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江遇秋暗暗感叹公孙厌离逢场作戏的演技是越来越高超了。

    她伸手从公孙厌离手里拿过来象牙玉梳,睡眼惺忪地递给白烟。

    “不是说晚宴快开始了吗?公孙大人,您先下去准备吧,”江遇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公孙厌离轻笑一声,神色冷淡地甩袖转身离开。

    白烟帮江遇秋梳着发髻,低声:“公孙大人似乎生气了……”

    江遇秋手托着脸,胳膊肘支在梳妆台上,看着铜镜里这张略带憔悴的小脸,轻轻叹了口气。

    “他生不生气有什么要紧的,反正他整天都是拉着一张脸。”

    白烟听话听音,心想着她们公主殿下难道是已经厌倦了公孙厌离,之前听闻明月公主换面首如换衣服,算算日子,公孙厌离陪在公主身边的日子倒也有几天了。

    只是可惜了痴心一片的公孙厌离还被蒙在鼓里,白烟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

    一番妆扮过后,江遇秋带着白烟和言儿去了流珠殿,赵国国主设下晚宴,在此招待大齐使团,一直呆在大梁城的郑国大臣、韩国大臣也都来了。

    不过,这都与江遇秋没什么关系,她只要在宴席上扮演好一个花瓶的角色,不要被人察觉出异常就好。

    但这顿饭对江遇秋来说,可谓是一波三折。

    首先,安庚将军、公孙厌离被安排着坐在了席下第二排紧挨着的位置,而江遇秋坐在四殿下旁边,正对面坐着的人就是大齐太子姜重明。

    玉香公主姜凤临坐在姜重明右后方,江遇秋瞧见了她手指上的绞丝银戒,神色微变。

    江遇秋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戒指似乎对她吸引力很大,明明她现在顶替了赵郁雾的公主身份,什么样珍贵的珠钗首饰都是唾手可得,但她却对姜凤临手上的银戒有种不一样的情愫。

    对面的姜重明注意到了江遇秋的视线,举起酒盏冲她笑了笑。

    江遇秋慌忙看向大殿中央的红衣歌妓,躲开了姜重明含笑的目光,主持国事的四殿下赵倡显也捕捉到了姜重明的视线,心下有了些盘算。

    韩家姐弟就坐在安庚将军身后,韩月宁的视线还是一直锁定着不远处背对着她的赵郁雾。

    因为她喜欢养瘌□□,素日里又喜舞刀弄剑,大梁城的闺秀与她交好的并不多,只有赵郁雾格外欣赏她的为人,赵郁雾曾经说她若是男儿,定然也是不输安庚的国家栋梁。

    前些日子,“赵郁雾”突然一反常态,对她格外疏离,这自然让神经粗线条的韩月宁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公孙大人,问你个事!”韩月宁突然小声喊着左前方的公孙厌离。

    公孙厌离闻言回头。

    韩月宁皱着眉:“赵郁雾是因为躲我才让你找借口陪她去别宫的吗?”

    公孙厌离神色清冷,轻声道:“郡主怎么会这么想?公主是因为天象有异才去别宫避祸的。”

    因为涉及到赵郁雾,跪坐在公孙厌离身旁的安庚也竖起耳朵听了听,韩昭辉更不用说,他素来是喜欢看热闹的,韩月宁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公孙厌离身上。

    以至于,角落里那几个人竟是一个也没有在观赏大殿中央的歌舞。

    赵国国主身边的林公公不时就走下台阶来帮江遇秋布菜,这是连四皇子赵倡显都没有的待遇。

    流珠殿内乐声齐鸣,香气蒸腾。

    姜凤临看见姜重明时不时就会抬头瞄江遇秋一眼,心下杀意更重了几分。

    她给旁边跪坐着的大齐将领使了个眼色。

    “国主,歌舞虽好,但终归不尽兴,不若让在下为您舞剑助兴如何?”李将军在席间站起来说道。

    姜重明扭头,低声斥他:“胡闹!”

    但见姜凤临把握十足的模样,姜重明瞬间明白这是他那个骄纵妹妹的示意。

    赵国国主闻言却很高兴,酒酣耳热之际,他让人送上来一柄青铜长剑,递给李将军。

    一群红衣歌妓退场,李将军站在大殿中央,负手持剑施了个礼,烛火摇曳晃动,他单手挽着剑花,一招一式愈加凌厉。

    江遇秋坐在席上,蔫着精神,拾起盘中一块水晶花糕填进嘴里,她只想宴席尽快结束,她好回宫睡觉。

    不远处那李将军手上耍出虚影的剑法似乎很是精妙,殿上众人屏气凝神,只余剑身锵锵作响的声音,剑势如虹,观赏性极佳。

    江遇秋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最后那锋利长剑居然直冲她咽喉袭来,长剑脱手的时候,席上众人大乱,殿中近卫拔刀护住国主和皇后。

    四皇子赵倡显连滚带爬地躲开垫子边,安庚和姜重明纷纷冲江遇秋这边冲了过来。

    而江遇秋被吓得僵了一瞬,但手上已拟做兰指状,准备设下结界抵挡攻击,可一旦出手,被发现的风险就很大。

    生死存亡关头,她似乎顾不了那么多了,可突然一个黑衣身影眨眼间挡在她身前,公孙厌离徒手捏断了剑身,泛着光亮的剑身碎片落到地上。

    江遇秋仰头望着公孙厌离,突然觉得脖间刺痛,用手一摸,手上殷红一片,她脖颈不知道为什么出血了。

    姜凤临坐在姜重明身后,冷眼瞧着这一切,她的右手掩在青色宽袖下,绞丝银戒猛然收缩一瞬,似乎是对什么起了反应。

    “不可能,”姜凤临不敢相信。

    公孙厌离起身走到江遇秋身边的时候,姜凤临瞧见了江遇秋捂着脖子,沾满鲜血的手。

    赵国国主注意到了江遇秋的不对劲,慌忙走下台阶,“雾儿啊,”转身怒斥林公公,“还不快宣太医!”

    他看了眼公孙厌离,公孙厌离立刻带江遇秋去了内殿包扎,安庚和姜重明全部被挡在外面。

    “你们大齐这是蓄意谋杀啊!”韩月宁站起来怒吼道,她虽然现在与赵郁雾有隔阂,可赵郁雾是赵国公主,绝不允许别人欺负。

    姜重明转身瞪了姜凤临一眼,慌忙冲着赵国国主拱手解释,“是小侄御下不严,伤了公主殿下。”

    姜重明转身,对自己的侍从道:“来人!把他押下去!”

    “等等!”赵国国主却止住了姜重明对那个李将军的处置,他给安庚使了个眼色,安庚随手从近卫腰间拔刀,利刃在手上翻转,他反手一刀捅穿了那李将军的胸腹。

    姜重明的几个手下蠢蠢欲动。

    但被姜重明眼神喝止,姜重明脸上带笑,“这事是个意外,不过,他该杀,世叔做的对。”

    赵国国主轻咳一声,脸色不佳,“今日宴席就到这吧!”他被一群近卫簇拥着进去了内殿。

    大殿中的众人也纷纷散去,郑国和韩国的近臣刚走下楼梯,就在台阶上打了起来,头破血流,皮球般滚落。

    姜重明的手下把李将军的尸首抬了出去,姜凤临心不在焉地跟在哥哥身后,脸上似有惶恐之状。

    等到出去宫门之后,姜重明突然止步,身后随从散开,背过身去,“啪!”地一声,姜重明扇了姜凤临一个巴掌。

    “父王母妃是不是将你宠的无法无天了!今日宴席事关重大,我还未开口,你居然敢肆意指示将领刺杀,你还将我放在眼里吗?”姜重明怒火冲天。

    但姜凤临却是被这一巴掌给扇懵了,她哥哥,她这个神域的未婚夫,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打了她一巴掌,还对她说了这么重的话。

    她追随他下凡历劫,忍受着凡间无穷无尽的烦恼,他现如今居然这么对她。

    “姜重明,你会后悔的!”姜凤临捂着脸,咬着后槽牙,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她哽咽着先姜重明一步离开。

    而姜重明对此不屑一顾,他在等里面内监的消息。

    “殿下无碍,应该是皮肉伤!”听到小内监的话后,姜重明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而殿内,安庚跪在屏风外面,赵国国主坐在上座,“王上,微臣是真的想娶殿下为妻……”

    安庚的话不断传进屏风里面,盯着太医的公孙厌离的神色愈发阴沉。

    江遇秋失血有些多,逐渐昏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赵国国主正坐在床边,忧心忡忡。

    公孙厌离和安庚早已不知所踪。

    烛火摇曳,偌大的流珠殿内殿如今只有父女两人。

    “父王,”江遇秋脸色有些发白。

    赵国国主坐在床边,满脸慈爱地望着她,“躺好,不必起来了。”

    “儿啊,现如今,你的生辰马上就到,关于婚事,父王想问问你的意见……”

    江遇秋眨了眨杏子眼,这是桩本属于赵郁雾的婚事,她也在这具身体里呆不了多久,江遇秋想着只要一切听从赵国国主安排就好,反正公主的婚事筹备至少需要半年的光景。

    等到那时候,师父早就把她带走了。

    “父王让我嫁谁,我就嫁谁,”江遇秋笑着说道。

    可这番话却让赵国国主老泪纵横,他掩着宽袖,“之前因为你娘亲的缘故,你向来与父王不亲近,如今你娘亲去了,父王更该照顾好你,只不过,父王是赵国的国主,先国事而后家事,也是没有办法……”

    除了师父,从未有过一个长辈在江遇秋面前对她如此实心实意地说过话,江遇秋眼底逐渐噙着泪水。

    她自小是个孤儿,父母亲情对她来说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她此时却在这个赵国国主身上切实体会到了父母舐犊之情。

    江遇秋心中很感激老天能让她有这样一番经历,她多年以来一直苦苦追寻的执念,似乎在此时得到了一种虚幻的满足。

    可虚妄之事向来无法长久。

    公孙厌离出去皇城宫门的时候,韩昭辉在等他,韩月宁也在等。

    见公孙厌离的身影出现,韩月宁立刻跳下马车:“公孙大人,殿下如何了?”

    公孙厌离神色恹恹,“已经止了血,太医说无碍了……”

    韩月宁这才放心勒马离开。

    而韩昭辉则满脸笑容,他打开折扇,两人坐进马车里,“公孙兄,你不知道你刚刚有多帅,唰地一声就挡在了赵郁雾身前,用手捏断了剑柄!”

    “不过,你真的喜欢赵郁雾喜欢到可以不惜性命的程度了吗?”韩昭辉压低声音,把折扇塞到颈后,“我今日在席上瞧着那个大齐太子,他老是冲赵郁雾笑,来者不善啊!”

    “还有,安庚,他出来宫门的时候,我也瞧见了,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

    公孙厌离沉着脸色,打起精神,抬眸:“你在这等我是要做什么?”

    韩昭辉拍了拍脑袋:“哦,对了,我已经同家父说过你想进祠堂看那柄青花宝剑的事,他同意了,明天,明天你若是有空,来我家一趟,我带你去瞧瞧。”

    “明天?”公孙厌离脸上丝毫不见喜色,百年前那桩冤孽,他已经很久没有再触及了。

    韩昭辉一脸好奇,“公孙兄,怎么了?你明天没空?”

    公孙厌离脸上浮现一抹虚假的笑意,“不是,有空,那明日就要去府上叨扰了!”

    韩昭辉摇了摇头,“哎!你如今可是国主面前的大红人,我们家巴结你还巴结不过来呢,这怎么能算叨扰呢!”

    公孙厌离轻叹口气,“行了,别人那么说就罢了,你在我面前就不要说这些虚言了!”

    “哈哈哈哈,”韩昭辉眼瞳黑亮,他胳膊肘放在膝盖上,手托着脸,“不过,公孙兄,徒手抓剑到底是怎么练成的啊?我记得咱们俩第一次在越城见面的时候,你也是徒手抓剑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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