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饭桌上,里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里里虽说是周沂之的妹妹,性格却全然不似周沂之。周沂之沉稳内敛,永远绷着一张脸,里里活泼好动,整天开心的没心没肺,我不止一次怀疑他俩其中一个出生时是被抱错的。

    因为性格迥异,从小接触的东西就千差万别。周沂之爱好读各种晦涩难懂的书,很多次孩子团邀请他加入小分队时,他一句话不说,径直走到门口,然后关起门。孩子王会觉得多顾茅庐失败颜面尽扫,便发动“部将”为其“报仇雪恨”,对着周沂之卧室窗口唱童谣,一声盖过一生,到最后声嘶力竭。里里忍无可忍,开门把孩子王胖揍一顿,从此成为新任孩子王,与他们打得火热。自此,每天都是一家一家的蹿,掌握了很多情报,成为小区内部首家移动情报局。延续多年,成员们虽然分分合合,但情报局依旧稳定传输各种小料。

    所以,自打早餐开始,里里所说的无非是一些家长里短。

    然而,即使平时的我有多八卦,此刻听着这些觉得索然无味。我在想,在观察,按照刚刚在周沂之手机上看到的消息,他真的陪我一整晚吗?

    周沂之正一勺一勺喝着碗里的粥,家居服已经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修身笔挺的西装,头发被打理地一丝不苟,偶然几根垂在眉梢眼角,一颗泪痣若隐若现,高贵中尽显极致诱惑。

    “你们说句话啊,半天就我一直在讲。”见没人回应,里里终于忍无可忍。

    “我吃完了。”周沂之放下勺子。

    沉默。

    我拿起盘子里得油条,一块一块撕开丢进粥碗里,我知道只要我抬头,就能对上周沂之的眼睛,但我没有。

    里里加在我们之间,摇着脑袋左看右看,恍然大悟,看清了形势。

    “我回公司了……”他说了半句,后半句只张了张嘴没出声,顿了顿,转身离开。

    “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嫂子的。”里里冲周沂之消失在玄关的背影喊道,过了好久,关门声响起,隔绝了我们和周沂之。

    油条堆满了粥碗,我放下手里剩余的半截,长吁一口气。如果说当初嫁给周沂之而心跳只是因为他的钱,那么现在我可以确定,昨晚看到照片的空落感和今天早上看到信息时心跳加速都是因为我爱他。

    和信息上一样,里里带我去了一家新开的游戏厅,装修炫彩,很适合年轻人,所以我们在里面认识了很多大学生,吃了超多新鲜大瓜。我对里里说它终于找到同志了,有望和大部队集合,她豪迈的和他们举杯庆祝,引得人频频驻足观望。

    疯玩到下午五点,我接到一通电话,号码是从没见过的,电话那头的人等我接通后就开始哭喊,语言零碎,我依稀辨得出个大概意思,好像是求我放过李欣,我不认识谁叫李欣,只告诉对方是打错了电话后就挂断了。我觉得这事儿好玩,就随口告诉里里,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紧张,当即给周沂之打了电话,开车带我回家。

    周沂之在我们之前先到家,看到我之后立马起身到我面前,眼睛看着我,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像是要把我看穿。我看到他的手抬起又放下,像是在隐忍什么。

    “电话里边,你都听到了什么?”周沂之□□轻柔,羽毛般漂浮在空气中。

    “他说让我放过李欣,奇怪,我又不认识她,也没欺负过她。”我失笑,语气随意“陌生电话而已,你们这么重视干嘛?”

    “哥,夕颜都这么说了,应该没事,你放心吧。再说了,有我陪着她,不会让她出任何危险的。”里里安慰道。

    周沂之摆摆手,终于移开了眼,却仍然站在我面前。

    回想早上的一幕,他大踏步走到我面前夺走手机,确定手机处于黑屏状态,焦急的神色才得以缓解,周身的凌厉气场也慢慢减弱。即使在他进来之前我已经把手机息屏提在手里,毁掉我看过的痕迹,却仍然没底气的被他强大的气场压倒。

    温柔的周沂之,凌厉的周沂之,极大的反差,不管那种,都与我认识的周沂之毫无干系。

    我认识的他,小心翼翼,冷漠疏离,似乎藏有太多秘密。

    周沂之离开后,李阿姨拿给我一个盒子,说是先生送给我参加今晚舞会的礼服。我没参加过舞会,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女主角身穿华丽礼服在众人面前翩翩起舞,想到这儿,我急忙推开礼盒,一点儿也不想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接到周沂之的电话时,我正坐在沙发上看网剧《灰姑娘的光亮坦途》,正演播到灰姑娘与豪门夫妇相认后在舞会上的首次亮相,由于怯场且被绿茶使坏而频繁出糗,吓得我直接挂断电话。

    所以,十分钟后,周沂之与我一同坐在沙发上看剧。

    他告诉我这只是一场很简单的舞会,电视剧太夸张了,而且那里有很多世界知名美食家设计的新品甜点。

    我同意了,绝不是因为我爱吃甜食。

    周沂之打开礼盒,拿出一件白色礼服,大方得体的剪裁,两侧肩部垂下流苏坠饰,腰部设计两条宽而长的透明丝带,湖水般波光粼粼,裙尾略长,呈涟漪状波澜开来。里里催促我穿上试试,我穿上后从衣帽间出来,她眼睛都看直了。周沂之从书房走出来,盯着我看了好久。

    礼服在腰部收窄,然后自然垂落至脚底,正好勾勒出我姣好的身形。造型师将我的头发盘起,只留下一股头发顺肩垂下延至胸前,尽显温婉淑静。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决定暂时浅浅的原谅周沂之。

    正如周一至所说,舞会并不繁琐,只有在进门时引来众人频频侧目,而且好吃的也超级多。他把我带进门就跟人聊天去了,任由我到处走动。

    一个小时后,我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找到周沂之。

    “吃饱了?”他问。

    我点头。

    我说完,他转身用英语对两个外国人说了好长一串,似在道别,之后,拉着我的手挽过他的手臂,缓步离开。

    周沂之又出差了,他拒绝我出门送他,我只好趴在二楼阳台看他坐司机的车离开,只留下短暂的剪影。

    之之从始至终安静的陪着我,待车走后轻轻舔舐我的手以示安慰。

    之之是一只大金毛,是我和周沂之结婚后他第一次出差回来送给我的狗,说是怕我整天一个人待着太孤单,养只狗可以除开很多烦恼。

    之之很乖,不吵不闹,会静静地陪着我。

    吃早餐的时候,李阿姨匆匆忙忙到我面前说她儿媳要生了,想请一天假。这是天大的喜事,我慷慨的挥手让她回去多待几天,好好看看孙子,李阿姨超级开心,为了感谢我说要给我带家乡特产,我自然很是期待。

    打发走了李阿姨,又牵着之之出门溜了一圈,刚回家就开始下雨,我暗暗庆幸自己运气好。

    明明几分钟前还明媚的天空,此刻却已经乌云密布,压得人喘不过气。

    换做平时,这会儿已经可以吃到李阿姨做的热乎乎的可口饭菜,但今时不同往日,即使从没做过饭,也不能饿死自己。我打开手机寻找教程,十分钟后,我决定——点外卖。

    周沂之一向严厉杜绝点外卖,以至于我背着他偷偷点的最终被发现后都被倒进下水道,对此行径,我痛心疾首。

    我点的是一份新疆爆辣炒米粉,心心念念了好久,终于找到周沂之不在的时机,我冲动下单,在看过许多美食主播强推力荐之后决定一睹其芳容。

    然而,尝试了几口之后,我败落了。

    为了避免浪费,我忍着舌尖火辣辣的痛感吃完一整碗,用完了一抽纸。

    之之吃完狗粮后,无奈的看着面前的场景,留下满头黑线。

    午饭解决后,我抱着之之毛茸茸的身体沉沉睡去,再次醒来,已经是黄昏日暮。胃部传来剧烈的疼痛,可能是中午空腹吃了爆辣米粉的缘故。

    没开灯,黑漆漆的家里空荡荡,静的吓人。强忍着胃痛,我蜷缩进被窝,将自己完完全全包裹进被子里。之之靠在我身后,隔着被子传过来的温度缓解了我不安地跳动的心。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打在窗户上发出“咚咚”声,像极了有人敲打着窗户,刚放下的心又紧紧攥了起来。

    我闭眼,妄想通过睡着的方式逃离此刻,可是胃痛刺激着我的每根神经,强制我清醒。

    周沂之,我好想你。

    “患者是急性胃炎,平时注意避免使用刺激性食物,保持规律饮食。”

    “知道了,谢谢医生。”

    好刺鼻的消毒水味,我慢慢睁开眼,入眼便是一抹熟悉的身影,心里一动。

    “周沂之?”

    “是周沂之吗?”也许是过于虚弱,声音着实有点小,我试着喊了两遍。

    那人向我走进,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上面,伸手摸我的额头,说到:“没发烧啊,怎么傻了?”我别开头,确定他不是周沂之。周沂之才不会随便碰我,更不会嘲讽我。

    “我哥还在路上,不过你别急,马上就到了。”里里拿着水壶走进来,“医生说你最近尤其应该多喝热水,我排了好长队,要不是为了你,我真想干死前面插队的。”

    “哟——顾总还没走,够耐心的啊!”里里感叹,将水壶放在床头柜上。

    “可不嘛,哥可是很负责任的,哪像某些人——”被叫顾总的男人话说一半看向我,意有所指。迷茫的里里看向一脸茫然的我,不明所以,气氛有些尴尬。

    “咳咳,既然人已经醒了,公司还有些事等我处理,告辞。”不等我们说话,男人转身离开。”

    等男人完全离开,耐不住聊八卦的心,里里立马向我科普起来。

    顾烨,顾氏集团大老板,不过他这一路并不顺利。当年老顾总用人不淑,内部机密被窃取,仅仅一个月内面临破产,众叛亲离。顾烨当时刚刚大学毕业,亲眼目睹全程,明白了人情冷暖,下定决心要重振顾家大旗,让背叛他们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顾烨从老顾总手里接过岌岌可危的公司,硬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在商场厮杀,短短五年内跻身龙头企业之中,在A市与周沂之经营的公司分庭抗礼,成为商界两大传奇。

    “这么厉害!我何德何能在医院见到这等传奇?”回想起我每天混吃等死,要不是嫁得好,就只能在家啃老,有点对不起爹妈。

    “这有啥?跟着我哥,这种人能少见?”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我问初心存已久的疑惑。

    “是这样的,我哥打电话让我过去陪你,说什么下这么大雨你肯定会害怕,但是我打电话你又不接,我哥也大了很多电话无人接听,到你家之后才发现你晕过去了,李阿姨还不在家,最后还得是姐妹我送你来医院的。医生说你是急性胃炎,吓死我!我哥就离开半天你把自己搞成这样,还有,李阿姨擅离职守,这下,我哥肯定得发火……”

    里里没说完,周沂之开门进来。他应该是连夜赶回来的,眼底的乌青,衣服上的褶皱。

    不敢面对周沂之,我顺着被窝溜进去,被子拉过头顶,下一面却被粗暴掀开,然后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他问我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有事不第一时间告诉他?我被吓哭了,眼泪止不住的流。回想起昨天晚上的无助,我越哭越凶,直到周沂之过来抱住安慰我。我抽抽搭搭告诉周沂之我想他,我也说李阿姨是我让回家的,我还说以后再也不吃爆辣米粉了,他拿纸巾替我擦眼泪,眼里满是心疼。

    为了让我好好养病,周沂之将办公地点改在医院病房,说是方便照顾我。里里也经常过来陪我,跟我讲很多很多娱乐圈八卦,却没有任何有关周沂之的。

    周沂之虽说是娱乐明星,但是观众缘好,且不乐意经常抛头露面,行程永远私密,加之权势高,因此很少有媒体粉丝爆出他的八卦。

    我总结出一个定理:只要有周沂之,在哪都可以吃到没事。为了保证养病期间不掉营养,周沂之专门请了营养师为我搭配营养餐,每日三餐不重样,导致我住院期间体重暴涨十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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