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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监军使的车队声势浩大地进了凉州,驻扎在城西中。监军正使是皇帝身边的宦官,名为苏言。

    当夜,赵杭宴请监军一行人,果真在席上看到了萧鸣珏。他坐于下位,无人问津,自斟自饮。

    苏言来时却特意在他面前停下,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萧大人,先前的伤可好了?”

    萧鸣珏也不起身,懒洋洋道:“承蒙苏公公挂念,萧某一切都好。”

    苏言哼笑一声:“萧尚书下次可别再走散了。”

    萧鸣珏被贬前已是吏部尚书,入阁也是指日可待,如今一朝外放,不知何时能回京。苏言再称他为尚书,多半是想在言语上羞辱他。

    只是萧鸣珏看上去满不在乎,甚至举杯对苏言道:“多谢苏公公提醒。”

    监军正使已落座,张副使却姗姗来迟。

    “下官被琐事耽搁了些,还请苏使和赵将军见谅。”张副使口称道歉,脸上却丝毫不见歉意,一脸倨傲。

    赵杭微微笑起来:“张副使客气,快快入座。”

    苏言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茶杯,没应声。

    歌女鱼贯而入,席上响起丝竹之音。觥筹交错间,几人不辨真假的笑容下藏着满腹算计。

    凉州百姓为亲人悲痛欲绝,这群长安来的监军却已经满腹算计着凉州军权。

    赵杭有些作呕。

    好不容易散了席,赵杭送走苏言和张元先,吩咐轻营看好这正副二使。

    “对进出凉州之人仔细排查,尤其是出去的。”

    凉州偏远,民风淳朴。夜晚不似长安那般灯火辉煌,纸醉金迷。

    抬头便能清楚地看见漫天星子和天边的半轮残月。

    赵杭独自坐在院落的小桌旁,斟了三杯烈酒。她举起一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将剩下两杯对着天边的残月举了起来,低喃着:“放心,我一定会让幕后之人,血债血偿。”

    院墙上突然冒出一个声音:“赵将军这是在祭奠自己的两位副将吗?”

    赵杭一惊,拔剑飞身上前,剑瞬间横在那人脖颈上:“萧鸣珏?”

    “你来这作甚?”

    赵杭语气冷漠,剑依旧横在他脖颈上。

    萧鸣珏也不在乎,慢悠悠道:“萧某想与赵将军谈个合作。”

    赵杭冷笑道:“你一个被贬之人,用什么跟我谈合作?”

    她手上的剑往萧鸣珏脖颈处压近了几分,“你会武?”不然怎么可能直至他出声,她才发觉。

    萧鸣珏无奈地举起双手:“我就是个文人,会点医术,有点遮掩气息的药草。赵将军,我可是诚心实意地想来跟你谈合作啊。”

    赵杭用空出的手探了探他的脉息——并非习武之人的脉象。她才稍微放松些,但剑仍没有放下,嘲道:“我怕与你刚谈完合作,你转头就将我卖了。”

    萧鸣珏闻言微微笑了笑,“赵将军,你就不好奇,凉州军饷?”

    他慢悠悠吐出的几个字,却是赵杭这些天辗转反侧的噩梦。

    薛修元查了这么久,却毫无线索。

    赵杭手上的力道多了三分,萧鸣珏的脖颈处瞬间多了道血痕。

    “你知道什么?”她冷声道,仿佛萧鸣珏不说,下一秒就会血溅三尺。

    萧鸣珏却丝毫不惧赵杭多年战场上熬出来的煞气,弹了弹她的剑,“赵将军,这恐怕不是谈合作的方式吧?”

    赵杭盯了他几秒,才收回剑,回到先前的位置。

    萧鸣珏也踩着院墙的砖块落下,月色下,他一身白袍,翩然落下,仿佛世外仙人。

    赵杭瞥了一眼他,“你想要什么?”

    萧鸣珏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赵将军爽快人,那萧某便直说了,我要进凉州军。”

    “据萧某所知,将军的两员副将均战死凉州,将军如今要重整凉州军,但身边可用之人寥寥无几,萧某斗胆向将军推荐自己。”

    赵杭慢慢摩挲着自己剑上的小篆:“就为了凉州军晌一事,我要将一个废物放进凉州军,这可不是个划算的买卖。”

    萧鸣珏脸上也没有被人当面喊废物的不忿,反而笑盈盈地倾身靠近赵杭,“赵将军,你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

    月光黯淡,萧鸣珏的五官却更显靡艳,眼眸中仿佛落满星光,让人舍不得拒绝他。

    但赵杭不吃这一套。

    “你为何执意要进凉州军?”

    萧鸣珏倒也不遮掩:“我要军功,这样我回京后才能扳倒张载。扳倒张载,对你我都有好处不是吗?”

    张载,是当今内阁大学士,皇帝身边的红人,也是攻讦赵杭最凶之人——从赵杭上任陇长节度使,便不遗余力地给皇帝上奏——女子入朝为官实乃天下笑话。

    赵杭微微勾起嘴角,她本是江南美人的长相,如今忽地笑起来,衬着柔柔的月色,温婉动人,说出的话却是字字带刺,“萧鸣珏,张载可是你的恩师。你连恩师都想踩在脚底下。可真够忘恩负义。”

    萧鸣珏脸色未变,仍是一派风轻云淡的样子:“那又如何,他阻我入阁,害我被贬,师徒情分早已断了。”

    赵杭嗤笑一声,打量了他一番,道“我不能放你进凉州军,但是我身边如今缺个军师。你若只要军功,军师之位便可。”

    萧鸣珏沉默半晌,指腹无意识地摩挲尾戒,“我为监军判官,若与你走得太近,皇上那怕是不好交代。”

    赵杭嗤笑一声:“你若进了凉州军,怕是更不好交代。”

    萧鸣珏手一顿,半晌,松了摩挲尾戒的手,淡笑道:“那我便等将军的好消息,届时,凉州军晌一事,萧某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罢,他便踏着月色离开,跟他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顾嫣从院落黑暗中走出来,“你真要与萧鸣珏合作?”

    赵杭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他如今是对京城局势最熟悉之人,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我与张载不合。”

    顾嫣似还有些担忧:“此人心机深沉——”

    赵杭冲她安抚地笑笑:“放心,我只将他放在我身边,若是他动了别的心思,杀了便是。”

    “凉州军饷一事,查了这般久都没有眉目,他若是真的知道些什么,也不算亏。”

    顾嫣叹了口气:“杭儿,我只希望你不要一次次地将自己陷入险境。”

    赵杭露出一个清浅的笑,仿佛她们曾经还在杭州那般,“放心吧,阿姊。”

    这日,赵杭带监军使去凉州城郊的演练场。新一批士兵已征召了不少,大多都安排在城郊演练场训练。

    苏言以病推脱,来的是副使张元先,判官萧鸣珏,还有数十名小使。

    日头甚好,张元先看赵杭看得真切。

    他眼神不免有些放肆:“赵将军在边关多年,竟还是这般貌美,难怪三殿下对您念念不忘,还在朝堂上为您说话。”

    赵杭被这人注视着,手下意识地握上剑,恶心得想拔剑砍了这人的头。但残存的理智终究让她停下动作,淡淡道:“张副使说笑,殿下想必是不忍边关将士寒心,才替末将说话。”

    张元先还想说什么,却被萧鸣珏截了话:“张大人这般清楚三殿下心思,莫不是与三殿下私交甚好?”

    皇帝如今虽允许皇子参政,但极其忌讳皇子与大臣勾连。

    张元先被呛得说不出话,只得道:“萧尚书言重,我不过随便说说。”他加重了尚书二字,存心想膈应萧鸣珏。

    可惜萧鸣珏刀枪不入:“那就好,不然下官还以为是张阁老与三殿下私交甚笃,连带着您也与三殿下关系不错呢。”

    他又笑道:“不过张阁老常伴圣驾左右,想必是不会做这等事的。”

    好赖话都让他说尽了,张元先只得冷哼一声,对赵杭道:“带路吧,赵将军。”

    演武场占地广,士兵列队训练,整齐有序,声音响彻云霄。

    轻营的统领颜墨申被赵杭拨来训练新兵,此时见赵杭带着一群人过来,小跑着迎上来:“将军!”

    “这是监军副使张大人,监军判官萧大人。”

    颜墨申转头行了个标准的武将礼,让人挑不出错处。

    张元先没话找话,阴阳怪气道:“赵将军,如今这凉州新军还未成型,便已只认将军不知皇上了啊。”

    颜墨申有些无措,赵杭淡淡道:“张大人说的哪里话,您都没去兵营中看看,便下定论,莫不是张载将你塞进监军使,就是来给我定罪名的?”

    赵杭在边关多年,一直看不惯这些文人弯弯绕绕的讲话,索性将遮羞布全掀了。

    张元先常在朝廷,见的都是绵里藏针的把戏,哪见过赵杭这般直接的。身后还有不少小吏,不能让旁人寻着借口坏自己和父亲的名声。

    想到这,他硬忍下这口气,挤出一个笑道:“本官这便去看看,赵将军不必随行了。”

    赵杭眼底划过幽深的暗色,脸上却也笑起来:“张大人自便。”

    说着,她举起手,给张元先指路。

    刹那间,几只利箭腾空而来。赵杭敏捷躲过,颜墨申护着张元先,只有萧鸣珏被射中,血流不止。

    赵杭边忙高声吩咐:“快,捉拿刺客!”

    边扶起萧鸣珏。

    看见他背上的箭羽,脸色一变:“这是元戎的毒箭!”

    张元先脸色也变了,有些慌张:“那你还不速速去抓贼人。”

    说话间,又是几箭射来。演练场上起了骚动。

    萧鸣珏此时已半倒在她身上,唇色发白,昏迷不醒。

    张元先惊慌地指着他:“他,他是不是中毒了?”

    赵杭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我府里有药,来人,将萧大人带回府中。张大人,我送您回府吧。凉州还未彻底整顿清楚,想来还藏着元戎探子。今日这演练场,怕是看不成了。”

    演武场附近密林遍布,此时还有不少杂音——大约是士卒在追射箭的元戎人。

    张元先点点头,也没了心情再看。

    凉州府内,萧鸣珏躺在右厢房,顾嫣在照料他,后边还跟着几个轻营将士。

    顾嫣回头:“你们去外头候着便是。”

    领头的孙尚阳大声道:“将军有令,在她未回来前,不能离开您与萧鸣珏半步。”

    顾嫣被这群固执的汉子气得头疼,只得在满屋子人的注视下替萧鸣珏处理伤口。

    箭扎得很深,箭头拔出来时还发紫。

    萧鸣珏静静地躺在榻上,拔箭时剧烈的疼痛也没让他醒来。

    赵杭推门而入。

    “将军!”

    她挥挥手,示意几人出去。

    顾嫣处理完伤口,蹙眉道:“九曲散的解药我用完了,得去新配。”

    “不用上药,直接包扎,”赵杭抱胸站在榻前,冷道:“装够了就起来吧。”

    顾嫣一愣,“没中毒吗?这箭上分明是九曲散的毒啊?”

    赵杭见萧鸣珏还闭眼躺着,冷笑一声,直接用剑鞘往他伤处刺。

    萧鸣珏吃痛,克制不住地喊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我没中毒?”他撑起身子靠在床榻边,毫不客气地拿过床边的纱布替自己包扎,边问道。

    他半身衣裳被剪开,衣冠不整地靠着包扎,饶有几分病弱之美。

    赵杭用剑鞘横在他脖颈处:“你倒我身上时,我探了你的气息——我才要问你,你究竟是何人?那箭上我放了十足十的药,连我自己都不一定能扛得住。”

    萧鸣珏慢慢推开赵杭的剑,笑道:“原来如此。不过,赵将军,你这动不动把剑往别人脖子上怼的习惯可不好。”

    “我先前说过了,我会医术,医毒不分家,自然也懂毒。”

    说着,他又冲着赵杭挑挑眉:“我猜到箭是你放的,配合你演的这一场戏,不错吧。”

    赵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不曾习武,却连九曲散都毒不倒——被训练过?”

    萧鸣珏收敛了笑意,淡淡道:“赵将军,这与我们的交易无关吧。”

    赵杭眼神不善:“九曲散是元戎的毒,我总得确认你与元戎无干系,才敢继续与你合作。”

    萧鸣珏扯了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九曲散本是苗疆之物,用来治病的。将军不知道?”

    他仿佛话里带刺。

    赵杭回过头,隐晦地看了眼顾嫣。

    顾嫣沉默片刻,才微微点头。

    赵杭又转头看向萧鸣珏,意欲不明地笑了一声:“苗疆之物,你倒是清楚。”

    苗疆与元戎均是大魏的心腹大患。只是前些年元戎大肆征战苗疆,使得苗疆族人被迫隐居,如今难以再寻得他们踪迹。

    萧鸣珏没搭腔,手上还在替自己包扎。

    苗疆消失多年,已不成威胁。

    赵杭也不纠结于这件事,又说道:“萧大人,我将你带入凉州府了,你也该告诉我凉州军晌一事。”

    萧鸣珏摇摇头:“赵将军,我要的是军师之位,你如今只是将我带进府邸,若无理由,我岂不是过一阵子又得回监军府。”

    赵杭翻出一份折子:“这折子呈上去,你便是我赵杭的军师。只是,呈不呈,还得看你给的消息。”

    萧鸣珏突然笑出声,“赵将军朝中有人啊,口气这般大。”

    赵杭脸色沉下来:“萧鸣珏,别跟我玩这些朝堂上的把戏。”

    萧鸣珏突然放松了身体,懒洋洋地靠下去道:‘好吧,那我就信赵将军这一回。”他说着,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顾嫣。

    “说便是,不必顾忌。”

    顾嫣却道:“你们说罢,我先出去。”

    赵杭看着顾嫣离去的背影,眉头微皱,语气更冷了几分:“你最好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萧鸣珏直起身子,轻声附在赵杭耳边:“本该送往凉州的军饷,顺着水路去了幽州。”

    幽州,是谢家的地盘。

    朝中四大世家,谢,王,薛,陈,尤以谢家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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