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永欲言又止，鱼日却抢先一步，“村长，并不是我和董永不想救春喜，可春喜究竟做了什么，您知道吗？”鱼日牢牢盯着老村长，又急急加上一句，“村长，春喜不是做别的，她可是要杀董永啊！”
秋风飒飒，老村长如霜打的茄子，满脸颓然，偏偏还想说什么，这急迫说不出口的正是对春喜一句又一句的求情。
素朴的衣裳上尚打着不少补丁，这些年村长为全村劳心劳力，他们都看在眼里。
寒月尚且映在老村长脸上，平日里笑意盈盈的脸庞，如今竟显得万分凄苦又仓皇，董永心中不忍，便要伸手，宽大的素袍就此挡在董永身前。
“表哥。”董永凝一眼鱼日，鱼日双眼眨巴，给董永一个眼神，“表弟。”
鸭舌帽往前一正，鱼日表情严肃，“村长。”
满脸疲倦的老村长缓缓抬了抬头，正对上鱼日的双眼，“鱼日，我求求你，你救救村长。”
老村长扯了扯蓝色的布衫。
他知晓董永向来心软，多求上几求，定是会为春喜说上三两句话，只是话头对上了鱼日，竟是连老村长都说不下去话了，他自知理亏。
若是春喜善良天真，一如从前，哪怕她再为痴傻，他都能好好护着她。
老村长一把辛酸一把泪，为何春喜就不能好好安分守己？
“董永？”老村长的手再一次伸到董永身上，窗外枝叶咿呀作响，如今可有几分像从前？
他同春喜毕竟也有从小一起的情分，却万万想不到春喜居然也是傅善的杀手。今日被抓的倘若不是春喜，便该是他了吧？
房间摩挲声声，但打扫声依旧不绝如缕。
傅善就坐在大堂喝茶。
“少爷还不出来？”傅善悠悠道上一句，家丁当即耳提面命，“老爷，少爷他定是马上就会出来了。”
“马上就会出来？”傅善高高扬起眉头，“是吗？”
傅善悠悠叹口气，茶杯骤然掀翻，他大喝一声，“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不过是进了一次牢，就害怕的不敢出来，究竟是不是我傅善的儿子。”
家丁讪讪一句，“老爷，毕竟少爷以为自己和一个杀手住在同一间牢房，难免……”
还没说完这句，家丁见着傅善变了神情，马上紧跟一句，“老爷，少爷的确是太懦弱了。”
“不过一个区区董永，便害怕成这副模样。”傅善嗤之以鼻。
一个区区董永？
家丁有苦难言，老爷怕是不知道那钦差大人将那杀手抓到了，竟然是春喜，那个又痴又傻的丫头！这是全村的老实人都要秒变杀手吗？
之前是董永，现在是春喜，下一个会不会变成鱼日？
家丁微微抖了抖身子，愈发有苦难言。
这村里的老实人哪个是好得罪的？如今便现了下场。
庭院中落叶飒飒，家丁拧紧拳头，他甚至猜想那些平白死去的，该不会有些实际上是得罪过春喜吧？
无限遐思在脑海中盘旋，家丁始终得不出一个完美的结论，只是愈发害怕起来，从此以后更要拧紧脖子做人。
“春喜！”村长老泪纵横，先求了求董永，又求了求鱼日，竟是愈发绝望起来。难道就没有一人能救他的春喜？
“还不讲实话？”黑鹰死死盯住春喜，这已不知是多少日了，依旧不见春喜有丝毫抱歉的意思，黑鹰眉头皱的愈紧了些，语气也更加冷厉了些，“当真不愿说实话？”
“我背后无人。”春喜一字一句道，“既说了无人便是背后真无人，要我说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
春喜怜悯的凝一眼整个牢房，似乎是在嘲讽黑鹰的无能。
“想办案，却怎么都办不起案来，最后还是得依靠别人，你想要依靠我就把这个案子给破了吗？”几团乱糟糟的草芥铺天盖地的落在春喜头上，春喜毫不在意的将这几团乱草拿下，“若是钦差大臣不让我死，若是让我出去，你可知会是什么结果？”
赤裸裸的威胁就这么落在黑鹰头上。
挑衅？
黑鹰不觉得这样的挑衅不是好兆头，反而非常喜欢春喜这样的挑衅。
“是谁，让你有这么强的自信，自信于你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出去？”针尖般密密麻麻的话落在春喜身上，春喜轻蔑抬头，“自然是大人给的底气，我能感受到大人并不想让我死。”
她的笑容愈发明媚，细看之下，竟真会以为还是昔日那个春喜。
那般天真无辜，明媚热情。
“只可怜老村长依旧在四处为你奔波，只不知他这下要去求的究竟是董永，还是会是鱼日？”黑鹰不甘示弱。
监狱的阀门缓缓关上，只留下一个呆滞的眼神。
黑鹰走了出来。
“她还是不肯说？”董永慢慢跟上黑鹰的动作，黑鹰不置可否。
“若是背后之人是同一人，许是说了也无用。”董永语气一顿，缓缓道来。
黑鹰微微挑眉，“据你的意思说，可能和你幕后之人是同一人？”
董永眉峰微挑，脸上小痣愈彰显几分妖艳，“还有可能是其他人。”
他也不确定。
若是傅善的人，为何一开始便不曝光。
他知晓傅善身后能人众多，但春喜，当真是傅善手下的人吗？
近来，董永逐渐有了这样一个猜想，只是这种猜想终究也只是猜想，到底是否存真依旧有待商榷。
远远的，老村长还在监狱外，一脸望眼欲穿。
村中不少事务依旧仰仗老村长，如今春喜出了事，老村长一下老了许多。
身影远远望着，似在拭泪。
不过多长时间，只留下一个蹒跚背影。
“村长走了。”黑鹰淡淡看了一眼远处，对着董永开口。
“村中事务繁忙，村长没时间停下的。”董永淡淡道。
“想来春喜也不是对村长一点无情。”黑鹰拧紧眉头，当下又急迫的咬住一句，“她定会开口的。”
董永轻飘飘望了眼黑鹰，“她什么都不肯招。”
黑鹰默而不语，双眼已经飘向大街，终是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