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裴叔言回到家中,从怀里掏出信来,小心翼翼铺平,仔细看了许久。

    信上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只简单的两行字:光阴漫漫,感念苍天护佑,终与表兄相见,然三年深宫,战战兢兢,加之无子,更为神伤,不知前途何在,茫然若迷。

    无头无尾,不知何意,但字迹清润整齐,确确实实是许云容的笔迹。

    裴叔言心里一阵激荡一阵恐慌,将信贴在胸口,几欲落泪。

    但他总算还稍存理智,知道这信不能留下,犹豫再三,还是将信扔进了炭火盆。

    进入冬月,京城下了一场大雪。

    头一天傍晚时分,许云容看有零星的雪花飘落,还念叨着怕雪下不大,夜里睡到半夜,便觉着冷,朦胧中察觉到霍昀回来了,便挤上去抱了他的胳膊,真如抱着一个小火炉般,方睡安稳了。

    第二日一早,许云容被霍昀摇醒,却不愿睁开眼睛,只含糊道:“我再睡会儿。”

    “别睡了。”霍昀冰凉的手伸进许云容的被窝,凉得她立时清醒过来,气道:“皇上今日很闲?”

    “今日是十一月初七,你忘了?”

    许云容顿住:“这么快便初七了?我前几日还记着的。”

    “自己的生辰都能忘。”霍昀笑道:“快起来,你看外面成什么样了。”

    许云容一听忙披衣下床,走至窗边一望,立时被刺得睁不开眼。

    原来外面已是一片雪白,琉璃世界。

    晶莹的雪覆在屋脊上,倒像是给脊兽们盖上了一层小被子。

    地上的雪看上去已有半尺厚,雪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飘飘洒洒,点缀在红墙黄瓦之间,更显灵动。

    太美了,许云容心里赞叹。

    霍昀从后面揽住许云容道:“今日生辰,有什么愿望?”

    许云容抱住霍昀的胳膊,身子往后靠在他的怀里,想了想道:“没什么特别想要的,皇上陪我用午膳吧!”

    “哪天的午膳没陪你。”霍昀失笑,在许云容耳边轻声道:“这样吧,为夫奖励你慈峪山一日游,怎样?”

    “这个时候,上山?”许云容惊喜回头,眼睛都亮了几分。

    霍昀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你快梳洗,我只等你一刻钟,晚了天黑之前赶不回来。”

    真要出门,许云容反应过来,忽地搂住霍昀的脖子使劲亲了一口,便一阵风似的跑去洗漱。

    两刻钟后,两人已坐上了去慈峪山的马车。

    因往慈峪山的路宽阔平坦,是以虽有积雪,却并不十分难走,只比平时慢了些。

    这个时节来慈峪山自然不是来爬山的,只在山脚处赏景游玩,或是打一些小动物。

    池闯和周速一干侍卫都带了弓箭、猎犬,还有冰床。

    冰床是用一大块木板,做成弯状,系上绳子,上面还钉了椅子,铺上毡毯。

    许云容坐在上面,几名侍卫在前面拖拽,开始只是慢慢地跑,后来兴奋起来,越跑越快,许云容坐在上面,好似要飞起来一般,差点摔下去,不由大喊道:“快停吧,快停吧,你们谁愿意坐谁坐吧,我可不坐了!”

    疯玩了一阵,霍昀让侍卫们自去打猎,自己带许云容去抓鸟。

    此时雪已经停了。

    许云容穿了白色狐裘,外罩大红云锦斗篷,咯吱咯吱踩在雪里,倒像是哪个迷路的仙女误入凡间。

    正往前走着,霍昀忽然拦住许云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前面的树枝。

    许云容抬头望去,却见枝头上立着两只画眉鸟,棕褐色的羽毛,小黑豆似的眼睛,眼睛周围一圈是白色的。

    深山老林的鸟儿也不怕人,见有人来,并不飞走,反而鸣叫起来,声音清脆嘹亮,一声声的,好像个顽皮的孩子在吹笛子。

    这对儿画眉住在这么大的林子里,倒是逍遥。

    许云容正看得入神,霍昀悄悄道:“周速最擅捕鸟,我让他给你抓来,据说画眉的鸟蛋是浅蓝色的。”

    说完转身欲走。

    许云容却一把拉住他道:“好好的,干嘛要抓它,我也不要看什么鸟蛋。”

    一时又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却是一只松鼠在枝头跳来跳去,又啃食枝头上的积雪。

    许云容轻笑:“看把这松鼠给饿的,它没有存粮么。”

    一时童心大起,捡了根树枝,在树底下积雪少的地方翻翻找找,竟发现了个树洞,一扒拉,洞里倒堆了许多松子榛子。

    霍昀道:“这松鼠是个傻的,定是它自己藏的,自己反倒忘了。”

    许云容也笑:“跟人一样,丢三落四。”

    说着从树洞里掏出几个榛子,远远地扔了一排在地上。

    那松鼠瞅见了,开始不动,后来许是禁不住诱惑,还是窜下树来,拣起一个吃了,两个爪子托着,吃得咔嚓咔嚓。

    就这样痛快玩了一天,回到宫里时天已擦黑。

    不想刚进宫门,南宫芳便迎上来道:“娘娘可回来了,太后那边来人说叫娘娘过去,来了好几拨人了。”

    许云容意外,霍昀却道:“无妨,能有什么事,我和你一道去。”

    两人又赶到昭明宫,太后这里刚撤了晚膳,周宝妍和季清妍都在一旁侍侯。

    周太后见二人进来,也不等他们行礼便冷冷道:“什么时辰了才回来,皇上政务繁忙,即便是生辰也不该如此。”

    霍昀笑道:“母后责备的是,今日是政务不多才出去的,慈峪山那边的行宫也许久没去了。该去看看。”

    “大冷的天,跑去那里。”周太后仍是阴阳怪气:“人家皇后过生辰都是在宫里受各宫嫔妃,皇子皇女的恭贺,你倒好,拉着皇上跑那么远,也是,皇子皇女没有,嫔妃也只有瑶华宫那一个,还是半死不活的。罢了,你们不来拜哀家这个老太婆,哀家却不跟你们计较。”

    周太后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道:“这个石榴盆景,你们拿回去,多籽多子,早日给哀家生下皇孙。”

    许云容看那盆景,倒是雕饰得十分逼真,点翠为叶,珊瑚为花,结蜜蜡制成石榴果,石榴籽却是以红宝石粘接,十分贵重华丽。

    不由推辞道:“这是太后宫中的珍贵之物,云容不能收。”

    周太后刚要说话,却被霍昀抢先道:“太后一片心意,怎能拒绝,石榴寓意多子,给你不正好。”

    又转向周太后道:“多谢母后,一会儿儿臣派几个人来,小心抬回去。”

    周太后瞪了他一眼道:“哼,皇上接话倒快。”

    两人又陪着太后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回宫。

    路上经过瑶华宫,许云容便道:“方才南宫说贤妃今日还送来了贺礼,我也该去看看她。”

    霍昀不想许云容去个病人处,但她是皇后,关照后妃也是应当,只得道:“快去快回,她有病在身,也不宜多费精神。”

    许云容应下,命人转去瑶华宫。

    丁如秀是妃位,瑶华宫规制只比玉华宫略小一点,却从来没有什么存在感,只因主人很少出门,皇上也从未来过。

    丁如秀体弱多病,平时这个时辰早睡了,今日却没有,甚至精心梳妆了一下。

    听到宫人报说皇后来了,心里咯噔一下,忙迎至殿门外,却见确实只有皇后一人,不由十分失望。

    许云容下了软轿,步入宫中,见丁如秀正立在殿外迎候,忙携了她的手入内,又道:“你身子不好,天气又寒冷,我早说过,不必出来的。”

    “皇后宽宏,但此为礼仪,如秀不敢不遵。”丁如秀说完便觉有些气弱,忍不住咳了两声。

    许云容道:“这么晚了,本不该来扰你,只为谢谢你的贺礼。太医可有按时来诊脉?需要什么尽管派人去取。”

    “是,什么都不缺,娘娘不必惦记。”

    许云容见这殿内虽然总是药味不断,却收拾得雅致清逸,别具一格,心里也是暗暗赞叹,知道丁如秀性子敏感高傲,也不欲久留,只随意聊了几句便回了玉华宫。

    因许云容未回,霍昀便先去了嘉明殿处理一天积攒的政务。

    刚坐下没一会儿,蔡三喜进来禀道:“皇上,季宫令来了,说是来送太后娘娘给的石榴盆景。”

    霍昀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和不屑,头也不抬道:“石榴盆景是送给皇后的,她应知道该往哪里送。”

    蔡三喜应是,转身出去将话复述了一遍。

    季清妍笑着应下,谢过蔡三喜,一转身脸色便垮了下来。

    命跟随的两个内侍把盆景送去玉华宫,自己则怒气冲冲地回了昭明宫。

    回到自己屋内,先忍不住摔了个茶杯。

    却听有人推门进来,说道:“早跟你说过没用,你却不听。”

    季清妍冷笑,知道是周宝妍,头也不回道:“什么有用没用,听不懂你说什么,我方才是奉了太后的令出去。”

    周宝妍心里暗骂,自作多情,皇上怎么可能搭理你。

    面上却不拆穿她,只追问道:“到底怎样了,有没有进展?”

    “你急什么,我每日殚精竭虑,你除了催促还会什么?”

    “你!”周宝妍气极,忍不住讽刺道:“我看你也没什么本事,哄骗我带你进宫,是想在这宫里白吃白喝吧!”

    季清妍回头,冷冷地盯着周宝妍,直盯得周宝妍心里发毛才说道:“网已经织好了,你就等吧!看看是谁白吃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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