上翘，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我生病了，昨晚没看手机。]
夏医生秒回：[在哪？我今晚夜班，现在人闲在家里。]
苏容想了想，发了个位置过去，要想有所进展，她也不能太矜持。
对方又秒回：[等我。]
营养液里有些镇定成分，苏容看了会儿手机，又和云云班主任沟通了一下最近的课业情况，浑浑噩噩中昏睡了过去。
*
沈斯言将君市分行的事情留给总部高层去处理，只身回了孙秦这里，乖乖地做了全面体检。
他体内确实残留了一些神秘药品的痕迹，孙医生暂时也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药，只是查出来一些常规麻醉成分，浓度不高，除了让他控制不了身体，嗜睡，倒也没什么危害。
“没有其他成分？”
沈斯言看着分析报告，冷不丁问出这么一句。
“你说药啊，放心吧，一点没有。”孙医生忍住笑，心想某人休想让药物为自己的“禽兽行为”背锅。
虽然沈斯言一直没提，离开前，宋全还是体贴地将沈斯言引到了苏容的病房外面。
沈斯言眼神锐利，宋全的脸被盯的直发热：“我以为，您想探望一下。”
他推门，沈斯言迈开长腿走了进去，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苏容的睡颜：“她没事吧？”
宋全憋住笑：“没事。”
“走吧，回总部。”
沈斯言手插着兜，走路带风地出了病房，向电梯口走去，前方出现一个高个子的风衣帅哥，他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煞是惹眼。
沈斯言毫不在意地与他擦肩而过，走到转角处，他顿住身形，蹙眉回身看了一眼。
孙秦特意将苏容安排在了沈家私人vip病房区域，这层根本没别的病人。
果然，那帅哥敲了敲门，推门进了苏容的病房。
沈斯言抿了下唇，锐利的眸光落在了身旁满脸惊讶的宋全身上，似乎在等他的解释。
宋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夜跟沈先生亲亲我我的苏容，今天就有帅哥探访，还带着玫瑰花，这不是在打老板的脸吗？
宋全没出息地冷地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我，我查查。”
沈斯言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框，淡淡地说：“算了。”
他脚步坚定，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全只好一边追着沈斯言，一边摸出手机，吩咐楼下车里的一个助理上楼来跟着苏容，并交待他随时报告。
也许是宋全占线，公关部经理的电话直接打到了沈斯言的手机上：
“沈总，王主席休假了，就算能在他上班第一天约上，也得是下周一。”
下周一？给老狐狸金蝉脱壳的时间？
沈斯言：“他的私人行程呢？”
那边犹豫了一会儿，才说：“王主席在郊区一个庄园里。”
“所以呢？”沈斯言停住了脚步，松了松温莎结，等着公关部的结论。
“那庄园是一个家庭为单位的俱乐部，主要是组织家庭露营。”公关部经理为难地说，“中层倒是有好几个家庭可以去，怕是级别不够，董事会高层们……”
那群骑墙派，随风倒的老头们，心根本不在他这，托他们办事简直跟给沈琼海送人头没差别。
他这些年没有过明面上的女友，操着“丧偶十年，痴情未娶”的深情人设，这一两个小时的功夫，让公关部大变活人，变出一个家庭来，确实有难度。
沈斯言心里一动，抬头向上望了一眼，沉声吩咐：“十五分钟后打给宋全。”
他本来都走出医院大楼了，转身又回电梯，差点跟埋头摆弄手机的宋全撞个满怀。
宋全：“您这是？”
沈斯言：“苏容是不是有个五岁的女儿。”
宋全呆呆地点了点头，跟着他身后进了电梯，看老板亲自按了下苏容病房所在的楼层。
*
病房内场景温馨浪漫，男人温柔似水，一只手端着粥碗，另一只手正要喂向床上的女人。
苏容靠坐在病床上，半面脸被身旁的一大捧火热玫瑰映衬的娇媚动人，她娇羞不已地张开嘴。
眼看着一勺爱的粥粥就要入口。
频率稍快的敲门声传来，两人双双转头，看向门口一副主人姿态的沈斯言，蹙着眉，目光如炬。
夏医生将手收回，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他还记得刚才在走廊里迎面遇上的男人，相貌不俗，气度不凡。
沈斯言微笑，却一点没到眼底：“对不起，您能出去一下吗？”
他言行极为礼貌，看似柔和的目光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苏容抢在夏医生前面发声：“不好意思，我们周末见吧，这是我老板，我有公事。”
夏医生不想苏容为难，冲着她安慰地笑了笑：“晚上给你电话。”
两人温情款款地用目光告了别。
沈斯言紧抿着嘴，蹙着眉，不太有耐心地等着男人出了病房。
“你能下床吗？”
苏容点了点头。
沈斯言突然问了句：“你女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