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还是要多沟通，咱们可以一步一步来，抓住每一次饭桌上的机会，跟父母分享一下自己的日常生活，喜怒哀乐等等，只要迈出一小步，就是成功一大步了。”
杜褐西温声道，慕瑜听的迷迷糊糊，但也理解了他的用意。
在得知她考上美院后，杜褐西就差把惊喜写在脸上了，好好恭喜了一番。慕瑜知道，自己有今天多少离不开他的功劳，但由于那段经历的结尾是不欢而散，两人也就很识趣的都没有再提。
简单再跟她聊了几句，杜褐西便开始敲起键盘来，开了病例单，慕瑜点点头就想着起身去前台交钱拿药。
“稍等。”
身后，杜褐西开口叫住了她。
“怎么了？”
慕瑜回头，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主任刚跟我说了，之后就由我来负责你的病情诊疗。”他拿着手机朝慕瑜走来，“加个联系方式吧，也好沟通会诊时间。”
“哦……好。”慕瑜赶忙配合。
滴——
添加好友成功。
……
等慕瑜离开后，杜褐西才坐回躺椅上，晒着太阳，他慢悠悠地点开微信，给主任发了条消息：
【慕小姐已经答应了，今后就由我全权负责她的诊疗】
对面很快回了个【好】。
晃了晃椅子，杜褐西又点开与董粤的聊天框，指尖打下几个数，直接汇了2万过去，并附上一句：
【老人家，先前说的展出再考虑考虑呗，不然可浪费了您那画】
等了许久不见回复，他就索性把手机扔到一边，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自从送走了慕瑜后，画室的生意就一落千丈，青苔小路日渐冷清，行人少了，买画的更少。董粤为了维持生计，没办法只好将自己画的名画伪品上网拍卖，一开始还会打上高仿标签，可日子久了，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必竟，只有真画才能卖出好价钱。
人一旦尝到了甜头，就会肆无忌惮地猖狂起来。
他也不用担心被人举报，因为这个世界上，人傻钱多的还是不少，只需要让杜褐西帮忙找个隐避点的网点，在上头交易，就算对方发觉了什么，也没地儿追究，再说了，能买得起这种的，有几个是差钱的？
……
另一边，慕瑜去前台开完药便离开了医院。走在街上，她垂眸翻着手机，屏蔽上赫然是杜褐西的微信主页。
这次他加的是生活号，朋友圈有很多日常分享，跟好友聚会，外出看风景，美味的食物……慕瑜还是第一次感觉，他原来这么鲜活。
有什么压抑着的东西从心底迸发而出，像是城墙倒塌后废墟中根生的新芽，肆意地沐浴在阳光下，一点点开花，结果。
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想去深忖，因为慕瑜知道，有些东西，挖得越深，就越是伤身。
……
接下来的日子，慕瑜便按照与医院沟通的日子定期复诊，杜褐西还是建议她以休息为主，慕瑜向班主任说明了情况，提上申请后就请掉了半个学期的选修课。
之后，她上午在学校上必修课，去食堂吃了饭后下午便来到诊所，有时候会到得早些，慕瑜也就赖着休息，反正寝室的氛围她不喜欢，还不如待在杜褐西这儿来得自在。
说来也怪，他俩本来应该是尴尬至死的关系，可慕瑜也不知为何，好像每次在他身边总是能放开了做自己，不用顾虑什么，只踏踏实实休息便好。
日子久了，人也就脸皮厚了。好几次，慕瑜索性把画板带去诊所，完成专业课的作业，不得不说，诊室里阳光充沛，是个静心画画的好地方。
她专门给自己挑了个沙发的位置，躲在白帘子后头，这样就算有人来看诊也能避免打个照面。
杜褐西喜欢在午休时小睡一会儿，大概是问诊的人多，太累的关系。慕瑜也是从同他的聊天中得知，他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由于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主任，不免遭人嫉妒，所以每天都排满了班，为的就是不给人可趁之机。
午后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从窗边照进，漏到杜褐西身上，变成了轻轻摇曳的光晕。
一如往常的，他在午睡，慕瑜在不远处画画。执笔的沙沙声回荡在空畅的诊室内，汇成一股白噪音让人倍感静心，安逸。
今儿慕瑜动作快，学校里布置的作品很快就画完了。看了眼时间，离诊疗开始还有将近2个小时，正无所事事呢，忽然她的目光挪到了杜褐西脸上。
慕瑜坐的位置虽说靠内，也被白帘遮住了大部分视线，但巧的是，偏偏她这个角度就正正好好对准了杜褐西的办公椅，男人的睡颜一览无余。
他额前发丝细碎，比平时少了几分精致，又添了些许脆弱美，那对勾人的桃花眼此刻紧闭着，细密的鸦睫覆在上头，整个人倦赖又慵懒。不得不说，这人的睡颜堪称完美。
可一想到他先前干出的那些事，与林榕那张鄙夷的面孔，慕瑜就忍不住隐隐作呕。
这些日子，她总会时不时地在心里提醒自己，要理智，他喜欢的根本不是你，千万不能再陷进去了。
但起码现在，慕瑜拿起笔，右眼一闭，翻上一张崭新的白纸粘上画板，对着杜褐西的脸笔画一番，有了构图思路后就开始埋头苦干。标志的脸总是美术生眼里的宝藏，将女娲的杰作描募到自己的纸上，也是一种幸福。
诊室里回荡着檀木的香气，是杜褐西特地放的香薰，自从慕瑜有一次无意间提到喜欢这个味道后，便每次诊疗都能看见它。
只不过这小玩意儿续航时间短，动不动的就要加水，于是在杜褐西午睡时，慕瑜便会检查它的水量并加满，确保杜褐西一个下午都不用操心它的加水问题。
服务好这小东西后，慕瑜便重新回到坐位，开始动笔画画。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如同弓弦轻拉惊动了鸟儿，打破了诊室原有的宁静。
慕瑜看了眼手机，的确已经过了午休时间，她还沉浸在二人世界里，竟从心底生出几分不舍来。有些遗憾地放下画板，慕瑜用温柔的声音轻喊：
“杜大哥，有人找。”
“嗯——”意犹未尽地伸了个懒腰，杜褐西应着好，迈着迷糊的步伐走到门口，开门，一气呵成。
慕瑜默默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没有起床气，不错不错。
来者是个实习小护士，请教了杜褐西一些问题，他都很耐心地回答了，而后又填了几份资料，许久才将人送走。
慕瑜听不懂，只是把画板收了起来，刷了半小时手机终于等到自己看诊。
……
诊疗结束时已是傍晚五点，诊室内空荡荡的，慕瑜已经离开有一会儿，杜褐西靠在躺椅上，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位病人。
落日弥漫的橘洒在桌上，鬼始神差地，他打开了一旁的香薰，一天下来，水量竟只用了四分之一。
杜褐西微微一怔，明明今早开盖的时候还是只剩三分之一的状态。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微微勾起唇角，点开手机给慕瑜发了一句：
【谢谢】
思索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杜褐西补上一句：
【香薰的水每天会有护士来换的，你来这儿就好好休息，别的不用操心哈】
客套的语句，足以把两个人越拉越远，杜褐西似是不太满意，可奈何消息已经发送，他只好泄愤般的把手机往台面上一扔。随即一把拽过那瓶香薰，将它置在自己面前，而后脑袋枕在手譬上趴下，贪婪的吮吸着它的香气。
好像这样，就能弥补自己曾经的过错，就能把他们俩的距离，再拉近一点。
水气弥漫，他长睫轻弹，上头沾了水珠，恍惚间，杜褐西好像看到一个人影，圆圆的脸，扎着高马尾，上头捌了个蓝色蝴蝶结……
……
慕瑜是晚上到家的，最近她都没怎么回寝室，无所谓了，反正跟室友们的关系也没好到不在一起就睡不了的程度。
一进门，就看见陈姨拿了个扫把弯着腰在那儿扫地，桌上摆了新鲜的菜肴，都用保鲜膜套着。这些年来，陈姨一直兢兢业业地打理慕家，照顾自己的起居饮食，慕瑜看到她这样，鼻子忽然一酸，赶忙上前扶住她道：
“陈姨，别干了休息休息，家里不是有扫地机器人嘛，这个交给它就行了。”
抹了把汗，陈姨笑着拍了拍慕瑜的手臂，后者这才注意到，她的头上已经布满白发了，慕瑜一阵心疼，陈姨却像个没事人：
“我都干惯啦，这些角角落落机器人弄不干净，还是扫一扫的好。”
慕瑜还想反驳，可没等她开口，陈姨就又说：
“好了好了，快去吃饭吧，回来那么晚，该饿着啦。”
见拗不过她，慕瑜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到餐桌前，撕开保鲜膜，盛了饭开始夹菜吃。今天爸妈又不在，又是她一个人吃饭。但看着眼前陈姨忙活的身影，慕瑜忽然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她习惯往远看，往自己够不到的地方看，却忽视了身边的爱，也许等她发现的时候，这份爱就早已不存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