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和冯家是邻居，有点事儿听得一清二楚，何况李秀英和郑敏云都没压低声音。
陈桂珍又站在院子里洗衣裳，那边发生的事儿，听得明明白白。
她晒好衣服，见沈黎在厨房做饭，进去就问：“隔壁怎么回事儿，感觉他们婆媳不和？”
那一脸的兴味，让沈黎有种吃瓜的感觉：“就是婆媳不和，李阿姨人不错，儿媳妇有些作，仗着公公婆婆官职高，在大院里狐假虎威，欺负了不少人，好多人都看不惯他，前些日子被李阿姨撵了出去，好些日子没上门了，也不知道今天干什么来了。”
陈桂珍眼睛一亮，来了兴致：“听说想参加高考。”想起几个儿女都要参加高考，忍不住担忧问，“今年参加高考的人会不会很多？”
沈黎想了想：“应该有几百万吧。”
她好像听人说过，是五百多万还是六百多万具体数字他忘了，总之人非常多。
陈桂珍吓了一跳：“这么多？”
那她的孩子能考上吗？
她见沈黎在切土豆，直接把人挤开夺过刀：“你去看书去，我来做饭。”
可不能耽误他们学习，一分说不定都能挤掉很多人。
沈黎笑了：“不用这么夸张，我的书看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剩复习了。”
其实他复习两遍了，试卷做了无数次，不说次次满分，基本上失分不多。
她有把握一定能考上。
陈桂珍不知道，还是忍不住担心，催促她去看书。
十一月下旬，程元谨回来，见陈桂珍他们都在，就问丈母娘什么时候来的？
“你走了，他们就来了。来给我帮忙的。”沈黎见他的帽子脏了，帮他摘下来，掸了掸上面的灰，“你这是做什么去了，钻老鼠洞里去了？”
程元谨看了看浑身上下，见胳膊上也是灰，顺便拍了拍：“帮着人民群众抓了一个票贩子，路上遇见的不是任务。”
沈黎点头，把帽子挂起来：“你吃饭了吗？”
程元谨摇头：“你不是快考试了，我随便做点就行。”
“你那手艺还是别糟蹋粮食了。”沈黎说着进入厨房，回头问程元谨，“牛肉手擀面成吗？”
程元谨跟着走进：“当然行，好些天没吃你做的牛肉面了。”
“那是你好些天没回来了。”沈黎打开冰箱门，拿出命和卤好的牛肉。
她做事麻利，一碗牛肉面很快出锅。
程元谨端出去放桌上，一边吃一边和沈黎说话：“任务完成了，我可以在家歇两天，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做吗？”
沈黎想了想：“还真用不到你。”
陈桂珍买菜回来，见程元谨回来了，又惊又喜，打了招呼去厨房开始准备午饭。
沈珂和沈蕊在书房学习，听见程元谨的声音，下楼来和程元谨打招呼。
程元谨摆摆手：“不用管我，你们只管看书就行，希望你们这次都能考上。”
这时电话铃响了，沈黎走过去接电话。
是二妹妹沈苒打来的，她和沈黎说：“大姐，你寄来的资料非常有用，我按照你的方法学了一遍，估计能考上，我想报燕京的大学。”
“你们都考到燕京来才好，咱们一家又可以团聚了。”沈黎笑着道。
不知道是不是约好的，沈苒打来电话后，其他妹妹一个接一个打来电话，都想报考燕京的大学。
沈黎自然同意，挂了电话进厨房，告诉陈桂珍这些事。
陈桂珍笑得满脸褶子，连说三个好：“她们一走就是几年，我都多长时间没见她们了，希望她们都能考回来。”
将来最好在燕京安家。
十二月中旬，沈黎在程元谨及家人的陪同家，走进了考场。
为了让沈黎安心考试，程元谨特意请了两天假。
第一场考试是语文，程元谨一直等在外面，知道沈黎出来，才松了口气。
沈黎一脸轻松，和别人大哭大笑不同，显得格外平静。
沈蕊和沈珂的户口还在辽省，必须回去考试，陈桂珍陪着他们回去的，在燕京考试的有沈黎，陈烁，程皓，程静和徐晖徐垚。
不过几个孩子没和她分到一个考场，女主和陈烁一个考场。
陈烁出来的晚，沈黎和程元谨特意等了一会儿，裁剪陈烁珊珊出来。
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与平常无异，沈黎知道，这是考得不错。
大舅母和大舅陈旭阳等在外面，见陈烁出来，上来就问考得怎么样。
沈黎道：“不管好不好，都把这事忘了，养精蓄锐，准备迎战下午的考试。”
大舅母反应过来：“是，小黎说的是。”
一行人分开，沈黎和程元谨回军区大院，路上程元谨对沈黎道：“为了不打扰你，妈把几个孩子接走了。”
沈黎很是无语：“不就是一个考试，至于吗？”
程元谨郑重道：“当然至于，这可是你人生的转折点。”
回到家，程元谨也不让沈黎做饭，在国营饭店定好的。
沈黎更是哭笑不得：“你没必要这样，随便吃点就行。”
“怎么能随便，平时可以随便，现在不能随便。”
饭后，程元谨去刷碗刷锅，让沈黎去楼上休息。
两天后，所有考试结束。
沈黎和程元谨一起去程景初那里接孩子回来。
孩子们不愿意和沈黎分开，只分开一天，就觉得想得慌，见沈黎来了，抱着沈黎不撒手，尤其是两个小的，一人一边，缠在沈黎身上。
程元谨觉得他们缠人，上前拉开他们。
谁知程思年竟直接哭出来，还说爸爸欺负人。
程元谨真觉得自己冤枉，指着小儿子问：“我怎么欺负你了，你给我说清楚。”
这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告状，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你不让我靠近妈妈，你就是欺负我。”程思年撅着小嘴儿，眼含泪水，瞪着程元谨。
程元谨气得想打人，可见儿子可怜，不得不安慰他：“你妈妈刚考试完，身心俱疲，所以我才拦着你，不让你粘在她身上的，难道你想累死妈妈吗，那样的话你就再没有妈妈了！”
程思年将信将疑，转脸看向沈黎，好事再问，真是这样吗？
沈黎点头：“我确实很累。”
程思年小朋友是个小暖男，让沈黎坐下，抬手给他捶背：“我给妈妈捶捶，妈妈就不累了。”
程思岁小朋友，也走过来站到另一边，帮妈妈捶背：“我给妈妈捶捶背，妈妈躺下快快睡，睡醒起来精神好，带着我们满街跑。”
女主哭笑不得：“这是谁教你的，还挺顺口？”
程思岁摇头：“没有人教我，我自己想的。”
程景初端着一杯茶走过来，递给沈黎：“确实没人教他，他自己想的，这孩子对文字比较敏感，将来适合当诗人。”
沈黎抿了口水：“可能从小跟背诗词有关。”
这几个孩子一直保持背诗的好习惯。
程景初：“思峥和思嵘也跟着背诗，怎么不见有这样的天赋，人和人还是有区别的，思峥喜欢武器，思嵘好动贪玩，思岁喜欢思考，思年这小子喜欢吃，将来可以做个美食家。”
陈思年眼睛一亮：“我要当美食家。”
吃遍华国全部美食。
沈黎捏了捏他的小脸：“你想干什么都行，不过呢，做什么事都需要坚持，不能半途而废。”
他们说着话，赵韵带着程皓和程静进来。
程皓一眼看见了沈黎，兴冲冲跑到沈黎身边：“婶儿，你考得怎么样？”
他觉得自己考得不错，题基本上都会。
沈黎提前抄了答案，把纸拿出来递过去：“你们可以看看，做到心中有数，到时候好报考学校。”
程皓就知道沈黎会写答案，结果答案兴冲冲对起来，越看越高兴，对完答案，对沈黎道：“我觉得我能考三百六十分，妹妹你呢？”
陈静比程皓小，今年才十五岁，因为上学早，今年年初刚把高中所有知识学完了，这才报了名。
她没想考多好，就想试试，不行的话明年再考，复习的时候也没多用功，仔细对了答案后，有些不敢置信，反复对了一遍，神情恍惚道：“我好像考了三百五十多。”
竟然只比哥哥少了几分？
沈黎把目光投过来，赞赏地看着两人：“考得不错。”
赵昀又是激动，又是高兴。
一共才四百分，考三百五六，已经很不错了。
别看今年考试的人数，质量参差不齐，许多是老三，下乡当知青，进工厂上班，没多少人摸过课本。
这两天，他等在学校门口，看见别人出来后号啕大哭，流泪不止，不在少数，那一看就是没考上。
程元谨也知道这成绩不错，对着两人夸奖了几句。
程景初神情有些激动：“要是没意外，你们这分数能够上燕京大学，正好在我们学校，你们可以想想接下来报什么专业？”
程静神色还在恍惚中，听见奶奶的话，下意识问：“我也去上大学。”
“你怎么就不能上大学了，周岁十五了，不算小了，大学毕业后可以继续读研读博，博士毕业后才二十四五，到那时候再去工作也不晚。”程景初替孙女规划未来。
赵昀心中狂喜，他女儿要真成了博士，无论如何也不会吃亏：“读博士好。”
沈黎也打趣她：“读博士好，将来成就不会低，女博士，华国目前少有。”
几个孩子不知道博士是什么，却也知道是好事，对着程静喊：“女博士，女博士。”
这一幕惹得几位大人大笑。
程静被说得不好意思，脸颊通红，见大家对自己有信心，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个女博士。
多年后，程静回忆起这一幕，心中忍不住感慨。
要不是小婶儿，她不会成为院士。
徐晖和徐垚考试完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军区找女主，见女主不在，就知道女主在程景初这边，于是来了这边。
女主让他看一遍答案，估出自己的分。
徐晖和程皓估的分差不多，应该是三百六十多，徐垚学习有些贪玩，这次考的不是太好，只考了三百三十来分。
程景初笑着安慰他：“你出去后别说自己考得不好，要是让人听见了，肯定得群殴你，觉得你在凡尔赛。”
凡尔赛这个词，她是跟女主学的。
几个人也都明白，不约而同笑起来。
今天来的人，程景初建议大家全留下吃饭，她去厨房做饭。
女主跟着进了厨房，问程景初：“怎么不见明叔叔？”
程景初拿出肉和菜，放在桌上：“他今天有事儿，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咱们不用等他。”
她目光有些闪烁，女主猜测，应该和明家人有关系，便问：“明叔叔的几个儿女很难缠吗？”
“你明叔叔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娶妻了，女儿早就嫁人了，你也知道，他下放的时候，家人和他脱离了关系，这些年没人管没人问，要不是你出手帮他，他真活不成。”程景初悠悠地说着。
明琛那时候存有死志，茫茫前路，他看不到一点希望，又被妻子儿女背后捅了一刀，心如死灰，自杀过一回，被沈槐山救了。
醒来后，他感念沈槐山的恩情，没有选择在燕京自杀，想着下放后再自杀，谁曾想路上遇到了沈槐山，和几个相熟的人，一路扶持到了洪山大队，遇到了女主，感受到了人间温暖，又被沈槐山等人，悉心照料看护，这才活了下来。
都说穷人门前无过客，富人深山有远亲。
这话一点不假，明琛平反后，他陆续归还他的财产，儿女们像蚊子闻到了肉味儿，一窝蜂全都围了上来。
目的是什么，他们不用想也知道。
就是为了那些东西。
“明叔叔不是和那些人断了关系吗？”女主想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他们怎么有脸贴上来的？
程景初：“为了前途和钱财，那些人什么干不出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说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好好庆祝一下，不说那些晦气的事。”
然而，天不遂人愿。
程妈妈不愿意提人家的事，人家却打上门来了。
站在门口喊成妈妈的名字，态度十分恶劣。
“程景初，你个贱人，别当缩头乌龟，赶紧滚出来。”
听见这话，沈黎眉头紧皱，也不问程景初是谁，提着刀就往外走。
程景初怕惹事，来不及摘掉围裙洗手跟着沈黎出去。
程元谨几人也听到了外面的骂声，早已经走到院中。
“我看谁的嘴那么臭，敢来我家门口大吼小叫，还敢骂人。”程元谨身材挺拔，气质凛然，尤其是发怒的时候带着一股煞气，那是从战场上下来带过血的气质。
赵昀也立在一旁，那种不怒而威的气质，与程元谨不相上下。
“刚才是谁在骂人，主动站出来，别让我把人揪出来，到时候就不好看了。”
来人是三个中年人，两男一女，长得和明琛有些相似。
沈黎见这情形，就猜测到他们是谁了。
竟然是明琛的儿女。
他们有什么资格骂上门来，就算去闹也应该找明琛，而不应该找程景初。
三人以为只有程景初在，没想到乌泱泱出来一群神，老老少少加一起有十来口，还有两个煞星，当场把明家三兄妹镇住了。
明大姐吓得缩了缩脖子，轻轻推了推一旁的弟弟，让她上前理论。
结果，明家大弟是个怂货，直接藏在姐姐身后，名家小弟也不敢出头，直往后躲。
就这样，明大姐被顶在了前边。
她缩着身，盯着程元谨和赵昀，道：“我找程景初，你们是谁？”
程景初站出来：“你找我什么事，找人就找人，嘴怎么像吃了大粪一样臭？”
刚才骂人的就是女人，想来应该是明大姐了。
沈黎掂了掂手里的刀：“是他骂的人，我听得真真的。”
明大姐：“……”
这时候，是讨论骂人不骂人的问题吗。
他们来找程景初，想问问她为什么嫁给爸爸，是想霸占爸爸的家产吗？
可看眼前的架势，显然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我们没想骂人。”明大姐来了个直接否认。
沈黎抬眼看她，倒是个能屈能伸的，说出去的话还能收回：“是吗，好像也是，我刚才听到了一阵狗叫。”
“你……”明大姐邓向沈黎，“我们既然来了，也不想绕弯子，我爸爸的东西都是我们的，别人休想染指。”
沈黎道：“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都断绝关系了，还上门想继承财产，真是给你们脸了。”
明家大弟伸出头来，说了句“我们那时候也是迫不得已”然后把头缩回去。
明家小弟道：“我们要是不那么做，就得被打倒，被下放到牛棚，为了以后的明家，才忍痛和爸爸断绝了关系。”
“你们还真是大义凛然，卑鄙龌龊的事有了华丽的外衣，活了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见。”程元谨冷笑，“你们明家的事儿，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去，别在我们家门口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明大姐觉得程元谨不会打女人，硬着头皮说：“我们也不想闹，要怪就怪程景初，撺掇我爸不认我们。”
赵昀：“我要是明叔叔，也不认你们这忘恩负义的东西，背后捅刀子，又狠心断绝关系，见明叔叔平反了，巴巴贴上来，什么玩意儿。”
“说得好。”明琛推着自行车走过来，先看向程景初，“你没事儿吧，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程景初摇头：“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咱们是夫妻，有些事是我该承担的。”
明琛感动，勾唇一笑：“我知道了。”回头再看向三个儿女，脸色冷沉下来，厉声呵斥，“你们给我滚，那些东西就算全扔了，我也不会给你们。”
要是儿子女儿举报，妻子在后面撺掇，他也不会被扣上帽子。
断绝关系的那一刻，他对他们就死心了。
明大姐：“爸，您可别老糊涂了。”他指着程景初，“这女人嫁给你目的不纯，他有那么多儿女孙子，明显是图你的东西。”
明家大弟和小弟忙不迭点头，非常赞同明大姐的话。
明琛：“你们真当我老糊涂了，你可知她是谁，当年名动燕京的程家大小姐，会看上我手里的那点东西，她见过的东西不知凡几，你们无知就别表现出来，这样显得你们更蠢，别再闹了，再闹咱们就法院见，都滚吧。”
明家三姐弟这才知道程景初的身份。
她竟然是程家大小姐，那个出门坐轿车，走路铺红毯，珠宝首饰随意选，绫罗绸缎随便挑，才识过人，嫁给司令的程家大小姐。
怎么可能。
沈黎见他们呆愣在原地，挥了挥手里的刀：“你们这是想留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