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一章

    我努力消化着小张哥话里的意思。

    汪家本来在1986年时想要召唤1986年的木槿之,却没想到受到哈雷彗星回归的干扰,空间的交点发生变化,扭曲时空,最终被召回的是好几年后的木槿之。

    相当于我爸穿越空间的同时还穿越了时间,回到1986年,木安出生的前夕。

    “你不是黑洞计划的第一人,而是备选,你父亲才是他们的首选,汪家经历过一次失败,想要第二次实施的时候能够万无一失,于是选拔出木安的启明星计划诞生,是他让你走入汪家的视线,推动他们一系列的行动顺利执行。”小张哥不动声色的拱火。

    我置之不理,只沉思道:“汪家既然知道终极背后的力量可以打通平行世界,也明白问题的症结所在,应该会有非常周密的应对措施,为什么两次计划后却都表现像个无头苍蝇?”

    小张哥摇头:“他们不知道其中的真相,最起码不知道全貌,他们只是计划的指定人,一切结果是运算部门给他们的。”

    我看见他额上干掉的血渍渐渐开裂,随着他说话的动作簌簌掉落下来,我对门口扬起声量:“拿个医药箱进来。”

    黑瞎子应声,没一会就拎着个白色的小药箱走进屋子,往桌上一扔,拍拍手退出去,全程一句废话都没有,敬业的不像他。

    门被关上前的空隙里,我看到小哥向我投来淡淡的一瞥,像是无痕的水纹,不着痕迹。

    我向他回以“安心”的眼神,转过头,小张哥在用酒精棉球擦着脸上的血迹,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清凉的药味,他头上的伤口硬币大小,创面不小,但还没到深可见骨的地步。

    我还挺心慈手软的。

    木安不复以往的游刃有余,不知在他想什么,正微微地失神,一双眼如失去光泽的玻璃球,漆黑的瞳孔是暗的,暗的透不出半点光亮。

    我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小张哥声音猝不及防地插进我们之间:“关于你们父亲的病,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我说了,你们不要骂我。”

    听着他还在用以前的陈腔滥调,我不胜其烦:“要不要说是你的事,我想骂就骂,少来管我。”

    小张哥脸上有几分无奈:“你现在真是油盐不进,这是触底反弹了?”

    “再废话我会把你另一边脸也打烂。”

    许久未出声的木安忽然开口,漫不经心的语气仿佛并不上心,却会让人感到莫名的局促。

    “你们父亲所谓的血液罕见病,或许是我们张家的血统,跟族长是一样的——”

    “不可能!”

    我遽然起身,抓紧桌角的指节崩到极致,迸发出隐隐的钝痛:“我从小没见过我爸的血有什么特殊效果,我们家族更没有长生不老的人。”

    像对我的反应意料之中,小张哥的手势轻缓有力,一点一点拭去黏附的血液,桌上堆满血色斑驳的棉球,不疾不徐道:“你还没发现吗,张家和林家最初为依附青铜门背后的秘密而存在,时代更换权利迭代,有人诞生有人死去,即使几万年的时光过去都没有发生改变,是什么样的力量在维持着这样的平衡?是你们自出生以来就被赋予的特性,也是一个你们平时几乎不会被用到的能力,没用却很重要,说的有文化一点,这叫做不可复制性,也就是说不管是你还是张家人,都不会出现在其他的平行世界,无论在几个平行世界有多少个吴邪或王胖子,你和张起灵是独一无二的,你父亲运气不好,你们祖上跟张家通过婚,他继承到了家族里几百年都没人遗传到的麒麟血,这血在你们的世界不兼容,自个儿跟自个儿打起架来生病了,但他运势不算太差,他过来时青铜门还没有消失,并且他有张家的血脉,跟这个世界有依存关系,所以他被这个世界接纳了,你不同,后来青铜门不复存在,你身上跟这里唯一的联系没有了,你像个气压涨到顶点的高压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让自己粉身碎骨,而你本来是不用承担这些风险的。”

    他深呼吸一口气:“小夫人,当年的你,实在是做了个很冲动的决定,你不懂什么叫有得必有失,世界是公平的,任何事情,你得到,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如果不是你那时的草率,你父亲本不用去完成后面那些事,今天我们也不会在这见面,你在盲冢指责我不择手段,为光复张家无所不用其极,要是我告诉你,我们去盲冢,并不是为我自己,也不是为张家,是因为你必须要去,盲冢是你宿命里没法跳过的一环,我们都在为你拼命,你还有什么话能说?”

    我的气息因小张哥话语而变得急促,视线一度模糊,肌肉抑制不住的紧绷。

    久而久之,我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连手指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双耳屏蔽其余杂音,只剩下绝对寂静中无比虚幻的轰鸣声。

    小张哥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如同一种无形的审判,让我无处遁形。

    答案就在面前,我却不敢再触碰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是这么舍己为人的人?”

    木安近乎神情恍惚的我按回椅子上:“有些话不必说出来虚张声势,你是什么人我们都心知肚明,不是好人,没必要装相,既然你和——他是交易,不如直接把话放在明面上来说。”

    “你确实是聪明,不像你姐,被吓一吓就六神无主了,但很可惜的是我没有骗你们,你父亲找到我是想跟我做交易,他说有办法帮我进盲冢,里面有我想要的东西,作为交换,我得把你们都带进去,况且没有你们,我也进不去盲冢,这是一桩让我无法讨价还价的生意。”

    小张哥消完毒没有继续上药,随手把镊子丢到一旁,开始把玩起桌面上那个代表着他生命倒计时的时钟:“我是个诚信人,时效这老多年的要求我都愿意完成,你们骂我前也想想我的不容易,莫名其妙冒出个人说有活儿给我就算了,这活靠不靠谱的都难说,等过几十年我才发现他嘴里的买卖对象是汪家人,我怀疑一下你们很奇怪吗?难道我不该怀疑你们?怎么还怪到我头上了。”

    “人已经来了,为什么汪家会失败?”木安没有理小张哥的抱怨,岔开话题问道。

    “人是过来了,但来的却不是他们想要的那个。”

    “有什么区别?”

    我无力思考,只木楞地听他们一来一回。

    “当然有区别,1986年的林槿之,既有张家的麒麟血,也有你们林家的血脉,据我所知,这种天选之人我们两家千百年来只出过一次,那人可以躲过张家天罗地网的追杀令,能用半生筹谋换来你们林家后世的安稳,不可谓不是个人物。”

    我愣了愣,抬起头:“你说林显意?”

    当年我所知的,无外乎是终极是不完整的,有一部分力量脱离了青铜门,游离在外,犹如寄生虫一般,而林家人是这份力量的宿主。

    这部分的能力不会给林家人带来什么好处,两者之间只有单纯寄生与被寄生的关系,这份力量会随着林家人的血脉一代一代传承下去,挑选寄生母体的条件和时机都是未知,这种力量只会寄生在林家嫡系的直系血亲身上,血缘断绝后会产生什么后果更是无从得知,而从我们家千百年后已经异姓换名这点来看,大抵也是不挑男女的。

    这种没用的能力跟张家的麒麟血都独立存于张家和林家,因着不对外同婚的严格规定,这两种血脉基本没有相互融合的机会。

    唯二的两次意外是林显意和我爸。

    林显意的本事我们都看到过了,说是逆天改命也不为过,若汪家认为这世界在冥冥之中有无意识的神在主导着一切,那么拥有两种特殊血脉的林显意毫无疑问是站在了能与神平等沟通的位置上,他可以预见未来,也能回溯过去。

    “在几年以后,寄生的母体或许已经从你父亲变成了你,我可以猜想的更大胆一点,这种寄生主体的变更,是在他遭遇泥石流的瞬间,他体内排斥的血液回到了归属地,得以窥见一瞬的天机,这才是他后面能完成那么多布置的资本。”

    “他到底都做过什么?能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感叹。”我忍不住道。

    小张哥耸耸肩:“你别问我,在你父亲的棋盘里,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小棋子,他是真的什么都没跟我说,我全靠猜,但我知道有个人一定能解答你们的疑惑。”

    “谁?”

    “吴二白。”

    小张哥一语不亚于平地一声雷,我一时失语,连震惊的本能都失去了,只能木讷的张了张口,听小张哥慢条斯理道:“你父亲肯定见过吴二白,他不止跟我有交易,包括我们族长、吴三省、解连环,甚至于大半个九门,都跟你父亲有过牵扯,当时你父亲能见到我,是族长给他引荐的,否则我是不会见他的,而且你说你父亲的身体情况不好,大概也是族长在用我们张家的秘术帮他强行续命,族长记性不好,八成是忘记这些事了。”

    不知为何,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四年前在巴蜀时与三叔的初次见面,他非常熟稔地对我笑,全然没有见到陌生人的生疏。

    他说:“丫头,我认得你是谁。”

    那时我们都沉浸在重逢的喜悦当中,谁都没有去深究,三叔说认得我,他是怎么认识我的,明明自从我出现以来,三叔就没有再回过吴家。

    一旦一件看似天衣无缝的事被撕开了个口子,所有完美无缺的逻辑闭环都浮现了一丝裂痕,其中经不起推敲的疑点一一闪现。

    天真父母从一开始就对我毫无芥蒂的厚待,生性多疑的二叔也不曾苛责于我,对我有时比对天真还宽容,而木安为人冷淡,他却毫不介意,不仅委以重任,最近似乎还隐隐有动了让他当半个接班人的心思。

    这全部出乎我意料的善意,在这时仿佛都显得极其的不寻常起来。

    我与木安对视一眼,他眼底的光斑细细碎碎,如灼热的日光落在树间,被裁成无数的剪影,轻轻一晃就会在光影流逝中消匿于无形。

    灰扑扑的灯光似滤镜,给房间罩下了一层迷蒙的光晕,阴影被朦胧的勾勒,柔和的像一捧泉水,连灰色的水泥墙面也被映出温暖的色调。

    我眼中聚焦已然没法落到实处,轻飘飘地虚浮,辗转过每一处虚与实交织出来的转角,我竟然很想问问自己,这一切究竟是不是在做梦。

    木安拍了拍我,手就停留在我的肩头,他的感受没比我好到哪去,我握住他的手背,打开手机,让天真帮我买最早一班能回杭州的飞机。

    我要回杭州,不管真相是什么,我要亲自去问二叔,也要听到他的亲口回答。

    话说到这里,小张哥嘴里能吐的大多吐干净了,倒计时刚好来到两个小时的节点,我和木安都没有再接着追问下去,他打电话,让人安排车在十分钟后送小张哥去医院打破伤风针。

    千军万马在隔壁闹腾的厉害,被黑瞎子一掌劈晕了,天真和胖子抓人抓到泉州去了,现在还在高速上暂时赶不回来。

    我感觉到一种从灵魂深处生长出来的疲惫,脚上好像突然生出了根茎,牢牢扎入地底,把我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木安微凉的手掌在此时不像慰藉,倒更像是某种同病相怜的支撑,我暖和不了他,他也安慰不了我,暗无天日的漫长夜晚,我们陪伴在彼此身边,一同等待黎明的来临。

    三个人沉默良久,气氛显得死气沉沉,小张哥自然听到了我们对他的安排,他想了想,问我们道:“我还要被你们扣留在厦门多久?”

    我缓缓道:“最少三天,多则上不封顶,事情都水落石出后,我们的人会放你们离开。”

    “有地方睡?”

    我点点头。

    “管吃管喝。”

    这次我不想理他了。

    小张哥很是感慨:“小夫人,其实我挺同情你的,这些事但凡是个人听了都不会好受,你稀里糊涂的过也算过,非要追根究底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我是为你着想,才不告诉你,事儿装的越少,身上的包袱越轻,晚上越能睡个好觉。”

    我没心情听,也给不出他想看的回应,只冷漠道:“跟你无关。”

    “有关的,我还有个东西要给你。”

    “族长寄存的盒子你们拿出来没有?”

    我这才想起那个镂金的黑盒子,从包里一掏放在桌子上:“你要打开吗?得经过小哥的同意。”

    “不用,盒子里是你父亲用他名字存的东西,是给你的,你直接开就行。”

    听完我也不再多话,伸手撕掉封条打开黑盒,里面塞满柔软的绸缎,在绸缎堆积的地方,躺着一串工艺精美的青铜小铃铛,和我们从盲冢带出的那串青铜铃的制作手法很像。

    “母铃是不是在你们手上?”

    我掂量着几乎没有什么重量的铃铛:“母铃?我们这里确实还有一串差不多的大铃铛。”

    “这两串铃铛合在一起就是张家的信物子母铃铛,拥有子铃的人可以要求有母铃的张家人帮他完成一个心愿,现在这两个铃铛都在你们手里了,族长就能代表我们张家的最高权威,你俩把铃铛一分,以后你就可以拿着鸡毛当令箭用,族长担心的事不会发生,没有张家人能逼迫你遵守族长夫人不能改嫁的规矩。”

    我刚想说我不稀罕,小张哥就神情严肃道:“我觉得跟族长一起进入盲冢的张家人十有八九是你父亲,他有麒麟血,说是本家人不为过,不过他用的应该是什么非常规手段,毕竟他都相当于开过天眼了,比我们知道更多也很正常,这串子铃是他寄存在档案馆的,他说他没机会拿到母铃,但你会成功,并托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话?”

    “他让我告诉你,作为父亲他很失职,他没时间也没能力再弥补你什么,他能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是给你自由选择未来人生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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