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和正美滋滋放着寒假的渔晚相比,白孤舟这个实验室搬砖人可就没有这么好过了,假期是什么?他连想都不敢想。

    上次在咖啡馆匆匆一面,回去后他就一心扑在了实验上,因为他一直在跟进的阿尔法蛋白疫苗的研究有了最新的进展。

    整整三个通宵,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白孤舟仍是不死心,又重新开始了再加一次的新实验,连同事小严都看不下去,死死拽住他,并把他拖出了实验室。

    “行了,你歇会儿吧!老白,就为了一个未知的数据,你连命都不要了?咱们完成的是使命,是急不来的!这样,剩下的我帮你整理,你回去休息几天吧,教授那边我已经替你打过招呼了,准你两天假,再怎么敬业也要懂得劳逸结合啊!”小严俨然一副领导的模样。

    白孤舟还想坚持,可拗不过同事们的抗议,终究还是妥协了,回去后换回了家居服,对着镜子狠狠地洗了把脸。

    抬头看着镜子里胡子拉碴的模样,白孤舟莫名有了几分怅然若失,从前他对于外形其实并不怎么在意的,可就这么一瞬间,感觉自己似乎是...老了?!

    他赶紧接了一捧冷水搓了搓脸,试图将这个胡思乱想的脑子变得清醒一点。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他的生物钟也已经彻底紊乱,胡乱嚼了几口面包,便打算去网站浏览资料,此时却接到了一个许久都未联系的号码。

    林智宇。

    “喂,老白,自从你回国后咱俩就只匆匆见了一面,然后你就消失了,消失之前还说会联系我,那什么,等你有空联系我,恐怕我都快入土了吧!你小子趁我现在不忙赶紧出来叙叙旧。”

    沉默了片刻,白孤舟看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淡淡地回了个,“好。”

    从前校门口生意火爆的夜市,如今依旧熙熙攘攘,刚下车白孤舟就看见不远处坐在烧烤摊的一个角落里低头看手机的林芷渝,迟疑了一会儿,仍是决定上前,打了个招呼。

    “芷渝。”

    芷渝缓缓抬头,见到来人后,立刻放下手机礼貌性地点点头:“你来了。”

    白孤舟坐下,下意识环顾四周。

    “不用找了,是我拜托我哥约你出来的,就只占用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我们谈谈吧。”

    白孤舟皱眉,视线不经意瞟到了她的肚子,“我无所谓,但你真的确定要在这里谈吗?”

    “嗯,我老公半个小时后会来接我。”芷渝言辞坚定,不容拒绝。

    ——

    “近来怎样?你这个大忙人,约你出来应该没影响到你的工作吧?”芷渝率先打破沉默,用的是老朋友寒暄那一套的话术。

    “嗯,还行,这两天正好休假。”

    “你们做科研工作的好像都一样,作息很不稳定。”

    “所以,你找我来是为了...”白孤舟见她总不说重点,语气稍显不耐。

    “为了晚晚,那个没出息的臭丫头。”芷渝见他如此,倒也不生气,直接指明来意。

    接着,她又补充,“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就让我这个旁观者来给你开一下上帝之眼吧。”

    “?”白孤舟冷峻的神情有了起伏,“你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说实话,当年我是十分不看好你出国留学的,毕竟我从来没看过有几段异国恋是能够圆满的。可是呢,只有那个傻丫头觉得,你们俩之间的感情坚硬如磐石,不论什么样的困难都一定能克服...”

    白孤舟闻言,嗤之以鼻:“什么鬼磐石,不还是一样,说说罢了!”

    “嘁,你自己不也一样,”芷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一个爱而不可得,另一个得而不敢爱。我看呐,你们俩就是半斤对八两,谁也说不上谁!”

    白孤舟低头沉默。

    他依稀回想起来,在国外研学半年的时间里,他和渔晚之间的联系的确越来越少,为此他总是怀着歉意,因而每每与她通话的时候,更多地是以为,“晚晚好几次心情不好是因为他太忙以至于忘了跟她联系”造成的。

    于是后来她飞到美国找他谈分手的时候,他都坚持认为是她耍小性子,直到慢慢地他们果真失去了联系,他才逐渐意识到她是铁了心要断个干净。

    思及此,芷渝也正好提及这段往事,“晚她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可是她竟然会做出独自买机票飞去美国找你这种行为,呵,你说傻不傻?”

    白孤舟不做声,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默默地听着。

    “你是不是觉得她好狠的心,不远万里跑去见你,就是为了去捅你一刀?可是你知不知道,她原本只需要一通电话或者一条短信就可以解决的事情,最后她还是决定瞒着所有人买了票去找你。”

    白孤舟的表情没有发生变化,语气僵硬到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很普通的事,“她说她去美国,是希望能有个体面的结束...”

    芷渝恨铁不成钢:“这么蹩脚的理由你也信?!亏你还自诩聪明,怎么一到感情的问题就老是少根筋呢!”

    白孤舟却也不生气,兀自思考她这话的深意,“那她为什么...”

    “我实在想不通,‘因为实在太想你,所以不远万里跑去见你’这个原因很难想到吗?”芷渝那鄙视的眼神仿佛要将他洞穿。

    白孤舟讶异:“所以当初她提分手真的只是耍性子?”

    “那倒也不全是,”芷渝叹了口气,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她那段时间情绪确实很低落,但不是因为你。”语毕,抬眼看了看他。

    随后垂眸接着道:“你那时候在美国,不晓得她遭遇的变故,或许你应该知道一些有关她亲生父亲的事情吧?”

    白孤舟轻轻点头:“知道的不多,但她和她家人来章城的原因之前还是听她提起过的。”

    “嗯,她爸爸的公司倒闭了,欠了一大笔外债,那些追债的人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找到了晚晚,要求她替她爸爸还钱,可她哪有这个能力,那时候莫姨的身体也不好,晚晚她又不敢告诉妈妈,只能每天都躲着那群追债的人,最后被逼急了就报警寻求帮助。”

    “这些...她从来都没跟我说过。”

    “你远在国外,她怎么可能会告诉你这些?就算跟你说了,你又能怎么样?”

    是啊,白孤舟也在问自己,告诉了又能如何?

    两人沉默了许久,最后芷渝无奈叹了口气:“自打你们两个相识、然后相恋最后到分手,我都看在眼里。你有你的自尊,她有她的骄傲,但在感情的世界里,你们谁也不肯退一步,只我一个外人替你们干着急。”

    “那你为什么今天跑来告诉我这些?”白孤舟言语晦涩,好像很痛苦,“我和她之间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她从来都没有放下过你,你知道她到底怎么跟我说的吗?”芷渝尽力模仿着晚晚的语气,眼中没有一丝神采,“‘他那样一个生活在塔尖上的人物,怎么能够被我这样一个苟延残踹在充满污秽的山洞里的人沾染上俗世的灰尘?’”

    白孤舟完全震惊于从她口中说出的这句话,甚至怀疑芷渝是不是在骗他。

    他从来都觉得,渔晚是一个开朗热情,乐观积极的女孩,即便是遇到了挫折,也是能没心没肺地拍拍屁股,然后笑着爬起来的人,顺便再跟担心她的人开着“幸好天儿不错,不然还得回去把脏衣服洗了,那多亏啊”诸如此类的玩笑。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说得出这种丧气话?

    “她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大,”芷渝停顿了一下,“她可能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究竟有多自卑,她只是下意识地用坚强乐观的外表来掩饰内心的卑微。可是她足够善良,足够替别人着想,却从没想过自己会因此受到伤害。”

    芷渝言辞恳切,用近乎命令的语气跟白孤舟说:“如果,你还有心的话,要么好好待她,要么就请你放过她,因为你根本就给不了她想要的安全感。”

    夜市里人来人往,聊天声,调笑声此起彼伏,可在白孤舟的耳朵里却只有那句“放过她。”

    真的是,究竟是谁不放过谁啊?这些年她的存在对他而言就像一根卡在喉咙里的刺,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如鲠在喉,既恐惧慌乱却又无可奈何。

    白孤舟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想要问清楚,又不知该从何问起。当下他思绪纷繁,总感觉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芷渝见他蹙眉深思,神情严肃,不禁摇头叹息:“真不知道你们两个这么拧巴的人是怎么好上的,晚晚真没说错,你偏执她固执,一旦犟起来,你俩怕是宇宙爆炸都拉不回来。”

    白孤舟抬眸,不可思议:“她是这么形容的?”

    “她比你都要了解你自己。”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芷渝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按下接听。

    “你在路口那里等我吧,车子不用开进来了,我马上过去。”电话挂断,她起身,“我老公来接我了,要说的话我也都说完了,你要怎么做全看你自己,我只有一个要求,别再让她受伤害了!”

    说完,不等白孤舟做出反应,她拿起椅子后面的包包就转身离开。走出不过数步,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来到白孤舟跟前。

    “哦,还有一件事,忘了嘱咐你,让你那个什么‘好朋友’别再去骚扰我们晚晚了,他的行为真的不是一般的幼稚!”随即扶着后腰,潇洒离去。

    一刻钟后,林智宇姗姗来迟,看到坐在凳子上发呆的白孤舟,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魂儿丢了?”

    白孤舟直直地抬头看他,眼里无光,“我是不是错了?”

    林智宇挨着他坐下,喊老板上了一箱啤酒和几碟烧烤,十分娴熟地给他满上,然后一副不醉不归的架势:“来,跟哥们儿好好说说,哪里受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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