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真真也就没必要顾念亲情了。

    “嫁给他的人，本该是表姐，对吗？”

    “难道她也重生了？不可能，不可能……”余小婉心虚了一瞬，对上真真的眼神立马躲开：“我这是为你好，沪市一个大学生，你知道多稀罕么，现在有钱都买不到城市户口，你嫁给他就有了，住大房子，穿的确良，不好吗？”

    “既然这么好，表姐自己去嫁吧，真真愿意让给你的。”苏真真的表情恳切认真，余小婉都分不清这是真情，还是假意。

    “表姐没这个福气，我的名声坏了，只能嫁给沈杰。”

    真真的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反驳道：“表姐你不要在乎其他人的风言风语，你跟陆知青两情相悦，他跳下水也是为了救你，只不过顺便把我捞起来了，至于沈连长，那是人民子弟兵，怎么会干这么龌龊的事，这不是挟恩图报吗？”

    真真的声音很大，周边的邻居都探出头来听八卦，噢哟，原来这两姐妹，还有这么精彩的故事呢！

    “不是的不是的，”余小婉急了，她记得苏真真平时不爱说话，谁知道这么牙尖嘴利，偏偏人家说的一脸认真，诚恳极了，堵得她心口难受，“我跟陆恺时就是单纯的同志关系！”

    苏真真笑着说：“那你怎么知道他要回城读大学了，事儿还没定下来，他就大张旗鼓宣传吗？肯定是极亲近极密切的关系，他才肯透露的，表姐，这事儿我不跟你争，你不是不想去做售货员吗，嫁给陆恺时，住沪市的大房子，还能读大学，不就不用去工作了吗？”

    余小婉哑口无言，陆恺时确实在追求她，但回城的事，他可没说过，万一被那红眼病的知道了，一举报，说不定就黄了，陆恺时那样的人，怎么会冒这样的险？

    “我为你好，你怎么不识好歹呢？”余小婉怒道，又怕苏真真不上套，连忙换了和缓语气，“表姐不会害你的，大姑家你也别住了，过几天陆恺时就上门提亲了，你就等着去沪市享福吧。”

    苏真真凝眉，陆恺时为什么一定要娶她，余小婉应该是知道内情的，她得套出来。

    “陆知青不是要回城了吗？城里有多少门当户对的好姑娘等着他，何必一定要娶我呢？”

    苏真真一脸不可置信，余小婉看她不像是知道前世事情的样子，放下了心，悄悄在她耳边说：“这事我跟你说了，你不要传扬出去，陆恺时他家里出了事，得娶个老婆回去照顾他父母，他父母恢复身份了，本来就有国家照顾，其实是想借着这个事让他早点成家立业，生个大胖孙子。”

    末了，余小婉又说：“你想嘛，城里的姑娘娇生惯养，哪照顾得好老人，你勤劳能干，十里八乡有名的，他娶你怎么就不门当户对了？”

    苏真真无语，感情陆恺时是想找个免费保姆呢，怪不得村里风风雨雨的，他就是不澄清，原来是想借舆论给自己逼出一个老婆来。

    “那可不行，”苏真真一本正经，“我还打算在城里找份工作呢，咱们得响应国家号召，妇女能顶半边天，光在家里照顾老人算怎么回事？要真是表姐你说的这样，可就是陆知青配不上我了，表姐，咱俩一起回村，你带我去跟陆知青说个清楚。”

    余小婉一噎，苏真真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了？

    “真真，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苏真真笑道：“我真没开玩笑，诶表姐你们还要赶路吧，回村也得一个多小时呢，见了陆知青，记得给我带个话，我在县里电影院等他。”

    余小婉无言以对，只得扶着苏英兰回村去，两人走出老远，苏英兰才把憋了半天的话问出来：“小婉，你说的都是真的？”

    余小婉眼神黯淡，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苏真真对陆恺时完全不感兴趣，她记得当年陆恺时下乡引起了轰动，整个上家村的女孩都去看了，苏真真也在其中，还说要是能嫁给他就好了。

    后来她和陆恺时交往，拉着真真打掩护的时候，她也是不情不愿的，这不是喜欢陆恺时是什么？

    “小婉！”余小婉被苏英兰吓得回过神，十分不悦：“妈你干什么，吓死人了！”

    苏英兰撇撇嘴：“你把陆恺时让给苏真真做什么，她嫁得好，杨荷花岂不是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你不要的，别人也甭想要！”

    余小婉无心应付她妈，满脑子都是苏真真和陆恺时的事，不行，真真要是嫁不了陆恺时，她和沈杰的事哪还能稳妥，还是要想个办法，让他俩好上。

    真真当然不知道余小婉的想法，不过她有句话是真心的，真真打算在县里找份工作，一边工作，一边准备明年的高考。

    说到找工作，真真立马行动了起来，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穿上大姑给她买的靛蓝格子裙，梳了两条麻花辫，精神奕奕地出门去面试。

    对，她去面试的第一个工作就是百货商店售货员。

    真真一到店，卖鞋的售货员就跟她打了招呼：“同志，那鞋子你朋友穿得怎么样？”

    真真讶然：“你记得我？”

    售货员笑道：“县城就这么大，长这么漂亮的女孩可不多，我叫孙丽萍，你叫什么？”

    “你好，我叫苏真真。”两个女孩亲切地握了手，相视一笑。

    “今天来买点什么？需要我介绍吗？”孙丽萍是负责服饰这一块的，两人聊了会，真真才知道她刚上班两个月，但是由于踏实肯干，热情好客，已经是百货商店里的骨干了。

    “你要来面试？”孙丽萍看着百货商店外的招聘广告：月薪二十，享受正式工待遇，要求：女性，16至25岁，中学以上文凭，讲话流利，勤劳能干。

    苏真真每一条都符合，不过百货商店属于国企，这儿招工可讲究，本来这样的岗位都不对外招的，要知道，这年头的售货员工作可吃香了，第一受欢迎的是卖布的，因为她们能搞到不用布票的布头，布头可不是碎布，几块拼起来做一身衣服都够了，第二受欢迎的是卖五金类的，自行车、缝纫机甚至是照相机、收音机，这些最最时兴和紧俏的东西，她们能给你弄到指标，第三受欢迎的，是食品站和粮站的售货员，杀猪匠和分猪肉的，还有那卖鱼的，你要想买到最新鲜的，就得跟这样的人熟识。

    而且售货员的工作都很清闲，第一个物资匮乏，第二个百姓们没事也逛不起，一般卖食品的过了早市就能闲下来，坐在柜台里面谈天说地，擎等着下班就行。

    也因为如此，售货员们的眼睛往往是朝天看，不许人去挑拣，你爱买不买，有的是人要，像孙丽萍这么热情的，实在很难得。

    孙丽萍看真真满脸期待，欲言又止。

    真真最懂得看人眼色，按下心思，轻声问道：“孙姐，我是不是不太符合你们的条件呀？”

    孙丽萍见店里没什么人，就把真真拉到门外，让她看旁边三层小楼底下排队应聘的长龙。

    都是二十上下的姑娘，个个都穿上了最好看最精神的衣服，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孙丽萍小声说：“不是你条件不好，但是你看，这应聘的人一天下来没有五十也有一百，最近回城的人多，都着急找工作，没有门路，压根轮不上你。”

    真真倒无所谓，就是来试试，正要告别孙丽萍去排队，就在排队的人里看见了个熟人。

    赵美兰也看见真真了，挥手跟她打招呼。

    苏真真还奇怪呢，赵美兰沪市人，怎么会在长青县找工作，赵美兰就先跟她解释了：“我父母说沪市的工作这两年还退不了，我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姐姐，帮不了我，叫我自己想办法。上次你见过的，那个张庆，他说百货商店要招工，叫我过来试试。”

    说着她往后面挤攘的人群看了看，见没人关注，朝真真伸出五根手指，嘀咕道：“真黑啊，搭进去我五十块钱呢！”

    真真咋舌，五十块钱顶两个半月的工资，要是换了她可舍不得，不过赵美兰又说了，工作一落定，她就慢慢跟张庆掰了，钱能给，张庆这人人品不怎么样，她端上了铁饭碗，自己能挣钱，就不用急着嫁人了。

    赵美兰说得坦坦荡荡，找关系是小地方的常态，她不觉得有什么，再说了，她的条件完全符合招工启事，就是缺个百货公司的人做担保，给张庆的钱，就是让他去疏通关系的。

    几个排队的女孩看见漂亮的真真，都围上来问她：“你们都找的什么人做保呀？”

    真真觉得不太对劲，找人做保很常见，但怎么大家每个人都托了关系似的，还互相询问，不怕有心人来捣乱吗？

    赵美兰说，张庆说了，这是百货公司的规定，这儿排队的每个姑娘，都托了人作保的，既然是公开的规定，就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赵美兰！”一个穿着百货公司制服女人走出来，叫了赵美兰的名字，赵美兰拿着报名表，脆生生应了，连忙小跑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