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

    偌大的喜堂一下子嘈杂起来,袁崇之看了看柳白,最终盯在我嘴角的笑容上,一种突如其来又难以言喻的危机感从他心底涌起,他大呼:“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可如今的他哪里抵得上柳白?

    只不过一个仙诀,面前的喜堂便缩地成寸,离我们远远地,直到变成一个小小的点,像尘埃一般缀在山川湖海中。

    再睁眼的时候,便是公主山。柳白抓着我的手,直到我站稳了才放下来,司命星君慢一步,跟在我们身后走过来。

    我忙得抓住柳白的胳膊,又看着司命星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把我瞒在鼓里?”

    柳白先没回复我的话,而是抬头看着天幕。

    刚过午时,浩瀚的天空却是一种凝重的黑色,数十丈的紫电不断地从苍穹之中降落,落在地上乃是一股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巨大的雷鸣轰炸得大地都震烈,我被震荡得差点没站稳,柳白扶了我一把,似是有口难言,司命星君确实开了口。

    他的八字胡一抖,十分认真:“其实是你跟柳白有夙世的姻缘。”

    我:“.......”

    我一脸怀疑。

    司命星君发现自己的话被人怀疑,有些委屈道:“这真没作假,你俩二人就真的是累世情缘,夙世都有情感纠葛,注定就是天生一对。”

    我实在没忍住要怼他:“你还说我跟袁崇之,有一世的情缘。”

    他耸了耸肩膀:“这我没说假话,上辈子你救了那姑娘,就跟她产生了纠葛,这辈子她变成个男人,而且以后还要登基为帝,他娶你让你做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就是报恩。”

    好叭,若是如此,我确实没话说。

    “那这跟柳白要做的事有什么相关?”

    司命星君:“问题就在这儿。柳白...”司命说着看了一眼他,仿佛心中有些不忿,但还是按捺住继续道:“我爱喝酒,被这小子阴了,他套出来你们之间有累世情缘。”

    “啊?”

    我看了看柳白,一向毒舌、阴阳怪气地他难得沉默。

    “是!”司命道:“柳白得了这消息后便潜心修炼,因为他知道你想要飞升。”

    确实,当年我像是着了魔,一心一意只想要飞升,就连吃饭睡觉都在琢磨修炼功法。

    “但是...”司命看了看漆黑的天空道:“柳白竟然比你先飞升。”

    “这很奇怪吗?”我觉得柳白一直比我厉害。

    司命很是严肃地道:“很奇怪,你自己或许不知道,当时你在整个凡世,你的修为可以算是顶层,或许是你们师门都很厉害又爱藏拙,所以你对自己的水平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但柳白知道,毕竟并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点他成型,而你可以。这就从侧面说明,你既是一个大功德之人,又是修为高得可怕的人。”

    “但我没飞升,他飞升了。”

    司命:“是,所以柳白上来寻找真相,他成日在九重天游荡,竟是发现一件事。”

    “是什么?”我的心一下子提起来,直觉告诉很重要。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柳白,张口道:“天道被十二金仙用术法遮挡。”

    他看着我:“所以,天道认为这三界还是按照既定的轨迹往下走,可十二金仙蒙蔽天道后,便将九重天当作了自己的安乐窝,这数万年间飞升上去的尽数是金仙亲族、师门子嗣,唯我二人是例外。”

    “所以,在你飞升之时便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个是你的师门尽数殒命,另一个是天降大火,将你母国焚烧殆尽。”

    我嘴角发麻,脑袋犹如一个铜钟一样嗡嗡作响。

    我实在难以想象,我的师门,我的姜国...他们的覆灭竟然跟我相关。

    甚至就是因为我的存在,才导致了他们的灭亡!

    冰冷的鲜血涌入我的心口,先是肢体发麻,进而是整个人都是一种麻木的状态,脸色苍白,嘴角也止不住颤抖。

    我的师傅,师兄,师弟,师妹,还有我的师姐,原来他们本可以不用死的!

    还有我胞弟的子嗣!国家风雨飘摇,他们的信仰却给他们带来意外的灾难!

    柳白继续道:“因为你要飞升,所以十二金仙决定剪除你的爪牙,甚至连给他们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他有些为难的开口:“姜国数十万子民在大火中殒命,成为怨鬼日日徘徊在忘川河畔,不得超生,你的师门亦是如此,直到忘川的水腐蚀掉他们的灵魂,最终将他们化成白水融为一体!”

    “别说了!”我捂住耳朵,难过得都快不能呼吸。

    可柳白继续道:“他们仍没放过你,有意无意打压你,让你接受自己的烂命运,日日洒扫,接受这一切,你不知,在你日日低着头洒扫的时候,风仙总会无比得以地看着你。因为你再这么强又怎样,飞升上来了还不是作为蝼蚁。”

    我闭上眼,对我之前在九重天上的所作所为感到恶心!

    我竟然给我的敌人为奴为婢!!

    柳白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他的动作意外地让我觉得很是熟悉,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而在他的眼睛中我好像还看到了另一个人。

    太过震惊,我站起来,抚着他的手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在看什么?”他温柔缱绻的眼里,虽然满是我,但却没有我刚才想要看得东西。

    我摇摇头。

    柳白笑着继续道:“在九重天这么多年,看你如此卑微痛苦得活着,所以我也在不停地找机会,天道不会一直被他们蒙蔽,不然也不会把司命星君放出来,对吧?”

    司命星君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子,说:“是,天道虽被他们蒙蔽,但时间久了便察觉到不对,于是分化成我,这也是为何十二金仙虽看不惯我但仍敬我三分。但,我太弱了,既不能将消息传递回来,也不能阻止他们。”

    “但你用计让风仙他们借来了琉璃盏。”司命星君眼底闪烁,但什么也没说。

    柳白望着我说道:“其实这尊琉璃盏,是司命为你准备的,他故意安排你去洒扫那间房间,只要你进去不管做什么,那尊琉璃盏必然会碎,然后依照你的性格,你会把它藏起来,到时候琉璃盏便会化为溶液渗入你的体内,在你凡世轮回百世之后,你的修为和仙骨将联合这尊琉璃盏,一起锻造出这世上最锐利的剑来,它能斩十二金仙,更能斩这被他们作威作福太久了的九重天。”

    柳白的眼里满是温柔,我突然懂为何他一定要说是自己摔碎了这盏,为何要下凡世历劫,为何要将这琉璃盏吃进嘴里,因为他代替了我的命运!琉璃盏在他身上融化不了,他便一口一口地把它吃下去!

    “然后...呢?”我艰难地问出这句话,我好害怕他说得就是我心中的答案,可我也知道最后的答案。

    他依旧温柔地望着我道:“我...我舍不得看你难受的样子,司命让你去铸剑,那么长的剑从你脊骨里抽出来得多疼啊,你...你可是姜国的帝姬,从前只是春蚕吐丝略粗了些,织就的衣服都会磨红你的皮肤...你那么怕疼,怎么能忍受这样的苦?”

    我摇头,柳白却伸手将我揽在怀里,我的眼泪润湿了他的胸膛,他也艰难地呼了一口气道:“可我从来就是皮糙肉厚。”他似是在笑:“你不知道,我们做家仙的,从来都被人追被人打,身上有伤向来是常有的事。挨得打多了,就不怕疼。”

    他顿了顿,“所以要炼剑,我才最合适。但是,我毕竟不如你身骨正,这剑炼到一半,还得你下凡来助我,所以我才拖司命找了个借口骗你下来。”

    “没有...”我很艰难地摇头:“不是骗,柳白,你不要...这样说话,我好怕...你也离开我。”

    柳白反问道:“那你希望你的母国,你的师门都回来吗?我喜欢你,连带着你喜欢的人都一并喜欢。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过着自己被宠溺的生活。所以我便这样做了。你待我很好,我们做家仙的,向来被人厌弃,像我这种修为不精,修成蛇身人脚的东西,也只有你才会发善心点我化形。所以,我替你做一些事也实属应该。”

    我哭着摇头:“不是的。”

    可他继续道:“我如果没了,你只是少一个喜欢的男人,但是你会多了亲情,友情。”片刻,他有些艰涩道:“你不是曾暗恋过你师傅吗,如果他活了,你还可以重新追求你的爱情。”

    我又惊又怕,抬头,透过泪眼看着柳白的脸。

    可他苍白的手却阖住我的眼,另一只手束缚住我的双手,十足的力气让我怎么也挣脱不开。

    我听到电闪雷鸣,听到十二金仙一改往日的高高在上和冷漠在那里破口大骂,还听到血肉被刀剑刺穿的声音,还有骨节的脱落声。

    柳白的手掌慢慢无力地滑落下去,停在我的鼻梁上,他湿漉漉带着血气的上身无力瘫软过来,他塞了一柄炽热的剑在我手心。

    那剑从他脊骨中抽取出来,带着生机勃勃的跳动,带着琉璃尊的仙气掀开方圆十丈的雷雨。

    剑握在我的手里,在那瞬间我仿佛听到的龙鸣,还有天道在十二金仙术法之下若有若无的召唤。柳白体力耗尽,化作一尾小小的白蛇盘在司命的手中,司命在罡风之下,盖住柳白,往后退一步,向我严肃道:“阮仙子,靠你了。”

    我...我可以吗?

    我拿着剑,却是看到了我的胞弟,他是十岁时那张稚嫩的脸,他说:“皇姐,你为何不行?”

    我猛然一怔,是啊,我为什么不行?

    曾经,在飞升之前,我从来不会害怕,不会后退。

    我握紧剑,慢慢走向前,缓慢却坚定,一个又一个术法被我从脑海里翻出来,将法力融入到剑中。

    风越来越大,雨越来越急,十二金仙位列群云之上,不屑地俯瞰着我。

    我一步一莲华,握着剑朝着天际奔去。

    雨水落下,剑身白光更甚,剑身虚影越来越宽,也越来越长。

    我看到母后每次看到我的笑脸。

    还有父皇抱着我站在城郭上,见我拿着木剑势朝红日,朗声:“吾儿,欲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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